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抬眼间,远远的就瞧见于林中走出的顾泣,她兴的立刻奔向她,因走的急促,披挂于她肩上的披风也已有了脱落迹象,丰晏眼疾手快的替她重又系紧。
见顾泣愁眉不展,问道,“郡主这是与柳世子聊了些什么?怎么是这个表情出来?”
顾泣没回她,三步并做两步的小跑上马车,缩在丰晏凹好的位置间,打了个喷嚏,又吸溜了下鼻子后,道,“快,给我喝茶,冻死了都快。”
丰晏晓得自家郡主畏寒,便一直带着温炉,直至三伏天才作罢,她倒了杯热水递到她手中,“可冻着我们家好郡主了,快喝口热水暖和暖和。”
接连三杯下肚,又有丰晏以双手揉搓着给她暖脚,顾泣才方不觉酷寒,看了眼丰晏,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心中所思告知于她。
她手捧着茶杯,哈了口气,道,“丰晏,如果一个人查一件事查了很多年都没有结果,却突然有了突破,那你觉得这个突破是好事,还是坏事?”
丰晏将她左脚放下,又举起右脚,“郡主,丰晏愚笨,没办法告知郡主,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总觉得这是件怪事。”
“怎么说?”顾泣问。
她整个人缩在凹槽里又被披风包裹的紧紧的,丰晏替她掖了掖四角,回道,“郡主想啊,一件事若查了很久都没有结果,那只能说明,这件事很难查,是有人故意隐藏着不让查,但若是故意的,那便是会瞒的死死的,又怎么会突然间有了迹象?
所以,丰晏不知是好是坏,只是觉得奇怪。”
“嗯。”顾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算是肯定了丰晏的想法,“你说的对,这事有怪,但再奇怪的事,我也必须要接着查下去。”
“郡主,这事儿,可有危险?”丰晏有些担忧,接着道,“若有危险,郡主可一定得带着丰晏,再不济带着箬儿姑娘也行,万不能一个人独自行动。”
她拍了下丰晏的头,“知道了知道了,啰啰嗦嗦的,还不快去驾马车?这地儿也太冷了些。小心你家郡主我没遭人算计死,就先冻死在这儿了。”
“呸呸呸,”丰晏连呸三声,有些嗔怪的看着她,“好郡主,答应丰晏,今后,这样不吉利的话咱们不说好不好?您是丰晏的天,您若是不在了,可叫丰晏如何活哟!”
“如何活?”顾泣想起她方才眷念观望的眼神,打趣道,“为着你的柳世子活啊!怎么活。”
“郡主。”丰晏的脸瞬间红的可滴血。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快去驾车吧!你的小郡主我现在是真的困死了哦!”
“嗯,好!郡主若觉得累可先睡一觉,待醒了,丰晏就替郡主去寻浆果子。”
“还要吃药啊!”她憋着嘴,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天知道,丰晏样样都好,唯独不好的就是偏爱灌药给她,总觉得她太弱了,风一吹就能倒了似的。
但煮药的本事却又实在差得很,每次的药都苦的惊人。
顾泣曾试着劝她,说,“这药煎的,苦了你了吧!这天也越来越热了,你个姑娘家的整日里围着药炉烘烤,也不是个事儿,要不换给旁人去煎?”
谁知,一向唯顾泣命是从的丰晏第一次拒绝了她,打的由头是,怕有贼心的人趁她病要她命,于药中下毒,害了她。
自此,顾泣只好作罢,谁叫人家字字句句皆是为了她呢?她实在做不得不识好人心。
“嗯。”她点了点头,继续道,“郡主的身子还是太弱了,风一吹就着凉风寒的,这可不行,待回了府里还是得叫扈先生来瞧瞧,开两贴方子,好好滋补滋补才是。”
“丰—晏,”她双眉皱起,佯装生气。
“郡主生气也没法子,谁叫您不爱惜着自己的身子呢?放心,丰晏会备着郡主爱吃的浆果的,绝不让郡主苦着。”
顾泣,“……”
丰晏有着很是不同于她年纪稚嫩的娴熟驾车技术,使了好几个时辰,顾泣都没觉的有一点颠簸不爽,就连晕厥都较去时轻了很多。
只在长安府前却忽然勒马刹住,惊了她。
隔着幕帘,顾泣问道,“怎么了?”
丰晏瞧了瞧眼前乌泱泱的一群铁甲士兵,回道,“回郡主的话,说是有王上的旨意,要请郡主即可入宫。”
马车内,顾泣挑眉的摊了摊手,略微无奈的接道,“知道了,你进来替我梳妆吧!”
得了命的丰晏很快进入车内,半跪于她身后,将妆奁里先前拾掇好的发套戴于她头上。
“郡主可知,王上为何急召?”
