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晏瞧了眼顾泣手里捻着着信,大叹道,“原来这信,是郡主故意掉落的呀,丰晏还以为是这马车晃荡无意的呢!”
她捻着信的手,拍了拍她的额头,“你以为?你以为的会是本郡主的以为的了?”
她当即陪笑,讨好道,“郡主深谋远虑,大智大勇,心思更是玲珑七窍,又怎是丰晏能猜到的了?”
“深谋远虑不过是独身死地,大智大勇也不过是孤军奋战罢了!至于这七窍的玲珑的心思,哼,”她轻哼出声,接道,“这天朝的人有几个是不想我死的?我实在是不得不多想啊!若是可以,我倒也想过过,一梦睡到天亮的日子。哎,”一声长吁。
丰晏装着疑惑问道,“郡主今日难道就不是一梦睡到天亮了?丰晏可是怎么叫都唤不醒呢!”
她瞬间被激怒,一个暴栗落于她额前,“好啊,你个爱促狭的丫头,敢开本郡主的玩笑了?”
丰晏佯装害怕的连声道,“不敢不敢,好郡主,您就饶了丰晏了吧!”,却在瞥见顾泣眼角,那逐渐被喜悦替代的悲伤时,不住一笑。
一打一躲,任由着她,各种肆虐的说着她的无法无天。
未时三刻,行了好一段路的马车堪堪停下,顾泣一个没注意便被摇晃着向前倾去,好在丰晏眼疾手快,以胸膛拦住了她。
带着佩玉鸣鸾,钗着姚兰花簪的头直猛猛的就撞上了她,顾泣抬头,见丰晏微皱的眉,心下大怒,直起身子,询问着赶车马夫道,“一个个都浑了不是,驾个车都不会,我长安府养你们是做什么的?”
隔着车门,顾泣瞧不见马夫眼里惊慌,却听的一陌生女音,矫揉多情的替着马夫说清道,“多时不见,郡主殿下还是这般脾气暴躁啊!也是不亏传闻里殿下的暴虐无道了。”
顾泣从未听过这个声音,便疑惑的看向身侧丰晏,“听这声音,你可晓得是谁?”
丰晏想了想,回道,“听这声音,倒像是宁将军的妹妹,宜宁县主,宁葵。”
顾泣点了点头,食指点上她方才被撞击过的胸口,“这里可痛?”
丰晏摇了摇头,“不痛,不痛的!您不必担心,丰晏不痛的。”
她又是一阵点头,眼瞥了瞥车门,问道,“她与我,谁尊贵?”
丰晏如实道,“您是王上亲赐的郡主,位居一品,又是这天朝圣女,自是比宜宁县主要来的尊贵。”
她嘴角荡出抹不暇的笑,推开了车门,瞠目瞧了眼那跪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车夫,冷言道了声,“这事,回府了再跟你算账。”
车夫纵是吓得要死,但此刻也只得趴伏在地上,认命的谢着她的恩典。
收拾了车夫,顾泣方抬眼正经的瞧了瞧车前所立女子,豆蔻年华,肤色想是随了他们将军府的基因,不怎么白皙,透着些微黄。
在顾泣的认知里,将军都是肤色蜡黄黝黑的,毕竟要常年暴晒于烈日下嘛!
独那一双眼,在瞧向她时倒是凶狠有神的厉害。
顾泣不认识她,是真的不认识,故而便起了疑惑,问道,“你说,多时不见?可本郡主何时与你见过?”
宁葵端着笑,回道,“郡主贵人事多,想的都是怎么编排别人,虐杀别人自是没见过宁葵,不过,郡主的大名,我倒是晓得清楚,就如见过般,今日一见果真名副其实啊!”
顾泣又是疲懒的倚着丰晏斜躺下,把玩着纤纤食指,道,“那也就是你我从未见过咯?既是从未见过,那宁小姐还是不要打着,与本郡主相识的名头说话了吧!将军府的权势难道还不够宁小姐依凭的?竟这么巴巴的来要攀扯上本郡主!
只可惜啊,我长安府收人历来注重颜色,而宁小姐这颜色么,,”她看了眼丰晏,笑了笑又转看向宁葵,略感为难道,“宁小姐如果再白点就好了,五官上参差不齐,蒙上面纱也瞧不出个精准,只这黝黑如炭的肤色么,倒是铺几层粉都是盖不住的了!”
“宁小姐,您说,是不是呢?”
宁葵攥着剑柄的手越发用力,眸中怒火更是冲天,“顾泣,你不就是个郡主么,有什么了不得的,我哥哥可是王上的将军,我将军府比你长安府也是不差的,你这般羞辱我,难道就不怕王上恼怒么?”
顾泣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继续躺着回道,“可不就是么,我顾泣,当真没什么了不得的,就只是个长安郡主,住的也只是个小小长安府,自是比不过你,宜宁,县主,也比不过你堂堂将军府了。
不过,我这个小郡主若是气极了,一个不开心的杀了你或绞了你,你们天朝的王该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对吧!”
