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县太爷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来了这么一出：文武大擂台！放出话来，这文与武前三甲，不仅有丰厚赏赐，更可入县衙行差。

各处通告前那是围得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苍蝇恐怕都难飞进去。乡里老少爷们，小媳妇大姑凉，老爷老太，瞧热闹的瞧热闹，跃跃欲试者也不在少数。连瘸腿李，都报了姓名，说是要考个武状元。那跑不掉就有人戏弄他，说：“莫不是您身怀绝技？那个叫什么来着？天残腿？”旁观者是哄然大笑。瘸腿李可不管那些，回呛道：“怎滴，武有千般路数，技有万种花招，怎知我不行？再说了，我腿瘸年纪大，到时候后生得尊老，让我三招不是？说不得就这三下功夫，我这铁拐就可敲碎脑袋！”瘸腿李说得倒是义正言辞，可那被讥讽得红彤彤脸颊，就跟崖山上猴子屁股一般。

不痴得知此事，甚是不屑。“这不就是竞选狗腿子么？怎滴，这世风日下，连去官家做个行差伙计，也要摆个擂台？”

等路过一人少地界，再打眼细看墙上告示，不痴顿觉呼吸急促：无论文武，状元赏骏马一匹，白银二十两；榜眼华服三件，白银十两；探花高靴一双，白银五两！

不痴微闭双眼，深吸口气，作深沉状，须臾突然抬起那眼皮，眼仁放光，面露猥琐笑容，对前方正欲离开的衙门行差人招手高呼道：“官老爷，您慢点走，小的要报个武擂台！”说完便追了上去，对着那人一通谄媚奉承。旁人瞧见这小人姿态，都是无语凝噎，鄙视万分。

倒不是图那稳定差事，而是白银实在太诱人啊。

擂台五日后就要进行，得练。

自从那夜白石拱桥晕倒后，不痴就觉自身有微妙变化，倒不是内在修行有所突破，而是脑中莫名会闪现些稀奇片段。每当夜里盘腿而坐，运气调息之时，就会有个小人在脑中舞些玄妙法门。有拳脚，有刀剑，有腾云驾雾，有搬山移海。若是一些小招式路数，不痴只需心念一动，身体就好似有人帮衬一般，轻而易举就能模仿，丝毫不差，甚是神奇。但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大威法门，就没有这种待遇了，或许是功底浅薄，待日后冲破更多体内气穴，兴许能有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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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艳阳高照。夏天就是这般，闷热，却又充满活力。

“今日所学需反复研磨，尔等谨记归家后温习，归来那日挨个背诵。”今日所学完毕，先生布置道。

在书院的每分每秒，都是那般如梦似幻。那位少女常常打眼偷瞧不痴。每到此刻，两人便默契地四目相对。只一秒，又各自挪开目光，假装正经地看向前方先生，似乎刚才那片刻火花，没有出现过似的。少女不知其想法，但不痴心中却是小鹿乱撞，面红如血，呼吸急促。两人虽同窗五日有余，但却从未有过交谈，只是眼神互望。娇羞、温婉、单纯，就似凤池之水般清澈纯净。

“今日要不要布置些功课回家自学呢？”先生故作犹豫状，高声问道。

学子们屏住了呼吸，像是等待宣判一般。

“这样吧，尔等举手示意，不想的，举起手来！”先生难得听取一回旁人意见。

慢慢有人举起了手，只是稀稀拉拉，缓缓慢慢。

遇到这等好事，不痴会错过？那当然是双手高举了。那少女又转头与不痴相望，随后温婉一笑，也抬起纤纤玉手，如同拥护不痴决定般。空气中一股纯纯的暧昧味道。

两人相视而笑时，少年乐开了花。说不上为什么，不痴莫名想时间永远留在这一刻，留在对望的那个瞬间。

“既然都不想，那我就不强求了。后几天乃休假日，谨记切勿乱跑！”先生嘱咐道。

学子们最高兴的就是休假。能得几日悠闲自在。算计时间，正好够打那擂台。

每晚打坐修炼，舞招弄式，已然成了不痴习惯。在这坚持下，其气穴渐通，玄门周边两个穴位，固垧及吐凉都被疏通。原始之气又多了几分。常人修气练息，只能行一方道路，沿同一方向冲击穴位，可不痴竟悟得稀奇心得，能将玄门气海分开两股，分别反方向运行，着实不同凡响。这也归功于恩师所倾注，如不是初始之气足够磅礴，即使分开，也绝无可能冲破下一关卡。

