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尊敬的宾客，今天的拍卖马上开始。拍卖品图鉴已经发送至官网，您可以使用您的设备登陆官网查看。”灯光在主持人声音响起的瞬间就集中在主持人身上。我的视野一下子就陷入黑暗，除了主持人的脸，根本就看不清其他人的脸。
主持人声音动听，似乎有种引诱人沉溺其中的魔力。她的下半身是条漂亮的鱼尾，冰蓝色的鳞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是鲛人。
“是塞壬海妖。”诺菲尔翻了个白眼，“鲛人是东方的说法。东方的人鱼比较蠢笨，常常被你们这些贪财的人类捕捞交易。看看你们秦始皇陵的人鱼烛。”
识海中的胡亥无话可说。
“那些鲛人一般都隐居起来了，一不小心就会被拆吃入腹。敢在明面上活动的基本都是塞壬海妖。海妖的声音具有催眠的作用。但她还不敢用得那么过火。”诺菲尔说。
“谢谢老师，明白了。”
诺菲尔十分受用地点了点脑袋：“还算懂事。”
所以在这拍卖场上海妖的声音作用就有点像超市里照在商品上的灯光和某宝上模特图通过各种花里胡哨的饰品营造的氛围感。
叶听颇为失望：“这黑域这么与时俱进的吗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白榆忍不住低笑：“黑域搞这一套只是图方便而已。黑域的通讯系统靠的可不是电磁波。而是黑域特有的能量体系。这套通讯系统替换掉了以前用于通讯的法宝，降低了通讯工具的损耗和制作成本，更便捷也更受欢迎。而且与人间的生活方式相似，也有利于黑域人适应人间的生活。偶尔碰上有点生活情趣的黑域人或许会保留黑域比较传统的一些生活方式吧。”
我眼角跳了跳，心里有点发毛：“我好像并不是很想知道你们传统的生活方式是什么样的。”
我们说话间已经用手机登陆进了拍卖行的官网。
“无间渊……”叶听嘴角抽了抽，“是不是少了个‘深’字？这拍卖行的名字略显中二啊。”
为了照顾不同的种族，官网具有语言切换功能。我在一大段见所未见的奇怪符号中扒拉了半天才找到熟悉的简体中文。
“那么接下来即将登场的就是我们的第一件拍品……”主持人的声音跟唱歌一样，虚无缥缈又余音绕梁，从某种意义上讲跟叫魂似的，放进恐怖游戏里当bgm妥妥的够格。
“这海妖唱歌水平不行啊。”诺菲尔嫌弃道。
“魂归来兮。”海妖唱歌似的念出拍品的名字，“是一道保命的密文，它可以在宿主死去的一刻钟内召回宿主的灵魂，使宿主复活。亦或者作为鬼族朋友们一道保命的传送咒文，可以附身到任何人身上。时效五个时辰。”
“这东西有点逆天啊。”叶听听得目瞪口呆。
白榆嗤笑一声，“复活？哪有那么好的事。死了就是死了，就算灵魂不离体肉体受的是致命伤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
“那么宿主就只是一具拥有灵魂还能走动的尸体罢了。”十三指尖迅速划过手机界面，头也不抬地说。
“那跟丧尸有什么区别？”叶听啧啧。
“丧尸没有灵魂。”白榆淡淡地说，“这是活死人。”
“但除了第一件拍品，接下来的拍品似乎挺有意思的。”我飞速浏览着拍品图鉴，看得有些头晕脑胀，这场拍卖的拍品居然多达两百多件！
“那就都拍下来吧。”白榆轻描淡写地说完，把手机熄屏。
“老板，你再说这种话我会考虑卷铺盖跑路的。钱不是这么败的。”我认真地看着他。
白榆笑了笑，不再说话。
“第二件拍品，一道言灵符，即使不会通灵术，关键时刻也可使用言灵一次。”
“居然能把术式保存在符箓上！”台下响起一片惊叹。
“这道符箓出自当今符箓鬼才风邪道人之手，三百万起拍。”