一排的碎玉簪子,顾泣挑挑捡捡择了个带流苏的递给她,“能为什么?陈林场一出闹得那么大,你当他这王是瞎的?”
丰晏接过,替她簪上,又理了理簪末流苏挂饰,觉得一切差不多了便将铜镜朝她跟前摆了摆,“郡主瞧着这样簪可好看?”
她身子微朝着铜镜弯了弯,将整个面容置于镜中,左瞧瞧,右看看的,“啧”了一声,丰晏以为她有什么不满,问道,“郡主这是不喜欢?”
她摇了摇头,“不,”铜镜前,她双手交叉杵着妆奁,纤纤十指拍上脸颊,“多好看啊,就是没头发也是这么好看,哎,真是要气死人了。”
“呵,”丰晏轻笑一声,用粘了发油的篦子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郡主这是在夸这发髻好看呢?还是在自夸容色啊!”
顾泣白她一眼,“自然是我这天姿国秀的脸了,这簪子簪的都是这假物什的发,就是再好看也没个屁用,还是本郡主这个脸蛋来的好看啊!”
丰晏服气了她,强忍着笑的附和道,“是是是,郡主螓首蛾眉,皓月星眸,是最最好看的郡主了,只是好郡主,王上可还等着呢!”
“等着就等着呗,是他要见我,又不是我要见他,还等不得了?”她回她,言语里是寻常傲娇。
“郡主。”瞧她这模样,丰晏就知道,顾泣的脾气这是又拗上来了,此时此刻万不能逆着,得好生顺着才行,就像猫一样,炸毛的时候万万得手脚软和的顺着,要不然上天都是有可能的。“丰晏的好郡主啊,王上毕竟是王上,怎么能就让他等着呢?就算您不乐意去,也想想长安府,可怜可怜丰晏吧!
王上宠您,便是您再如何惹他,都不会降罪您,可丰晏,就是个丫头啊!一两句话还不是身首异处?好郡主,求求您了,就去吧!”
“那我去了,你就应了我,不再逼着让我吃药!”王宫,她肯定会去,但在去前,逗逗丰晏也是不错的。
谁叫她,动不动就以吃药来威逼利诱她的,这一次,她必须得搬回一成。
没等丰晏回话,车外,就有额官唤道,“长安郡主可能随下官去王宫了?”
没得到理想的回答,顾泣有些不开心,鼓着嘴,眉褶皱成了山峰,连绵起伏,“催什么催,女儿家梳妆这点时间,额官就等不得了?
既然等不得,那额官就自己回去吧!看看是那时候额官好交差,还是等上个一时片刻,与本郡主同行来的好交差。”
那额官尖锐嗓音柔了几度,恭敬回道,“是下官逾距了,长安郡主请便。”
眼瞧着就要僵住,丰晏只好出声打着含糊,极快速的遛下马车,将放着金果子的荷包讨好式的塞到那脸色青黑的额官手中,“大人等久了吧!这是咱们郡主请诸位大人喝茶水的,大人也知道,女儿家嘛,为悦己者容,花些时间来梳妆打扮也是正常的对吧!”
那额官掂了掂手中荷包分量,似是觉得有些轻,神虽有好转可依旧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看着丰晏,皱起眉头,欲言又止,丰晏了意,忙从手腕处褪下个镯子,一并塞到那额官手中,“方才那些是郡主请的,如今这镯子是丰晏自个儿心疼大人,要请大人喝茶的。这天色也贪黑了,咱们要不先去拜见王上?宫门若落了锁,误了面圣的时辰,大人也会受累的,对吧!”
又是二三推诿交谈,马车才复又缓缓行起。
“说吧,这一次,你又赔出去多少银子?”
丰晏算了算,“约莫,五两。”
顾泣有些恨铁不成钢正欲开口一番教诲,却只听丰晏娓娓吐出两个字,“金子”
“你这次给的,是金子?”顾泣一阵心疼,怒气涌上口,深呼吸几口方咽下,“你这不打算嫁人了?你的月俸经得起你这样乱给么?”
丰晏似是想到了顾泣会是这副模样,无辜样的看向她,“郡主,丰晏这么做不也是为着您么,世人皆道,小鬼难缠,尤其还是王上身边这种,今日的事若这大人回宫了添油加醋一番,对您,对长安府,那都是很不好的。丰晏也想攒嫁妆,来日能找个好人家嫁了的,可比起郡主,那就不算什么事儿了。有郡主和长安府在,丰晏就算身无分文,也不会被饿死的,对吧!郡主?”
顾泣撇过脸,食指偷拂掉眼角的泪,满不在乎回道,“那可说不准,本郡主可不是好人,现在留着你,那是因为你武功高强,又长得算好看,等哪天你要是不能保护我了,又奇丑无比了,我肯定赶你出去。”
丰晏不恼也不怒的淡淡回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