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开始融化。

落在走廊上化成水流下来。

尹娇娇披着斗篷，小心翼翼的去了祠堂。

祠堂的门不像往常一样紧关着，如今它露出一点缝隙。

尹娇娇心里一笑，面上不动声色。

小离还想再拦，尹娇娇直接越过她走了进去。

意料之中的，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尹娇娇站在里面，装模作样的四处张望，然后故作惊讶道：“二姐去哪里了？”

小离面上有些尴尬。

尹娇娇看在眼里，又说：“莫不是偷跑出去玩了。”

“这若是让祖母知道，怕又得重罚她一顿。”

小离听了急忙道：“小姐，您和二小姐毕竟是一房的姐妹，自家姐姐犯错了，您大可以替她遮掩过去就是了。”

尹娇娇一笑，挑眉说：“祖母若是知道我包庇姐妹，恐怕不会放过我。”

“这…”小离心里着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走，我们去告诉祖母。”

尹娇娇转身，率先出了祠堂。

小离急忙跟了上去。

————

去往尹家老夫人的宅子路上，需经过一处花园。

那花园是大房的老爷悉心栽培的。

里面种满了梅花。

有个好听的名字。

叫：“落梅园。”

尹娇娇刚一脚踏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人吟诗作对。

好不热闹。

她微微一顿，转身想走。

却被人叫住了。

“四小姐。”

尹娇娇只能转身，微微一笑。

她慢慢走到那处亭子。

发现里面站了不少的人。

有前世跟她势不两立的公子，也有跟她关系甚好的别家姐妹。

她微微施礼，目光错落过众人，最后落在人群中心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嫡姐身上。

她还是那么美，那么骄傲的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四小姐。”先前唤她的人站了出来。

尹娇娇看过去，发现他是长伯府的小少爷苏胜。

此刻这个小公子正对她挤眉弄眼，一只手还想伸过来握住她的肩膀。

却被尹娇娇轻轻躲开了。

她淡淡说：“小少爷，有何事？”

苏胜一愣，明明从前这个尹家四姑娘就是任人拿捏的软性子，谁都可以踩一脚，怎么今日还敢违抗起他了？

他有些不高兴的说：“我们正在作诗，这里就你嫡长姐作的最好。”

尹娇娇点点头。

继续听他说完。

“你长姐却说你比她作的还好。所以我把你叫过来了。”

尹娇娇把目光放在尹流苏身上，发现她也在看她，于是两人相视而笑。

好不和谐。

————

尹娇娇低下头，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正好遮住那一抹冷笑。

她倏尔又抬起头，看向众人，坦坦荡荡的说：“长姐怕是记错了，咱们大房三姐妹里，最数长姐文采好，我和二姐只是会些弹琴跳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一顿，看见众人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

转而又道：“不过最近二姐勤于读书，哪怕是在祠堂里也不忘写字作画，娇娇心想，二姐怕是快要和长姐比肩了。”

“是么？那快点把她找过来。”苏胜一听她这么说，急忙拽起尹娇娇的胳膊就想往外走。

“她现在不在祠堂，怕是贪玩往外面跑了。我正要跟祖母说这件事呢。”尹娇娇不着痕迹的从苏胜的手里挣脱出来，眸子低垂着，温声细语的样子。

惹人怜爱。

于是苏胜也不打算和她计较了。

看到这一幕，尹流苏皱起了眉头。

她这位四妹妹怎么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隐忍中带着尖锐的锋芒，做事说话滴水不漏。

到有些像…像是祖母年轻时候的样子。

她一顿，随即被自己想法一震。

内心也从欣赏逐渐变成轻蔑。

不过是一个庶女，还妄想翻了天不成。

想到这儿，尹流苏开口：“这点小事就不要叨扰祖母了吧，她老人家最近心烦意乱的紧，我们小辈还是安生点好。”

听她这么说，尹娇娇一笑。

“二姐不能出祠堂，是祖母亲自定下的规矩，她胆敢违抗，就是不把祖母放在眼里。所以这事必须跟祖母说，不然我们就都是有意包庇，理当同罪。”

她话说的好听又顺耳，在场的人都下意识的点头赞同。

尹流苏握了握袖子下的手，不吭声了。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后宅老夫人的住处。

老夫人喜静，所以她的住所在偏僻的西边，后面临着一条护城河。

傍晚睡着时还能听见河水淌过的声音。

挨着河边的地方还生长了一大片芦苇丛。

绿油油的，像是有无限的生机。

尹娇娇一行人走过芦苇丛，上了桥，然后走进住宅里。

丫环朝她们施礼，然后掀了帘子喊：“大小姐四小姐到。”

————

走进里面，尹娇娇抬头看见老夫人正趴在榻上，眼睛一睁一合。

“参见祖母。”一行人年纪不大，但都懂得规矩。

老夫人一听这声音，脸上带了点笑。

“这么多小辈来看我，老朽真是有福气。”

她说着坐起身，一挥手示意丫环上茶。

“都坐吧。别拘束，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看到尹府老夫人这么和蔼客气，大家心里都轻松了不少。

一位公子率先开口：“老夫人，今天我们来是为了向您说一件事。”

尹娇娇挑眉去看说话的人，发现他是前世跟自己势不两立的护国大将军家的嫡长子韩瑞。

为人玉树临风，翩翩公子一个。

可惜痴迷尹流苏的美貌，被人当刀使而不自知。

尹娇娇想到这，慢慢收回了目光。

上面老夫人一顿，问：“什么事啊？”

她的语气不自觉带了些严厉。

众人皆看向前座的尹娇娇。

“回祖母。”尹娇娇站起来，把事情经过如实说了一遍。

也并未添油加醋。

因为单是私自出逃祠堂这一件事就足够尹明月死个千回百回了。

她说完，目光静静的落在老夫人榻前的毛毯上。

那毛毯是西域进贡给明朝的贡品，圣上专门赏了尹家老夫人的。

它是由白狐狸的皮毛做成的。冬天裹上十分暖和。

她想，若是放到母亲床榻，她一定不会再觉得冷。

尹娇娇一顿，脑海里霎时回忆起那张苍白柔弱的脸。

她只觉得心里一痛。

“放肆！”

“真是胆大包天！”这边老夫人气的把杯子摔在地上，手指着一群奴才让他们去找尹明月。

小辈们都想出声给尹明月开脱，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张不开这个口。

尹娇娇一顿，淡淡撇了眼座上一动不动的尹流苏，她依然端庄有礼，说话规矩。

不出丝毫差错。

哪怕二姐跟她关系甚好，她也不为她解释一句。

因为一但解释，她也会受到连累。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尹流苏转过身，回以她一笑。

那笑含着三分矜持，三分温柔，四分别人看不出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