拍品简介上说，这风邪道人是个修邪术的邪修，是个人类。他的邪术是指一些邪了门的术式，比如言灵这一术式他偏偏能钻研出一些比较邪门的用法，研制出了更强效力的咒言，说白了就是诅咒。对于符箓的研究更是登峰造极。
但我奇怪的是，“人类能住在黑域吗？”
“黑域人能待在人间，人类当然也可以住在黑域。”白榆回答。
“可你不是说人进了黑域不就一死……？”
“那是‘普通人’。风邪道人这种邪修已经是半人半鬼的存在，能够抵抗黑域阴邪煞气的侵蚀。”
“那我们怎么没事？”叶听疑惑。
白榆沉默了。
借着拍卖台那边的灯光，我能隐约看见白榆脖子上多了条暗红色的缢痕。他的眼眶中隐约有些泪光。
过了十秒左右，黑暗中响起白榆一声低骂。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他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很清楚，需要靠你们自己去找答案了。”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第二件拍品已经被拍走了。
接下来两百多件拍品，白榆碰见合眼缘的就给拍下来了。叫价也是通过手机以匿名的形式进行叫价，主持人会报出顾客编号和给出的价格，通过这种方式保护客人的隐私。成功竞拍下的商品会被放入得主的购物车中。
一个小时下来，白榆的购物车已经上百件了。
好在不是传统的叫价，要不然我们这边绝对全场瞩目，暴露的风险太大了。
饶是如此，1807号顾客也已经引发了全场热烈的讨论。
“我靠，每次抬价都十倍十倍地抬，这也太有钱了吧？”
“炫富也不是这么炫的吧，这难道不是败家？”
“草有必要吗？tm给劳资留点东西吧！”
“居然只是一楼的普通买家吗……”
似乎编号越靠前的买家所在楼层越高。
然而我关注的重点是：这群鬼怪的国骂挺六啊。
“最后一件拍品。”又过了一小时，终于到了最后一件拍品——空域神主的指骨。
那个被人类背叛、成为堕神、葬身黑域的神主。
“只卖有缘人。”海妖说，“我家老板说了，底价十亿。竞拍测试是否与指骨有缘的资格。有缘者价格在与我家老板面谈。”
全场都炸了锅。
“这tm奸商啊！”
“无间渊主人就这么做生意的吗？”
“我靠小点声骂，那可是无间渊主人，被听见了头都给你捏爆！”
面对众怒，台上的海妖丝毫不惧，神色淡然：“这是无间渊的规定，没有商量的余地。”
“谁知道你这指骨是不是真货！”
“对啊，谁知道你这是不是真的有货，居然连拿都不拿上来！”
叫嚣得最厉害的是顶上几层楼的买家。
“三秒。”一道没有任何感情淡漠到极至的声音在整个拍卖场回响。
话音刚落，一声尖叫让全场瞬间冷却下来：“啊啊啊啊他的头炸了！！！”
“我只让神骨出现三秒。”无间渊主人的声音说，“再吵我休息就这个下场。”
我紧张地不住咽口水。
叶听同样被震撼到：“吓人但帅炸了靠。”
白榆和十三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白榆眼里没有任何波澜。十三眼里却是一片扭曲的狂热。
我说实在话，有点害怕，但是也不由得想到，如果我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是不是就能打败黑域之主让他放我们出去了？
但是只是一个拍卖行老板就有如此力量。
我想象不出来黑域之主该有多么强大。
心里不由得有些挫败。
接下来一阵阵的惊呼声拉回我的思绪。
我不由得伸长脖子。神骨。那个跟黑域之主势均力敌的神主的一段指骨。
我想象过挺多奇形怪状的样子，但是事实上……
他喵的太远了我根本看不清那指骨的样子！只能看见一个金色的光点！
图鉴上也并未给出指骨的模样。
但那指骨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没看见的都失望地叹着气。