那脑中小人所示，太过纷乱复杂，根本难以记忆。不痴决定先从剑术开始模仿。持剑游四方，本就是其憧憬之梦，这么选也无可厚非，按照自己喜欢即可。

不痴等了许久，待那小人展示完一套刀砍不入，枪刺不穿的法罩神功后，终于是到了舞剑。

不痴有一柄墨竹剑。寻了多日，方才找到入得了眼的材料。那竹子是青翠欲滴，光滑细腻，粗壮高大，和同一堆生长的竹木相比，绝对出类拔萃，第一眼就知是一根好竹。不痴砍了扛回家，用镰刀细细打磨、造型，手上划出血痕三道，才终于制作完成。这墨竹剑舞之生风，阳光下能反射五彩光华。

闲言少叙，不痴心随念动，跟着小人舞了起来。似有人为其纠正一招一式，艰难处更是有股莫名力道贯入双手，仅舞一次，便有模有样，四周落叶纷飞，剑鸣不绝于耳。

不痴那瘦弱身板，早在一日日锻炼中，换了模样。如今肌肉健硕，身材匀称，线条如行云流水，个头也高了两寸，比之同年人更显挺拔。

时间飞逝，转眼间就到了擂台约定时间。不痴手持墨竹剑，精神矍铄、步伐轻快地前往菜市口。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斗那边是一派祥和气象，赢家输家相谈甚欢。反观武擂台，那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喊杀声震天响，个个是目露凶光，如仇人相见。擂台规定，不拘谨武功路数，任你所使哪门哪派功法都可，刀枪棍棒斧钺钩叉亦行。若是伤了人，不需追究，受了伤，亦自认倒霉。

顺序是按照抓阄进行，两人一组，胜利者可稍作休息，等到第一轮全部进行完毕，胜利者们再次组成一团，又按抓阄方式比拼，直到分出前三甲。

此年月兵荒马乱，吃口饱饭都难。许多人冲着那稳定差事而来，其中不乏外乡人。甚至有人不远百里，日夜兼程赶来，就为赢了比武，入官家当差。

不痴所得是第八位。前面将有三组先行比试。

第一组，不痴认得其中一位，是屠户李。这人还是有几番实力的，毕竟平日里多用刀。切肉时，那剔骨短刀舞得是出神入化。要半斤，绝不多割一两。

另一人颇为面生，不痴从未见过，应是外乡人。约莫二十出头，很是年轻俊朗。一身绣花青丝长衫，衣摆随风飘舞，足踏兽面白底高靴，稳稳站立擂台。这英姿飒爽外形艳惊四座，旁观少女们眼都直了，不少为其欢呼喝彩。不痴心生不屑。“切，不就一公子哥么，有什么的？除了比我高点帅点有钱点，还有什么？嗯？还有什么？富家子弟来这穷乡僻壤，和穷苦人争抢赏赐，简直不要脸！畜生！”

一声锣响，正式开始。

那公子身体微微前倾，行了个礼，轻声道：“请赐教。”

屠户李则是右手持刀，步步紧逼朝对方走去。行至近处，一声怒喝，举起短刀就要劈砍下去。对面那位此时却无动于衷，面露和善微笑，站立着。

四周呼喊声瞬间停止，全部屏住呼吸，仿佛那刀是朝自己面门而来一般，紧张万分。

只差三寸，就会血溅当场。少女们此时都心情沉重，跟丧夫一般。

“铛”一声脆响，台下人全部目瞪口呆。俊后生右手食指中指并拢，竟然夹住了那寒光闪闪的刀锋。

屠户李先是一惊，后怒喝一声，使尽浑身力气，双手持刀，不抽反进，继续使力。可就算屠户大汗淋漓，刀尖也未再下分毫，就这样悬于后生两指中。“得罪了！”只听那后生提高了音调，随后右臂微微用力，将刀连同屠户一起甩飞了出去。屠户全身力道贯于刀柄，此时突然没了对抗之力，重心失衡，踉跄着向前，“哎呀”一声跌倒擂台下。

“好，好！”四周爆发出雷鸣掌声，与方才寂静对比鲜明。

不痴心中也打起了鼓，心想千万别遇见这位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