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骨别居外,一座相隔四十余里的小山坡上。
袁成盘膝坐着,双目紧闭,正在调息。
他是个狼狈的胖子,本来富态的脸,惨白中也添了不少伤痕。身上就更不用说了,衣袍残破,几如乞丐。
忽然,袁成猛地睁开眼,双目威光爆射,冷喝道:“是谁?出来!”
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涟漪过后,出来一个人影。
人影站定,袁成猛吃一惊:“辛川宇!是你!”
辛川宇呵呵一笑,若无其事的走上前,拱手一礼道:“袁兄,别来无恙啊。想不到袁兄在重伤的情况下,灵识还能如此敏锐。”
“如果不是主动暴露,我又怎会如此轻易就发现你呢?”袁成胖胖的圆脸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接着哼道,“至于重伤,你想多了。我还没和你算一算,你出卖我的这笔账呢!”
辛川宇神秘的一笑,道:“所以,我给袁兄准备了一份大礼呀!”
话音刚落,他就迅速向后飞退,嘴中同时喝道:“爆!”
袁成意识到不妙,也想抽身后退,哪知,他刚站起身,身周顿时响起五六声剧烈的爆炸声。
黄芒弥漫,土石乱起,袁成的身影被淹没其中。
辛川宇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等到一切归无,他这才飞跃上前,冷笑着看向袁成。
袁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辛川宇也不继续往前走,就这样等着。
过了一会儿,趴着的袁成背部抽动了一下,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辛川宇笑道:“怎么样?袁兄,这份大礼可还满意?”
袁成掉转过身,双目死死盯着辛川宇,恨声道:“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这样做!”
他费力挣扎了几下,想坐起来,却终究是徒然。
“无冤无仇,这句话说的不错。可惜,这世上的是是非非,又岂止非黑即白这样简单?”
辛川宇叹息一声,道:“在此之前,你身受重伤,十成的修为能发挥出五成就算不错。否则,我在你周围布置土爆珠绝不会成功,想必,你的灵识早已在和毒幺的拼斗中,大损了吧?”
袁成此时的狼狈,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土爆珠是修器,有下品,有中品,也有上品。一颗下品土爆珠,市面上的价格在三十到五十块满含十同元气的下品金铢之间。
辛川宇一下拿出六颗,应该是他最大的底牌了吧?
袁成暗暗思量,想着脱身之策。尽管他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眼下,保命是第一位的。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但凡我有,能给的,我都不介意给你。辛兄,只要你放袁某一条生路,一切都好说。而且,日后我绝不找后账,我可以举誓!”
“我们是朋友,也不是第一天才认识。一点点间隙有什么揭不过的。我在曲山限,也算有些名声,有不少修士都受过我的恩惠。”
“这次同你出来,不是没有人知道。你网开一面,我既往不咎,凭我的能力,日后对你也有不小的好处。可一旦你杀了我,以我的人脉,在南越方,你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袁成软硬兼施,把利害摆明,期冀能打消辛川宇的杀心。
他颤抖着举起胖胖的左手,想用修士间受天地监制,具有极大约束力的明誓来表明自己的心志。
辛川宇平静的听他说完一切,眉眼弯了弯,他直视袁成缓慢的动作,忽然诡异的一笑:“不必了。”
话音未落,他手一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一团充斥着剧烈高温的火球,将尚未回过神,并毫无反抗之力的袁成几息间烧成灰烬。
袁成万万没想到,辛川宇连个像样的解释都没有,就对他痛下杀手。他还本想尽可能拖延时间,结果连句最后的遗言都来不及说出,就此消失在天地间。
“本来想让你死的明白一点,现在看来,做个糊涂鬼也是不错。出其不意,一死成空吧。否则,你若萌了死志,自爆开来,我将什么也捞不到。废话多了,夜长梦多啊!”
