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
樊竭的喉结上下滚动,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府邸失火,他被第一时间调往了这里。
原因无他,府上为数不多的三境武夫,他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年来,城主被各方势力暗杀,他始终是那位站在门帘之后,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冷血鹰犬。
就连平日里凶相毕露的刘成望也由此对他礼遇有加,毕竟身家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刘成望还活着,就必定会引来敌对势力的仇恨,只要有仇杀,他便能稳稳地吃定这一饭碗,无关正邪,只看利益,府上的门客大多如此。
可今日,原本贴身护卫在庆城最臭名昭著的肥猪左右的虬髯客却始终不敢向前迈出一步。
火焰吞噬着房屋,烧灼的炸音接连不断,还有倒塌在地价值连城的家具。
时间拖得越久,刘成望的存活的几率就越小,他的铁饭碗也就越岌岌可危了。
“可……”
樊竭原本踏出半步的脚又下意识地收了回来,饭碗是立足的根本,但没有项上的物件儿,那便都是空谈。
台阶上,剑客随意地站在原地,手臂交叉着,把剑扣在胸口,没有要出鞘的意思。
可就算是这样,这些平日里以一敌百的武夫们也不敢有所动作,刀枪剑戟都黏在手上,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我朋友在里面办事,他脾气不太好,所以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剑客不过三十岁的样子,面相算不得多么英俊,但也算打理收拾得干净。
可就是这样一位看起来有些虚张声势的家伙,给樊竭他们带来的压力却是巨大的,三境武夫以气破甲,能够感知和运用潜藏在身体里,那种无物不破的罡气。
所以,同样的,他们也能凭借着罡气推断对手的实力。
“怎会……”
枯瘦的汉子冷汗直冒,他惊恐地发觉他们五人的罡气只是堪堪渗出了半尺,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给弹了回来。
“呵。”
樊竭神色颓然,低声道,“不是被压制回来了,而是本能的趋利避害。”
干瘦汉子是去年刚入的府,晋升破甲境的时日不长,当然没有注意到其中的玄机。
不是剑客有意防备他们,而是他们的罡气自己折返了回来。
“气有灵,遇弱者盛,遭强者横。”
樊竭苦笑道,“破甲十载,今日才知何为山外之山,天外之天。”
“那么,就真的只能干等了吗?”
红光照亮了干瘦男子的额头,他的语气已经有些发憷了。
“干什么,干什么,都愣在这里吃干饭的吗?”
滞留不前的人流后,有人暴怒的叫嚷着,“我老子就困在里面,你们这群狗日子还不快赶进去救人!”
来人生得膀大腰圆,凶恶的面容与刘成望有七分相似,他推开人流,蛮横地冲向前方。
“废物,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冲进去救人啊!”
刘膘嘶吼着,肥成包子的手捶打着杵在原地不动的樊竭,“杂种,平日里我爹给你的还少吗?”
樊竭黑着脸,手臂青筋暴露,安静地像个哑巴。
“操,还有你们,平日里吃我的喝我的,现在都一个个跟死了爹妈一样。”
刘膘情绪激动,他当然知道台阶上那个一声不响的剑客不好惹,但他更担心他那死鬼老爹真就死在了里面。
到时候,他那狼子野心的大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位了,那么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一万两,我出一万两,只要能把我爹救出来,就重赏一万两银子!”
刘膘已经冷静不了了,他的嗓子几乎嘶哑,高举着手臂报出了惊天的好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干瘦汉子的喉咙有些干燥,他好像忘记了樊竭的警告,腕上的鹰爪悄然弹开,贪婪的眸子尽显疯狂之色。
他在等待身后那群境界低微的无脑匹夫,准备趁着混乱冲入燃火的房舍,那台阶上的剑客再快也恐怕难以顾及到他。
“冲啊!”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大喝了一声。
第一个人冲了出去,紧接着紧邻的三人也跟了上去,他们都是庆城府最低微平凡的小人物,今天就是搏一搏的时候了。
贪念在每一个躁动的脑海中肆虐,他们抽出雪亮的环首刀,举着肩头,四散地冲了出去。
站在最前方的五位三境武夫,已经有三位消失在了原地,混入其中。
樊竭依旧低着头,将开山刀握在右侧,一动也不动。
“我可没有滥杀的恶习呀。”
魏侨挠了挠头,有些无奈,他师从魏常生,追本溯源一身本事来源于银杏,自然不然多造杀业。
剑收在鞘中,一寸也不层拔出,魏侨甩袖成风,退散了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刘膘恶狠狠地咬着牙,精明的眸子不断转动着,旁边这位庆城府最强战力不但是他那死鬼老爹的保命符,还是他那道貌岸然的大哥的坚定拥簇着。
以后他要是想顺利继位,那就绝对要除掉这个可恨的家伙,眼下这个足以致命的把柄终于被他抓住了,“姓樊的,我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定然脱不了干系!”