“顾泣,你还真是嚣张的可以啊!要杀我是么?也不看看本姑娘手里的剑可准。”说罢,她剑锋出鞘,刺眼的光略过顾泣的眼,她下意识的一闭。
身后丰晏见机将顾泣往车厢里轻轻一拽,整个身子挺立在她身前,在宁葵瞧不见的地方,丰晏的手渐渐拉上滑扣的弦,只要弦断,藏于车身里的暗箭便会将企图行刺的宁葵射成个刺猬。
千钧一发之际,一紫色银鞭裹缠上那长剑,紫衣的姑娘手腕用力的轻轻一拽,宁葵手里的长剑便被挑的飞开老远。
来者,正是钱箬儿,她得了钱澧的求要来再瞧瞧顾泣,是否安好。却不料,又碰着一桩可打架的好事。
她来不及对上那长剑被挑落的,来自于宁葵的眼,一个疾步跑到车前,一手扶着车门框架,一手拉起顾泣的手,凑脸上前,问道,“嫂嫂可有事儿?箬儿来晚了,嫂嫂吓着了吧!”
顾泣眼里瞬间噙满泪珠,眉起微皱,噘着嘴的委屈道,“嗯,方才真是吓着我了,还好箬儿姑娘你及时赶到,当真又是救了我一命,一日里两命,姑娘的恩,顾泣当真是还不起了。”
钱箬儿遭顾泣说的害羞,摆了摆手,尽显沙场儿女风范的回道,“不谢不谢,嫂嫂客气了,嫂嫂是箬儿的嫂嫂,那便是亲人,亲人间谈何谢字,救嫂嫂这不是应该的么!”
她见顾泣挪动着身子,忙递过手,由着她拽拉,“嫂嫂这是要下马车了?”
“嗯。”顾泣点了点头,瞧了眼被钱箬儿长鞭拖拽而倒地的宁葵,“我要下去,问问那姑娘,为何要对我下如此杀手,可是,,”她信眸微垂,可怜委屈沁入了钱箬儿的心里。
她想,顾泣要问的应该是“为什么要杀她,可也是因着前日里的那桩比丘案。”晓得比丘案缘由的钱箬儿,心下一软,只觉得眼前的顾泣是那般可怜。
“嫂嫂不必如此难过,箬儿会一直保护嫂嫂的。”
“姑娘说,会一直护着我?”顾泣抬眼,细细的盯着她。
得来的是钱箬儿无比坚定的一声“嗯”,及她千金的承诺,她说,“箬儿会一直护着嫂嫂的,再不叫任何人误会嫂嫂,伤害嫂嫂。”
一个“好,”字落下,她眉目如画,笑意从嘴角爬上眉梢,一丝丝,一点点,渗入人心。
钱箬儿一直都知道,顾泣是个倾国倾城,世间少有的好颜色,却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肯定了这个想法。
她真的很美,合着如今微白的唇色,美得楚楚动人,美得我见犹怜,美得想圈一方天地,栽满梅花,花开满天,飞落四方。
将她好好的放在里面,护着,一辈子护着,只为,她能如此笑,一直如此笑。
“嫂嫂笑起来,真好看!”
顾泣在丰晏与钱箬儿的搀扶下,稳稳的脚踏上了平地,她依旧半倚着丰晏,微步挪搓略显艰难的走到了宁葵跟前,她伸出手,“姑娘,”
“哼,”宁葵一手撇开她伸过,企图拉她的手,“宁葵不需要郡主假好心。”她踉跄的站起,又捡回长剑,走到顾泣身前。
“郡主还真是什么不入流做什么啊!好好的主子不做,偏要做个下贱的戏子,演的一出好戏,到真是惹的宁葵瞠目了。”
钱箬儿和丰晏以为宁葵还要拔剑,纷纷企图挡身于顾泣身前,却不料顾泣一手将丰晏拦住,眼神示意的叫她不要。
“你要做什么?嫂嫂好心拉你一把,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想要杀她么?我告诉你,今日,有我钱箬儿在,你休想动她半寸。”
“钱箬儿?”宁葵想是想到什么,嗤笑一声,“南平侯的小女儿,隽宁县主?”她问道。
她回,“今日与你结仇的是我钱箬儿,要打要杀尽管来,我不提你将军府,你也休要以我南平侯府相挟。”
“我何时说过,要与县主你结仇了?”
“什么?”钱箬儿有些疑惑。
她长剑拖地,划出一道道痕直梗于地面上,突兀的刺人双眼,“与宁葵结仇的自始至终,都是她,长安,郡主。”“郡主”二字叫她说的极为重,她提剑抵向她。
“我好似与姑娘从未见过,倒是不知是何处得罪姑娘的了,莫不是,,莫不是那传闻?姑娘信了那传闻,也觉得顾泣,也觉得,觉得我,是那狠毒手辣的人了?”哭腔里,她笑意微藏。
“难道不是么?长安郡主这是在演给谁看?那起子随场的人可没有跟着宁葵,他们或在品茶,或在斗蛐蛐,总归是不会来看郡主你演戏的,郡主方才可势力的很,怎么隽宁县主一出现,就变了样?”宁葵带着笑的看向钱箬儿,“难道,这看官,今日,是县主?”
顾泣对上她的眼,身子略微瑟抖了下,慢慢挪到了钱箬儿的身后,手一揪一揪的拽着她的紫袍一角,蚊声道,“箬儿姑娘,我怕。”
钱箬儿拍了拍她的手,将身子又朝着她挡了挡,“嫂嫂别怕,有箬儿在,她伤不了你的。”
“嗯,箬儿姑娘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