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李维这孩子，就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人家出去一年不到就谈个媳妇回来，他倒好，出去几年了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咋就那么笨呢，气死我了。”

“咱这个孩子就是太老实，他不像老三能说会道。整天像个闷驴似的，半天挤不出一个屁来，别说找媳妇了，就连封信都不知道给家里写，让人操不够的心。”

夜深了，月亮已跑到了正南，李维的父母还在不停地唠来唠去。

坐汽车倒火车，经过两天多的颠簸，李维带着红叶连夜回到了老家李家洼。

到了村口，李维提醒当心一些，这儿的路不好走。

红叶深一脚浅一脚紧跟在李维后面，不敢吱声。但那巴嗒巴嗒的脚步声还是惊动了村子里的狗崽仔，一阵一阵的叫个不停，宁静的小村子被它们打破了。

红叶有点害怕，死死地抓住李维的手。

一全抗着包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一言不发，他在想，这马上就要到家了，娘要是问起来该咋说？如果告诉她实情，估计连门都进不去；如果不告诉她，将来要是知道了，那封建思想毛病犯了还不把她赶出去。

快到家门口时，一全将包袱递给了李维，并让他转告老太太今晚不去见她了，等明天有时间再过去。

李维没有多想，接过包袱随口答应了，“也行，天也不早了，你快点回家吧。”

拐了两个胡同，在一家简陋的门楼下停住了，他对红叶说，咱们到家了。

“到家了？这么快！”看着这个小门楼，红叶忐忑的心又“怦怦怦”跳个不停，进了门就成了人家的媳妇了，这将来一辈子就呆在这儿吗?

一路上没说话的红叶问李维，“这是你家？”

“对啊，这就是我家，还能有错吗？”

“你不是说，你家比我家好吗，这也差不了多少。”

听话音，李维觉得红叶有点后悔了，于是问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没、没有，我不知道进了这个家门该说啥，也不知道你爸妈怎么看我？”

“噢，你担心这个，没事的，有我呢！”李维把红叶的手抓得更紧了。

李维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他想象着娘看到儿媳妇的表情和动作，这一次，娘肯定不会再说自己没出息了，也不会指着鼻子横眉冷对了，说不定还会夸自个呢。

“你别吱声，咱就给娘来个惊喜。”李维又向红叶交代了一番。

站在娘的屋门前，李维定了定神，轻轻地敲敲门喊道，“娘，还没睡呢，我回来了，我是维儿。”

“维儿？”老两口感到很惊讶，以前都是白天回来，今天这是咋嘞，大半夜敲门，是不是出啥事了！老两口有点担心，马上又问，“你真是维儿？”

“是我，娘，这还有错，快开门那。”

老太太下床，半信半疑地将门打开。

借着微弱的煤油灯光，她又仔细瞅了瞅，哎呀，老头子，还真是咱儿子，哟，这旁边还跟着一个，这是谁呀？

“娘，这是你儿媳妇。”李维笑着说道。

“儿媳妇？”老太太不相信。

”你不是想儿媳妇了吗，今天我李维给你领回来了，你看看，长得好看不？“李维拉了一下红叶，“来，认识一下，这是我娘。”李维骄傲地介绍道。

“娘。”红叶上前一步，腼腆地叫了一声。

”哎！“李维的母亲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上前抓住红叶的手，“快进屋、快进屋。”

把红叶拉进屋，老太太又走到床头前拿起煤油灯。

走到红叶跟前，将煤油灯向上举了举，揉了揉眯瞪的眼睛，又向前伸了伸脖子，高兴地说道，“他爹呀，这闺女真不孬，你快看看，咱李家算是烧高香了。”

“娘，先别说了，快找个地方坐下，我们都累了。”李维打断老太太的话。

“你看，这一高兴就忘了。闺女呀，这屋里乱糟糟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真是委屈你了。再说李维这孩子，那么大人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好准备准备。”

老太太从桌子底下抽出了一条小板凳。

“来，闺女，你就凑合坐会吧。”老太太客气道。

李维的父亲也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赶忙起床凑了过来。“李维，你领媳妇回来，咋不提前给家拍个电报，好让我们拾掇拾掇，你看，让孩子这样进咱家多不好。”

红叶没有吱声，也不知道该说啥好，有意拽了一下李维的衣服。

李维一下明白了，急忙说，“没事的，爹，红叶不在乎，我们是来得有点突然。”

“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去弄点吃的。”老太太放下煤油灯，说着就要向外走。

红叶又拉了一下李维，“娘，这么晚了，不用忙活了，我们在车上吃了点。”

“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和你娘正念叨你呢，你今天就来了，舍不得拍电报，捎个口信也行，怎么这么突然？”老父亲又来了一句。

李维沉默了一会，解释道，“是想给你发个电报呢，后来想了想，还是给你们来个惊喜吧。”

老父亲笑了笑，“噢，是这么回事。”

“叫什么？我听着叫红叶，这名好听！”老太太又问。

“是的，娘，叫红叶。对了，天也不早了，你给我们收拾一下，先凑合住一夜吧。”

“那行，那行，你们先坐一会，我先去那边收拾一下。”说着，老太太开始忙活起来。

“红叶，不好意思，今天就只能委屈你了。”坐在床边，李维把红叶紧紧搂在怀里。

红叶躺在李维的怀里突然哭了，不知道是伤心，还是高兴，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激动，她闭上眼睛，任凭那泪水滚落而下。

此时此刻，她万万没想到，仅仅出来几个月，钱没挣到，却远离家乡做了别人的新娘。

那一夜，红叶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咚咚”的敲门声，惊醒了熟睡中的秋月。

她睁开朦胧的睡眼，看见屋里还是漆黑一片，“天还没亮呢，这是谁呀，半夜三更的敲啥门。”秋月折起身自言自语到。

又是“咚咚”两声响，秋月好像清醒了，她不耐烦地大声问到，“谁呀！”

要在平时一全肯定会变着法子给秋月一个惊喜，可今天他连一点兴趣都没有，“秋月，快开门，我一全。”这声音不大，他怕惊醒孩子。

“一全！你，你咋现在回来了，出啥事了？”秋月听出了一全的声音，点着煤油灯下了床。

一全走进屋里放下行李，二话没说，赶快让秋月倒了一杯水。

秋月有点奇怪，以前回来时，见着我不是亲就是啃的，今天这是咋了，咋像秋后的茄子——蔫了。

在秋月的追问下，一全说李维领回来了一个媳妇，怕路上出啥差错，就让陪着一块回来了。

“一全领来了媳妇，你应该高兴才对啊，咋还愁眉苦脸的。”秋月问。

“啥愁眉苦脸的，我这不是累了吗？天不早了，快睡觉吧！”一全喝了一杯水，立马躺在了床上。

秋月纳闷。

看着红叶伤心的样子，李维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问到，“红叶，你跟着我回来是不是有点后悔？”

见红叶没有吱声，李维到，“如果你要是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明天我就把你送回去，放心，我一定说到办到。”

沉默一会，红叶使劲抓了抓李维的衬衣领口，摇了摇头。

不一会，李维的泪水也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滴到了红叶脸上。

就这样，俩个人抱在一起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