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翊豪曾住过的房间和四年前相比丝毫没有变化，大幅的重金属乐队海报贴满了墙，酒柜里陈列着特调鸡尾酒，仿佛屋主人希望管翊豪归来时，仍是那个纤尘不染的少年。

管翊豪的眼角微红，叫佟乐陵去给他泡杯咖啡，后者逃也似的跑到茶水间，想拿出咖啡豆，手却不听使唤，咖啡豆洒了一地。

这是什么情况至于抖成这样？佟乐陵拼命按住不听话的手臂，恨自己的不争气。

管翊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还没泡好吗？”

佟乐陵闷声道：“这是你的家，你自己弄。”

“我的家？”管翊豪轻笑，“这还算我的家么？你不是成功了吗？”

“你什么意思？”她被他这种近乎嘲弄的语气弄得又委屈又愤怒。

“这是你母亲想要的结果，不是吗？”他扯过她胸口的金项链，项坠里有她母亲的遗照，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温婉嫣然，“难怪她可以笑得如此开心！”

“她死了，你可以停止对她的污辱了！”

“但她达到目的了不是吗？”他的目光充满不屑，“她不只成功地将我从这个家驱离，她还成功地让你掌控了我家的一切！”

“是你自己不愿早点回来，我们一直试着通知你，是你自己选择放弃的！”

“别花言巧语，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佟乐陵！”

他扣住她的脖子迫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五公分。他只这样做过两次，上一次他这么做的时候，她以为他要吻她，那一次他把她推入深渊，害她万劫不复。

管翊豪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佟乐陵的瞳孔在收缩，颤抖得更加厉害。

“不要！”她大叫着推开他，匐在地上大口喘息，然后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管翊豪皱眉，他又伤害到她了。他并不想做得那么极端，他只是想要从她那里拿回属于自己东西！

“乐陵？”他靠近她，她却在抖，浑身都在颤抖，她就那么怕他么？

端着咖啡进来的李妈看到这一幕大惊失色：“哎呀，少爷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可以对小姐这样！”

“少爷你去洗个澡吧，我送小姐回房休息。”

李妈扶起佟乐陵，得救的大小姐逃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还在颤抖，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少爷刚回来，还有些不适应，小姐别放在心上。小姐若觉得冷，我就再去拿床被子。”

“好。”她木然地点头，目送李妈出去。

门关上以后，佟乐陵长长舒了一口气，心绪混乱。其实没有人知道，她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管翊豪的再次出现，她内心被莫大的幸福和兴奋湮没了，才无法克制地一直悸动和颤抖着。

月上中天，宅子静悄悄，宅子里的人心思各异。

“自从老爷脑梗突然过世，小姐忙着处理里里外外的事情，三天三夜都没合过眼了。小姐比起从前成熟了许多，也艰难了许多，少爷不该一回来就为难她的！”

李妈絮絮叨叨的抱怨管翊豪都没听进去，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床上那个熟睡的人儿身上。

暗暖色的灯光下，她脸颊上细细的绒毛都看得根根分明，一如她小时候稚嫩酣甜的样子。她应该是……睡熟了吧？他替她掖了掖被脚。

“佟小姐虽然是外人，但老爷和她相处的十年里，不似亲生父女也胜似亲生父女。这些日子小姐也快崩溃了，我相信她宁愿自己死也不希望老爷出事，我明白小姐孤独无援的痛苦……”

“李妈，”管翊豪打断老管家的唠叨，“你把东西收拾收拾，明天就得搬出去了。抱歉，我没有给你留太多时间。”

“……”年轻时李妈想过很多次自己离开这座宅子时的样子，但没想到是被管翊豪这样毫不留情地下驱逐令。

少爷啊少爷，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少爷曾经是多么的善良和开朗，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他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妈抹了抹眼角的泪：“少爷，我就想问问你，你是真心喜欢小姐的吧？”

管翊豪面上一滞，因为他听到佟乐陵的呼吸声变得没那么绵长，从小到大她装睡时就会这样。她没睡着吗？

见管翊豪没有回答，李妈字句铿锵地说：“如果少爷真心喜欢小姐，就请务必解开你们之间的误会，我实在看不下去你们互相折磨了……”

“行了李妈，你快走吧。”管翊豪不耐烦地挥手赶人，他实在是很累了。

李妈知道触碰了管翊豪的逆鳞就再无转圜的可能，她重重叹口气，蹒跚着走出去，瞬间苍老了许多。

入夏以来空气滞郁，一丝风也没有。管翊豪心中烦躁，他正要去关窗户，天空一道闪电划过，“轰隆“一声下起了阵雨。他下意识地捂住佟乐陵的耳朵，却发现她睡得很沉，她是真的睡着了。

小姐比起从前成熟许多，他想起李妈的话。

是么？他自嘲地缩回手。十年前的深夜里，仅仅因为一场雷阵雨，佟乐陵光着脚淌过庭院的积水，浑身湿透地赖在他卧房不肯离开。而现在，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悉心呵护的小妹妹了。

既然如此，当明天的暴风雨来临时，她应该不会过于害怕和惊讶吧？想到这里，突如其来的愧意让管翊豪狠狠揉了揉睛明穴。清醒一点管翊豪，一切都符合法律程序，这样做无可厚非。他说服自己不要再多想，转身离开了佟乐陵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