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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中最亮的星

多年以后,佟乐陵仍能回忆起那个场景。

面容素净单薄的少年慵懒地趴在桌上,秋日屋后的阳光从窗外斜照进来,拂在他稍长而柔软的发梢上,亲吻他精致的侧颜。

然后他睫毛动了动,掀开一丝眼睑。

他看向窗外,几乎是感伤了,然后你看到他眼角下的晶莹,便知道他秘密的心事。

有关于友情,有关于逝去,有关于怀念。

“佟乐陵,你的计算器呢?”

记算器?佟乐陵回过神来,慌忙翻找书包。

数学老师江帆是出了名的魔女。在她的课上,不管是谁触犯了规则,她都不会留情。

侧包,没有。

隔兜,没有。

课桌抽屉里,也没有。

“是没带吗?”

她明明带了的。但现在的情形,也就是没带吧,她在心中默默叹气。

“我有个多的。”前排的女生康姝转过来偷偷对她说。

她把多带的袖珍计算器偷偷从桌下递给佟乐陵。

谢谢你,佟乐陵用眼神说。她感激死这个小天使了,放学后绝对要给她买杯奶茶。

“一节课也就四十五分钟,请不要哗众取宠地浪费大家时间。”江帆重重地敲教鞭,第一排的人捂上耳朵。

然后她看到佟乐陵的桌上是空的:“怎么,教科书也忘记带了吗?”

佟乐陵脸色惨白。

“走廊上站着去!”江帆的声音又尖又厉。

还是逃不过!她埋着头疾步出门,路过林忻磊的时候,她匆匆瞥了眼他的书包。她的数学书就在那里面,她知道的!

林忻磊把头转到一边。

她嘴巴张了张,心里在挣扎。

算了!她还是去站着吧!

她这一站站成同学们课后闲暇八卦的焦点:

“喂,那可是学委诶~被当成反面教材罚站,江帆对我们班的印象肯定差透了!”

“会不会影响成绩啊,本来我的数学就差……”

“你想多了,又不是上大学,没有印象分的。”

“话说回来,学委怎么回事?以前明明是个谨慎的人,最近怎么老丢三落四的?”

“对啊,不是计算器就是教科书,上次英语课她还忘了带听力耳机。”

“啧,不是学委的问题啦,是有人恶作剧。”

“恶作剧?谁啊?”

“皮皮虾他们呗,也不知道学委什么时候得罪他们了,真过分——”

“嘘!不关我们的事。”

这种事自己解决呀,林忻磊想。

他把两本数学书都拿出来,就放在江帆的眼皮子底下。书封上写着大大的“佟乐陵”,魔女眼不瞎应该能看到,这样也方便佟乐陵一会儿来把书拿回去

对,这样就好,不能做多余的事。否则他们那伙人会变本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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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七点,这条街充斥着各式各样的人,有手持转经筒的喇嘛僧,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学生,有烧烤摊上挂着血淋淋的羊排羊头,叫卖烤肉串的回族人。

空气被廉价的灯箱和油烟熏撩过了,黑夜变得朦胧魔幻。

林忻磊喜欢死这条街了,特别是在晚上,简直像叠加了好几层平行空间,即使是最贫穷最腌臜的底层人,你也看不出他们拼命讨生活的痕迹。

那个年代,每个城市的高档住宅区旁都会有像牛皮鲜一样拆不走砸不烂的棚户区,林忻磊的家就在那里。

他进门时,母亲在看电视,从床沿到电视机就一只手臂的距离。

母亲佝偻着腰,身体不自觉往前倾,电视机的屏幕把她的脸照成五光十色。

林忻磊过去把电视声音从5调到15。

“你干什么?妈听得到,不用那么大声。”

“凑近了对眼睛不好。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声音大小和电量没关系,你调大音量也不会多费电的。”

“没事,没事。”母亲摆摆手。

“爸呢?”

“在里屋给你刷鞋子呢。你明天不有球赛么?你那双运动鞋都穿乌了,刷不出来了。明儿啊,我就找你顾婶再介绍份工……”

顾婶是旁边高档小区职介所的人,母亲常常到职介所找差事,做保洁、帮人遛狗或者看护病人。

干到病人死了,或者保洁把她累坏了,又或者狗主人太不把她当人看了,她就辞工回家歇着,直到儿子又看上一部新手机,或者需要买双新鞋。

林忻磊觉得闷坏了,他猫着腰到了屋后。

屋后一条沟渠,渠上用牛毛毡子搭了个偏矮的檐,凑出一平米煮饭的地儿,父亲就蹲在那里替他刷鞋。

父亲问他,吃了吗?他说吃了。父亲又问,真吃过了?他说吃过了。父亲过了会儿说,没吃饱就再给你买点包子,晚上夜市里的包子又好吃又便宜。他几乎要爆发,说真吃饱了!