“嗯？”无间渊主人发出了一个疑惑的音节。
全场鸦雀无声。
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一抬头，一道金光几乎闪瞎了我的眼。
我抬起右手挡住我的眼睛，那道金光一下子钻入我的大拇指，随即我的大拇指传来一阵灼热的疼痛。
我疼地弓起背，左手紧紧攥着我的右手大拇指。
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按着我的天灵盖，那个冰冷的声音略带了些怒意，“十倍价钱，有缘人。”
全场寂静。
“等钱到账后价格详谈。”无间渊主人冷冷地说。
他似乎并不在意谁是神骨的有缘人，我在想，神骨这种人人垂涎的东西，为什么无间渊主人丝毫不在意地拿出来拍卖而不自己留着？
他似乎洞察了我的想法，但或许也是为了解释给在场其他客人听，“神骨只有在有缘人手上才能发挥作用。神骨自动认主，我便不算你坏了规矩，但流程还是要走的，看在你是有缘的份上，我就只翻十倍。”
“你这……不是……强买强卖……”我疼得大脑一片空白，无意识地把听到这些话的第一反应说了出来。
那只冰冷的手骤然加大力道，我的头盖骨快碎了：“你想赖帐？”
“住手，钱我付。”白榆出言制止，“他是我的员工，工资归我管。我替他付。”
无间渊主人这才松开手。
我有理由相信白榆出声再晚一秒我头就爆了。
毕竟这是在黑域，他压根没想过我会是普通人类，拿的都是对付鬼怪的力度。
“即使你是有缘人我也不接受你的顶撞。”无间渊主人冷笑一声，“无论最终定价多少，都得再翻三十倍。”
全场倒吸一口冷气。
“成交。”白榆冷着一张脸，“账号。我把钱打你帐上。”
无间渊主人闻言冷哼一声，态度却缓和了不少，“随我来。”
叶听打算扶我，被我拒绝了：“指骨疼，腿没事。”
“身为无间渊主人这么贪财合理吗？”白榆冷声嘲讽。
无间渊主人同样冷硬：“哦？我觉得，神骨这种无价之物，我给出有限的数额已经是很小的代价了。”
白榆倒也不跟他逞口舌之快，刺了他一句就及时收手：“那倒也是。”
这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要是收取其他代价……
白榆神经网络传音道：“这人我们惹不起，还是小心为上。”
我步履蹒跚地跟在后面，这才有空隙打量无间渊主人。
他是人类的样貌，一头乌黑长发及腰，皮肤白到没有一丝血色，一身白色汉服没有任何点缀，外头笼罩着由白色渐变至深蓝和黑色的雪纱袍。
他微微侧头，冰蓝色的眼瞳像水晶一样在灯光下流光溢彩。
气质如此出尘，张口闭口却全是钱。
“钱乃身外之物。没夺汝等性命，已是仁慈。”他突然开口，“不过能混进鬼市，你们这几个人类倒有点意思。”
“你是白泽？”白榆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无间渊主人扫了他一眼，“我与买家，从来不谈交易外的内容。”
虽然很想吐槽，不过如果对方是白泽的话，我们内心所想无所遁形，我还是整理了下思绪，忍住吐槽的冲动。
他把我们带到一间会客室，会客室里面一片空白，宛如另一个空间。我们一踏进去便漂浮在空中。
会客室的门关上之后就消失了。
无间渊主人打了个响指，
会客室中央凭空浮现了一张白色的圆形桌子和两张白色椅子。
“付款人和我谈判。”无间渊主人右手背在身后，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双方坐定之后，白榆死死地盯着他：“你一口价多少？”
“三千亿。”无间渊主人化出一盏茶，小酌一口。
白榆脸上写满了“你怎么不去抢”，抽动的嘴角出卖了他想骂人的冲动，“本少爷最多给三百亿。”
无间渊主人眉头一蹙：“砍得太多了，不成。”