樊竭叹了口气,闭上眼,让那些利益熏心之辈冲上前去,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被击退出来。
“排云手!”
“罗汉拳。”
“嗜血狂刀!”
三道迅疾的身形一齐冲了出去,七成的力量汇聚一起,迎头砸向了青衫剑客。
魏侨抬手格挡,稍稍僵持了片刻,他害怕自己没控制好力量,一个推手会直接震碎眼前三人的心肺。
“真不想造杀孽呀,何必呢。”
魏侨摇了摇头,另一只大袖挥舞,驱散了再次涌上前来的苍蝇们。
“机会!”
干瘦汉子狭长的眸子闪过一抹精明的亮光,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机会,等待着剑客无暇他顾的时机。
积蓄已久的力量让他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刘膘只觉眼睛一花,干瘦汉子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他一跃而出,在空中划过了一道迅疾的弧线,直接越过了剑客,扎入了火焰熊熊的房舍。
“可恶,竟被他占了先机!”
“徒做嫁衣了。”
“害,失算了……”
三位与魏侨对峙的武夫纷纷侧目而视,见到干瘦汉子坐收渔翁之利皆是一阵不忿和无奈,到底还是失算了。
“唉。”
魏侨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为什么就这么喜欢作死呢?”
火焰,浓烟,淹没在橙光中的房舍,干瘦汉子的眼中,一切都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
他的身体正在急速接近着,只要找到了那头平日里吝啬至极的肥猪,他往后的日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哈哈哈!”
肆意张狂的笑声展现着他此时的心境,强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射出狰狞的面孔。
“一点,就差一点了……”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那道只剩下模糊轮廓几乎凋零的木门。
“噗!”
烛火熄灭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接近着,他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准确地来说,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在刹那间全然湮灭了。
“哞……”
一股妖风,一声低吼,一道看不清的黑影,一只狰狞的鬼面。
龙爪锁在脖子上,向前板折,就像路过的行人随意地采摘了一株无名的野草。
脖子折断了,头颅离开了身体,鲜血还来不及喷溅,那无力的身体就顺着先前的势头栽倒在了地上。
大火熄灭,剑刎脖颈,龙爪折枝。
须臾之间,两股气息寂灭在了破败的房舍,少年走向人群,狰狞的鬼面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泽,手边的血滴答着,宛如死神。
“现在,还有人想要那一万钱吗?”
鬼面少年开口了,还不等众人答复,他便将项上之物高高抛起,那只还没来得及瞑目的面孔随着一声生硬的撞击,碎成了好多块。
同时,许多人的胆也在同一时间碎裂。
“怪,怪物啊……”
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叫唤了一声,颤抖的声音平添了几分恐惧。
贪婪和利益能驱使着人们做出丧失理性的事情,而极端的恐惧只会促成一个结果——慌不择路。
四散的人群以各种怪异的姿势跑开来,有的前脚绊着后脚,一边摔着跟头一边攀爬地站起身来,有的像是忘记了自己为何种生灵,直接手脚并用,带着含糊不清的鸟兽呜咽声四脚跑开。
鬼面少年站在原地,与剑客一起,等待着他们自行清场。
“扑通!”
“扑通!”
“扑通!”
三声清脆的膝盖跪地上一同响起,三境武夫们此时终于明白了自己惹上了何许人也,只能卑微下跪,请求饶恕。
“哒哒,哒哒……”
鬼面少年把玩着手中的短刀,缓慢挪移着脚步,依次经过了三人的身边。
“你们应该庆幸自己被拦了下来,不然那个滚在地上的轱辘,可能就是你们仨头上的脑袋瓜子了。”
少年突然弯下身来,用令人肝胆欲裂的低音耳语道,“还有你,你也一样。”
“呃,呃,呜哇!”
刘膘双眼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