林忻磊不知道这一连串的话可以翻译成:儿子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非常非常爱你。儿子长大后,父子俩总会有隔阂。

父亲手中的动作缓了缓:“明天‘启英’的人会来吧?”

启英是家体育星探公司,他们从学校挖掘适合培养成职业运动员的人。

父亲拿出一卷花花绿绿的钞票,像剥皮一样剥下来一张,私密地往他手里塞:“明天他们的人来了,你去给人买包烟。”

父亲认为这是个讲关系的社会,什么都需要打点。

“不用了。他不会收的。”

“臭小子,你懂什么,明天的比赛就是最后的最后,没有以后了,知道吗?”

他不拿钱父亲是不依的,似乎是给了父亲很大的面子,他拿了钱转身就走。

“你去哪?”

“买药!”

“把钱放好,不要丢了啊!”

“知道了!”他急于摆脱屋内的压抑,来到街上。额间微凉,他抬头,原来是下雨了啊。

常年打球受伤,他的脚踝就是个精准的天气预报器,空气一潮湿就疼。所以他刚才就说要出来买药,云南白药。

雨下大了,他不得不找个街角的屋檐躲雨。台阶有三层高,他没踩稳就滑了下去,重重摔在阶下的水坑中。

他疼得抱着腿狠狠抽搐了一下。脚踝立刻肿了,明天还有比赛,真是糟透了!

雨下得越来越大,渐渐溅湿了屋檐下的少年。城市在雨中幻化成虚影,孤独和胆怯的人常常在这种天气里迷路。

天上挂着几颗疏星,恰巧不知哪家店里拙劣的音响里飘出一首“夜空中最亮的星”: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知道/曾与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在意/是等太阳升起/还是意外先来临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两年前,林忻磊因为同桌喜欢上篮球,那个男孩儿有着特别干净明亮的笑容。

他总说,人最重要的不是站在哪里,而是面向哪里。在深渊里?在深渊里就最好了,因为不管往哪都是朝上的。

夜空中最亮的星曾就在他窗外,但他失去了那颗星星。没来由的悲伤让他在夜的雨幕下哭成泪人。

“林忻磊?”

他在哭吗?呼~她好不容易、总算、找到他了!

佟乐陵打一把巨大的伞。她很瘦小,像个盖大柄小的蘑菇,在雨中显得相当可笑。

“林忻磊,我书包呢?”

她话音刚落,他们头上雨棚的水就溢满了,不客气地淋下来,她被冲得东倒西歪。

伤感的情绪霎时被她冲得七零八落,她是猴子派来的逗逼吗?他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书包都没了,他怎么还笑!她索性收了伞,和他钻到同一个屋檐下,把满身的潮气带给他:“皮皮虾那伙人说把我的书包拿给你了。”

“所以你就追到这里?”

佟乐陵摇头:“不是,我家本来也住在这里。就在那片……棚户区。”

“哦。”原来他们同病相怜,都得了一种无可救药的穷病。

“你哦什么哦啊,我书包呢?”

“不知道,我没见过!”

“……”佟乐陵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就走。

“喂,你在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

“没生气你把伞留下来干什么?”

伞?啊,她忘记拿伞了,就这么傻乎乎站在雨里。

林忻磊把她拉进来,拼命忍住笑。

好吧,她承认她是生气了,不是生他的气,是生自己的气。

怎么就没把自己的东西看好呢?一个书包也要百来十块的好不好,更别说里面的文具,还有书,她做了好多笔记的……

佟乐陵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转。

林忻磊拎起她:“走吧,我帮你找。”

咦?他果然知道她的书包在哪里?

“别瞎想!”林忻磊又好气又好笑,把她榆木脑袋当篮球拍了下,“我是真没看到你的包,不过皮皮虾那伙人顶多是恶作剧,不会把你的包扔了的。”

想必他们是跟丢了吧,然后嫌麻烦就把她的书包放在他家附近。

林忻磊绕着自己屋子找了三圈,终于在门后的臭水沟旁找到了佟乐陵的书包。

佟乐陵手忙脚乱去拿,结果手残,不仅没把书包捡回来,还把它折腾进了沟里。

林忻磊眼明手快,把伞一扔就跳进沟中:“别打湿书啊,你这个蠢女人!”

佟乐陵应该先感谢人家的,但是林忻磊满手污渍,骂她的时候连带把自己也弄成了个大花脸。佟乐陵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就是很想笑。

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时候眼睛就眯成一道月亮弯弯,红扑扑的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像九月枝头上熟透了的挂不住的水蜜桃。

好甜!

连绵的秋雨已淡成了薄薄的水幕,月亮还没出来撩骚,一颗闪亮的星星就在佟乐陵的耳畔,水晶耳坠一样灿烂。

他怔怔看着她。

是晨星啊,林忻磊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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