辛川宇蹲下身,从灰烬中取出一块带有圆孔的方形玉块。这就是袁成的储玉了。
他拿在手中掂了掂,笑着道:“虽然知道你本身的价值最大,但我不会搜灵之术,有些可惜。不过,有了这枚储玉,也算不虚此行。想必你的多半家当,都在这里了吧。唉!到底是温室长大的修士,连这点修行经验都没有。岂不知?人心复杂啊!袁兄,你莫怪我,从你活着走出那间茅草屋之时,你就注定要死。诚如你说,以你的人脉,你不死,我心难安。”
辛川宇站起身,望向五骨别居的方向,极目远眺。
良久,他收回目光,自语道:“袁成受了重伤,想必毒幺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不知毒幺有没有什么布置,如果事遂,这个一石二鸟之计,说不得,就成了。”
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以凝元二期的修为,算计两个凝元三期的修士,无论从心理,还是实际效果来说,这都是足以令他感到很满足的事。
然而,这其中所付出的精力与苦楚,只有他知道。
他小时候不过是寻常人等,曾祖曾是半修士族的一员,居于方外之地。
也因此,他才有幸去参加一回开天门测试。八岁侥幸开天门成功,这在方外之人眼中本是遥不可及,一步登天之事。
可惜,就因为是三元天印的低下资质,没有人扶持,在恪剑修院待了将近七年,从稚龄到岁长,跨明意,凝修期,修为不过才达到了凝元一期,修行进度可以说是如龟爬。
像他这种无根无基,资质又太差的修士,别说和修院中最耀眼的皇甫虹英这一类人相比,就是和那些中等之资的修士都比不了。
他是外院弟子,等闲连靠近凌绝峰的资格都没有。在以修为实力来衡量的修士中,根本没有人会把精力和注意力放在他这样一个修士的身上。
借着五年一次选拔弟子的机会,他有缘结识了在开天门中大放异彩的云腾。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讲,在修院中可以说太少了。
最关键的是云腾的资质,这才是他最为看重的地方。本以为能搭上云腾这条线,也为自己苦苦挣扎的修行中带来些助力。
可他哪能料到,居然出了云屹那档子事儿,导致他不得不离开修院,身份从恪剑修院的外院弟子,一下跌至寻常的散士之流。
自离恪剑修院以后,在外寻机苦修,蹉跎七八年,如今已是二十三岁的年轻人了。可修为呢?才堪堪达到凝元二期顶峰。
资质不行,资源又不足,成为散士以后,更不如在修院中。什么都得靠自己,一个人的艰难可想而知。
如今,他杀了袁成,麻烦肯定会有,但他早就有了准备。只要运筹得当,等他修为实力提升上去,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思罢,辛川宇唤出铁玄尺,踩踏其上,向五骨别居处风驰飞去。
不多时,辛川宇就到了茅草屋近前,他止步悬空,暗暗观察。
茅草屋从外看来,似乎没什么异样。一如他和袁成初来之时。
等了好片刻,他才小心翼翼运起灵识,也不落地,只把灵识束成一条线,向里探去。
灵识刚入,辛川宇就感觉像是陷入泥潭一般,无比涩阻。
他连忙收回灵识,不再继续探查。
护阵已经被毒幺又一次布了下来。看样子,毒幺即便受了重伤,也早有准备。
他来这里其实也是碰碰运气,毒幺既然作了防卫,仅凭一人之力,他想破开阵法,就难的很了。
此地既然暂时动不得,当务之急,是先把在袁成处所得尽数消化掉,待到修为实力提升,毒幺这里,他迟早还会再来。
计较一定,辛川宇袖口轻甩,一蓬白色的粉末掉落出来,散在茅草屋四周。随后他调转身形,又飞速离去。
……
毒幺被袁成以唯一一件本命识铭的自爆为代价,出其不意,彻底的重创了。此时,别提说话,就连呼吸都暂时变得微弱无比。
反观云屹,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近在咫尺,他几乎受到了和毒幺同样的伤害。
但他身为活儡,即使受了再重的伤,只要不是当场化为飞灰,在极短的时间内,他便可以恢复过来,从而拥有行动之力。
这一点,云屹在之前数次的激烈拼斗中,已经慢慢摸索了出来,而毒幺呢,更是对此了如指掌。
当下的情形,毒幺自己行动万难,只能依靠云屹。这次身受重伤,也让她清醒的意识到,任何对手都不可小觑,每个人都有自己独到的地方。
不可否认,她大意了。
云屹晃晃悠悠站了起来,顺便把快瘫成一团泥的毒幺扶起并背在背上。
就在刚刚,他脑海中又收到了毒幺的指令,命他将毒幺送回她炼伪妖的那间骨屋。
如果不是毒幺发了指令,云屹还是一动不动的躺着,暂时绝不会轻举妄动。
毕竟他现在明面上是活儡,一举一动都受毒幺的节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毒幺看似伤重无比,谁知道她会不会还有其他后手。
小心使得万年船,已经受制于人这么长时间了,不急在这一会儿,见机行事总会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