但他随即又道：“加上你的逆鳞，勉强可以。”
白榆嘴角抽动得更厉害了。
“三百五十亿。”
“不成。”
“五百亿！不能再多了！”
“不成。你若要执意以这个价格成交，那么我只好亲自动手取其他价值相当的代价了。”无间渊主人淡淡地说。
“……一千五百亿。”白榆牙一咬，“这个价格翻三十倍，你也能赚不少了。不能再多了，我全部家产都在这。而且我警告你，白泽没有囤积财产的习性，你要是这么多钱在市场流通，会引发通货膨胀，到时候触及的可不只是一方势力的利益。你可考虑清楚。”
无间渊主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放下茶盏，“成交。”
交易完之后白榆指挥我们拎着大包小包回客栈。
而白榆似乎筋疲力尽，化回了本相。
“大小姐，你真的把全部家产交代出去了吗？”叶听怀疑地看着她。
“那必然不能。”白榆得意一笑，“他能读取我的想法，可是想法却不一定是真实的。我当时脑子里就只有‘我家就这些我家就这些实在没有了’的念头，不过说实在话他要不是狮子大开口按原价来看他也不亏。”
我不知作何评价。
我跟有钱人的世界差了不止一个几何级，那必须得是地球人和三体人的差距啊。
“我有储物戒指，为什么不装进去？这么招摇不太好吧。”不管怎么说怀璧其罪我还是明白的，这么多好东西在身上，容易遭抢。我有些惴惴不安。
白榆嫌弃地扫了几眼：“就你那小戒指，撑死不过五立方米吧？省省自己用吧。”
我感觉有点扎心，怎么感觉白榆解锁了有钱人的身份之后就跟解放天性似的嘴上不饶人呢。
“你这么有钱，出手又这么阔绰，一开始居然想让我们住人字房？”叶听回过神来，“真是奇怪。”
“你懂什么，我从来不做无利可图的投资。你们现在算是我的资产，这是合理投资。”白榆煞有介事地说。
“……”果然不是很懂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十三盯着白榆看有一会了，突然笑道：“老板，你花的那钱，是你的吗？”
白榆不假思索：“当然不是呀。”
“？？？”我去？？？
“但可以算是我的。不管怎么样花这钱我可一点都不心疼。”后面一句是白榆的低声喃喃。
我们顶着一路不怀好意的目光回了客栈，路上居然没出什么事情，白榆打了个哈欠：“好困啊。”
叶听嘴角抽了抽：“您好像光走路了吧大小姐。”
白榆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背：“把东西分一下吧，很快就晚上了。装备齐全才方便开黑。”
她给我们每个人都置办了一个储物空间，这个储物空间甩了我的储物戒指不知道多少条街，是一道直接与识海绑定咒文，使用方法与储物戒指并无二致，但是却没有实物载体，更加安全隐秘，除非灵魂被人连根刨出来剥离了咒文，否则没人能抢走储物空间中的东西。
而这储物空间，据当时老板的说法，是“海纳百川”。
不过那是夸张的说法，言下之意是这辈子都够用了。
鬼怪的这辈子……啧啧啧……
“指骨还疼吗？”白榆拿着用两百万拍下来的裂魂枪敲了敲我的脑袋。
我小心翼翼地接过枪：“悠着点老板……不疼了不疼了……”
这裂魂枪一发裂魂（只要你命中），而且只要你的力量没有枯竭，那就是无限子弹。当然这枪对我没多大用处。
另外两个人也凑了过来。
叶听：“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十三：“成神了吗？”
我：“你看我这样子像吗？”
十三认真地端详起来：“像成神经病了。”
他说的倒是没错，我瞥见墙上的砖映出我一张面目狰狞的脸。很多血管都浮到表面，整张脸都青筋满布。
看上去很像个狂躁症的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