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温度已经低到了极点，洁白的月光映照在积雪上带着森冷的意味，除了稀稀疏疏的鸟叫之外就只剩下小屋中柴火燃烧的噼啪声。

火炉旁三位年龄相仿的少年正目不转地盯着呼呼作响的红泥炉子。

浓郁的肉香味带着茶叶的芬芳，混合在升腾的水汽中，氤氲的雾气化作一条飘渺的白线，流转在少年们的身前。

翕动的鼻翼贪婪地吮吸着深入灵魂的芳香。口水声，下咽声，与柴火的噼啪声和沸腾的水汽掀盖声融合在一起，充满了幸福的滋味。

“咳咳。”火焰处在屋内的正中央，温暖的红光洒落在少年们充满期待的面孔上，不知是谁咳嗽了一声。

有人咽了下口水，有人搓来搓干燥发裂的手掌，有人侧耳倾听，若有所思的神情加上轻敲桌面的手指，似乎是在揣摩着火炉中还剩下多少汁水没有收干，斟酌着咕噜声与芬芳之间最巧妙地契合点。

“恰到好处！”

沐清水一声轻喝，眼睛猛地睁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揭开了滚烫的炉盖。

“关火！”

指令下达的同时一只手鬼魅般地探出，雄浑的内力化作一个真空的护罩，将火焰取出了炉灶。

另一只手隔空推开了虚掩的木门，将带着熊熊火焰的炭火放在了温度极低的雪地里。

夏的屁股也没离开那只制作粗糙的小板凳，指尖轻弹，一团无形的气弹开了栓在柜门上的小木条。

几只瓷碗应声飞出，依次摆放在了三名少年的身前。

筷子已经夹在了三指之间，蓄势待发的手腕微微弯曲，准备在一声令下之时抢到第一块色泽最诱人的肉块。

“这刚出锅的走树肉味道是极其的鲜美回甘，听说只要吃上一口，肉香味不仅能停留在口腔中一夜不散。还能滋养肉体筋骨，排毒养颜。”

沐清水咧嘴一笑，得意地说道，“就这一锅，怕是换龙肉都划算呢。”

冬夏两兄弟偷偷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可是清楚的很，沐清水之所以这么耐心地讲解，是因为他想在两人疏忽之时夺得那第一块人间美味，这次他们可不会再上当了。

就在两兄弟严阵以待，防备沐清水的突然出手时，眼前的人儿突然一反常态，敲了敲筷子便若无其事地将筷子伸入了炉中，没有触不及防的电光一闪。

也没有将龙吐息这种变态的招式用作突然加速的手段，就是普普通通的夹肉而食罢了。

不对劲，属实不对劲，前几日只要一开炉必然会有一场龙争虎斗。

木筷在雄浑内力的加持之下，全部变成了无坚不摧的短剑，筷影交错之中，除了搅得稀烂的热气之外，就是三人无比认真的神情。

本以为今日也是一番腥风血雨，两败俱伤，没想到竟是这般平淡的开场，难道今日就不按规矩来了？

看着沐清水淡然的神情，冬和夏很默契地陷入了沉思之中，一时间甚至忘记了炉中的人间美味，无价珍馐。

不对，不对，肯定有诈。

冬警惕地止住了正欲出手拦截的夏，使了一个继续观察的眼神，尽管有些不甘心，但夏还是放弃了此时出手的欲望。

木筷轻而易举地插入了软糯的酥肉，从筷子尖儿处冒出来的汤汁儿更是一瞬间迸发出无与伦比的气味。

沐清水的眼睛几乎幸福地眯成了一条缝儿，端起瓷碗就欲接过咕噜晃动的嫩肉。

冬的手依旧牢牢地锁着夏的那只夹着筷子的右臂，因为沐清水的动作很慢，非常慢，他们绝对有机会截下来。

只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没露出破绽。

那抹狡黠的微笑，简直就是他们的梦魇，每次那家伙得逞之后的那个能得意到天上去的笑容，简直能把一顿精美的晚餐弄得索然无味。

这是个不需要解释的规则，只要沐清水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想要占得那第一口美味时，就代表着战争打响的擂鼓。

难不成是这家伙转性了，忘了满足自己贪婪的欲望，又或是直到现在他都在努力地控制着表情，然后在将食物塞进嘴里的一瞬间放声大笑，向全世界宣誓着他的诡计又得逞了。

按沐清水一贯的尿性来看，他的做法绝对更趋向于后者，因为他本就是这般无耻的性格。

沐清水抬起头，用纯洁的眼神看向呆楞着不动的兄弟俩，询问道：“咋了，我做到不好吃吗？就这色泽，这香味，放到嘴里我可以打包票，百分百的好吃。”

冬和夏不约而同地咽下了一口口水，冬摇了摇头，有些生硬地回答道：“没，没有，我们只是想着这是你食材是你弄到的，理应你先品尝……”

“对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

夏也点了点头，要是沐清水压根儿没有戏弄他们的打算，那自己二人这般谨慎岂不是显得过于小气，眼下也只好这般解释道。

“切，瞎讲究。”

沐清水用调侃的语气鄙夷道，手腕一抖，肉块就腾空而起，如若没人阻拦的话，绝对会精准地降落在他的口腔。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根筷子裹挟着劲力瞬间捅穿了那块晶莹剔透的酥肉，沐清水大张的嘴巴也落了个空。

狐疑的眼神落在了没来得及思考就出手了的守山兄弟上，沐清水的眉头轻佻，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并且瞅了一眼还在冒着热气的炉子，像是在说，锅里还有呢，你们这是干啥？

这……

几日来的勾心斗角几乎是让老实无比的兄弟俩变得多疑敏感了起来，就算沐清水没有多余的动作，他们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了筷子，坚决不让沐清水得逞。

可今天的状况好像又有些不大寻常，沐清水无辜的大眼睛就像是完全没有经历过前几日的纠缠打斗，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又什么其他的想法。

“哦，我明白了。”沐清水点了点头，敲了敲脑袋，恍然大悟地叫道，“你们是想让我试试这走树肉的品质对吧，害，瞧把你们急得，让我尝尝不久知道了嘛。”

沐清水张开嘴，直接将被捅得有些支离破碎的肉块送入了口中，在陷入呆滞的兄弟二人组面前随意地咀嚼了起来，还时不时地发出满足的赞叹声。

冬和夏有些失望，沐清水好像真的忘记了前几日他们的所作所为，但兄弟俩又有些庆幸，今天终于不用才看到沐清水那张得逞之后欠揍无比的脸了。

就在冬和夏一展愁容，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笑声的沐清水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哈哈，哈哈哈，今天是我连续第五次吃到了第一口，哈哈，你们还真以为我忘了呀，哈哈哈哈……”

破落峰的晚上第一次出现了打斗，相貌神似的兄弟二人一边端着热气腾腾的肉煲，一边追打着放生大笑，表情极为欠揍的少年。

阁楼里的老人蹲在屋檐前的雪地里，疑惑着自己当年放养的灵兽怎么今日没来跟自己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