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无碍无碍。”
中年道人摇了摇拂尘，坐稳了身子，将相比之下稍微干净的左手伸了出去。
“那便好，要是真的误伤了，晚辈可真不知该如何赔礼了。”
沐清水挠头解释，对于这种不露山水的高手，他一向是极为忌惮的。
杨老邪曾经告诫过他，有些人越是实力高强，就越是心怀鬼胎，性格乖张，说不定你只是走在大街上，不巧被某个心情不好的老杂毛给碰上了，觉得你姿势不好看，就一掌给拍成飞灰了。
这一席话当然是哄小孩子的成分居多，毕竟那时候小沐清水刚上山，就跟个猴子一样，到处鬼混，整天看不到人影，说不定一个不留神，还真给他闲逛到山下去了。
杨老邪吓唬沐清水，也是想让他收敛一些，宗门里的师叔伯们倒还好说，要是人在江湖，为人处世多少还是要有几分敬畏之心的。
杨尊者的出发点是没错，但他低估了沐清水的心性，飞扬跋扈，在不知境界和背景的人前蹦跶，那不就是作死吗？
秉承着如履薄冰的行事风格，沐清水十分恭敬地朝大小道士行礼致歉，并称愿意以手中的灵石作为补偿。
“这灵石虽好，但却不适合我等修行。”
中年道人叹了口气，心中无奈道，祖师爷呀，祖师爷，为什么就我们茅山的修行方式与他人相异那么多，这到手的灵石都用不上。
“此话怎讲？”
沐清水愣了愣，小乾坤袋里的灵石还是他特意向魏侨借的，不论是修行，还是换做路上的盘缠，灵石都极具妙用。
“实不相瞒，我们是来自茅山的驱鬼道士，此去是前往雪国都城，为我这小师侄讨份机缘。”
胖道士指着一旁垂头丧气的小六子，耐心解释道，“我们茅山主修的是驱鬼通灵之术，主要看自己对术法的造诣，灵石的作用并不大。”
“茅山道长，五鬼搬山？”
沐清水惊叫道，显然是听闻过这个以低调行事著称的门派的事迹，“还有‘遣灵附体’，‘灵官显化’。”
“都是江湖传闻，虚名，虚名，哈哈……”
胖道士摸了摸山羊胡子，沐清水激动和兴奋的反应深得他心，甚至有了几分飘飘然之感。
门派很多年没出降妖除魔，丈步天下的小天师了，在九宗三十六门眼中，茅山的青黄不接已成事实。
这些话传到山里去，茅山的弟子们虽都愤懑至极，但到了最后也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无力感，自从百年前上一任天赋异禀的小天师夭折后，门派里就再难出那种大才了，就连掌门人也整日长吁短叹，苦恼着如何破除困境。
“师叔，你不是说都是虚名吗，但我为什么觉得你很骄傲的样子。”
小六子转了转滴溜溜的眼珠子，不解道。
“额……”
要不是碍于有外人在旁，李一君真的恨不得给这缺心眼儿的家伙两个板栗，真的是太会拆台了。
沐清水吹了个口哨，转移话题道：“听闻茅山的道长们不仅法术了得，还积善行德，经常无偿下山帮助百姓驱鬼诛邪，实乃我们练气界的一股清流……”
“哈哈，不敢当，不敢当，为百姓谋福祉本就是我辈练气士的职责所在，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沐清水拍马屁的功夫倒是一直没落下，茅山道士下山虽多行正义之事，但其实也一直广为练气界所诟病，因为有不少三教九流之人打着他们的旗号坑蒙拐骗。
甚至本门的一些弟子也不是什么好货，成年下山后，借着师门的名头，干下了不少腌臜之事。
这就是典型的好心办了坏事，出发点是好的，但结果未必尽人意。
小六子联想到前些日子在王员外府的遭遇，又不禁向沐清水解释道：“少侠说错了，门派这些年入不敷出，我们下山做驱鬼法事也是有偿的。”
“啊……这。”
沐清水尴尬地说不出话来，这可好，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无碍无碍，门派近况的确如此，我们也懒得遮遮掩掩，实事求是便好。”
胖道士摆了摆手，也不纠结，给了个台阶给沐清水下。
“道长心宽，是晚辈狭隘了。”
沐清水松了口气，好歹是给圆回来了。
“少侠虽不已真面目示人，但语态亲和，以礼待人，这般做派，放眼小一辈里，也是极为难得的品性。”
李一君与沐清水互相吹捧了起来，只是那只肥胖的手一直悬在半空中没有收回来，甚至还有意无意地上下抖了两下。
沐清水愣了愣，没察觉出其中的意思来，便问道：“晚辈愚钝，不知道长这是何意？”
说着，沐清水也伸出手来，上下颠了两下，憨厚一笑。
“灵石我们虽用不着，但黄白之物还是需要一些的，看少侠如此尊长爱幼，想必早就想好了要施舍老道些许盘缠了吧。”
李一君眯着眼，肥嘟嘟的脸皱在一起，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只是这般笑容让沐清水恨不得抬起拳头，一个局部龙化就干上去了。
说好的高人风范呢？绕了半天就为了几两银子？
沐清水捂着脸，无情不愿地从小乾坤袋掏出了些许碎银子，递了过去。
胖道士看着一块块跌落在掌心的碎银子，眼睛都直了起来，心里暗自懊恼着，早知道这家伙出手那么阔绰，就该多要一些的。
“如若无事的话，晚辈就先行离去了。”
沐清水瓮声瓮气地，感觉自己是在浪费时间。
“额，少侠，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小六子前挪一步，拦住了沐清水的去路，目光凝重地询问道。
“不知小道长有何指教？”
沐清水早就注意到眼前的这位小道士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如今突然发问，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请问少侠是否遭遇过异域魔君，又或是妖星转世？”
小六子语气凝重，手中晃荡的白瓷碗也顺势落入了沐清水的眼帘。
“道长，这是何意，难不成怀疑我是邪魔外道不成？”
沐清水目光如炬，身后的胖道士境界未明，前方少年手中的瓷碗又散发着慑人的波动，这要是缠斗起来，恐怕难以脱身。
“少侠会错意了，小六子不是那个意思。”
李一君急忙摆手解释道，“少侠有所不知，我师侄手中的白瓷碗乃是第一代驱邪天师的法宝，千百年来流传至今，已有神性。”
“既是灵物，又为何对我虎视眈眈？”
沐清水冷冷道，他向来不信陌生人的说辞，眼下悄然龙化的手臂和腰间蓄势待发的短刀印证了他的警觉。
“白瓷碗对邪魔外道有天生的探查力，少侠器宇轩昂又是乐善好施之辈，怎么得也不像是那种人呀，说不定是哪里出了差池……”
还没等李一君解释完，小六子突然插嘴道，“不会的，瓷碗从来没有出错过。”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沐清水一声怒喝，摘刀暴起，流转着灵气的青灵短刀直直地砍在了白瓷碗上，汹涌的气息波动，即使是四境大成的修士也要避其锋芒。
“危险！”
胖道士一个闪身，先一步闪身到了小六子的身前，双掌合十，空手接住了那青光流转的刀锋。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少侠莫要冲动呀。”
李一君空手接白刃，苦口婆心地劝道。
“嗡嗡嗡……”
然而，就在这时，白瓷碗陡然飞出，以一个不可思议地弧度击向了沐清水的额头。
越过重重防御，直抵面具的眉心，沐清水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呼，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