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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不敢面对的，或许只要还活着，就是最低的要求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林晚荷三人不由得微微一愣，这个声音熟悉却有些稚嫩，也不是从安眠的林希口中传出的。

看向声音所在的方向，赫然是一个俊秀的男孩嫩生生的走出林间，紧闭双眼，却分明看向这边的方向。

林晚荷觉得男孩好生眼熟，奈雅丽却第一时间认了出来。

“你是那个小鬼？不对，这么久了，你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你是那个小鬼的话，他是谁。”

这个男孩，和十几年前，那个万念俱灰，冲动莽撞的孩子一模一样，可是如果他就是那个男孩，那么躺着的这个是谁。

“都是我，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我，是我聆听心声，思念成形，所形化的模样。”男孩稚嫩的五官，用着沉稳老练的口吻道。

“这个身体所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多到远远超出我的实力所能肩扛起来，我聆听的声音只能够驱使这样一无所有的小小身体了。”

天子望气，望人望己望心，由他身及己身，由己身作他身，是一种极为高深乃至于世界规则的境界，所以林希说的也没错，他现在的境界，要么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要么必须全部背负起来，每一次行动都是极大的消耗。

而这个小小林希，林晚荷一眼看去，仅仅比普通人多了一点的身体素质，然后继承一点神魂意识而已，只是依然紧闭着双眼，没有突破最后一层防线。

让林晚荷比较奇怪的是，就算是身外化身，正常的林希可以随手做到，但是这个状态的林希，好像没法与外界交互一切力量，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分身，应该也做不到才对。

他说自己是聆听心声所以分出的一点力量，聆听了什么心声，又为什么化成了小孩子的模样？

奈雅丽不懂这些，她更关心那些如梦幻中所见到的东西。

“我刚刚看到的，是你传递给我的？”

“是，只是画面而已，经过我整理之后，看起来立体一点仅此而已。”

小林希说着，语气变得越发低沉，口吻悲悯。

传达给她们的只是画面而已，就像电视一样，隔着一层玻璃，很难产生共鸣。而林希自己，所听到的声音如雷贯耳，所看见的画面如亲身体会，包括预言中每一个人细腻到个人的心声，都仿佛与他产生着共鸣。

就好像曾经在东皇宫，神帝因为共鸣所表现出来的悲情一样。

如果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人，这些共鸣不但不会有影响，反而会成为心境的历练，大有裨益，可惜他不是，而且共鸣的人还是曾经或许听过，或许接触过，或许生活过的人。

粉身碎骨在奈雅丽眼中只是一幕凄惨的剧目，可林希倾听的，好像自己的血肉在溶解，骨头在崩碎一般。

“那就是，天界的未来吗。”

“你还觉得，那样的未来，真的可以逼出天界子民的潜力，破而后立，产生奇迹吗？”

奈雅丽沉默不语，有些本来坚信的东西，忽然自己都有些不信了。

“出现奇迹的前提是斗志不息，斗志来源于战斗的意义，如果死亡就是他们的最低底线，那么只要不死，其他都可以妥协，这样，还谈什么斗志。”

“我认识的他们，不是这样的人，最起码，我们还有要守护的朋友，亲人，爱人。”奈雅丽摇摇头，不愿意相信那些看到的就是未来。

“人的欲望会节节攀升，人的底线也是屡屡刷新的，很多老老实实的人都是折中的，如果要杀了他，杀了他的亲人，他当然不干，匹夫之怒，成星星之火，而后成燎原之势。可是如果只需要受点委屈，自己和亲人都不会死，就会隐忍下来。而这种妥协只会失去更多，失去的越多，冲冠一怒的愤怒就更不会成形，当最后除了死亡，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时，就算幡然醒悟，也已经没有愤怒的资格了。”

末了，小林希稚嫩的嘴角挤出一丝悲情的冷笑，道。“这就是人性不是吗。”

“说的跟使者你多了解人性一样。”始终不说话的花月忽然忍不住打趣道。

而奈雅丽则听得全身冰冷。

“如果其他人，都不会这样经营，唯有安祖。”

提到这两个字，即便以林希的淡然，此时也禁不住滋滋咬牙，恨意不假思索。

林晚荷乌黑的眼眸转了转，似乎暗中记下了什么。

林希当然注意到了这一切，摆了摆手道。

“我固然恨他，但是我更清楚应该要怎么做，杀了一个他，会拖累天界的觉醒。我很清楚我应该怎么做，也应该怎么复仇。”

一边说着，小林希一只手按在最右边坟茔的无字碑前，道。“这是，我从这里听到的。”

思绪仿佛也飘向了远方，好一会，林希才接着道。“安祖在这里经营了这么久势力，对大多数的人矛盾底线，摸得一清二楚，他有时间，也有能力用这种方式将所有人当作牛马。”

“说白了，还是对于生死的畏惧，对于底线的妥协，归根到底，他们并没有觉醒，并不知道底线二字，是寸步不退，寸土不让的东西，才能叫底线。认识到这些东西，需要血淋淋的代价，而这些代价，天界并没有支付过。”

奈雅丽不由想到自己最开始想出来的手段，不由得意外道。“那你要做什么，你要成为那个放血的人吗。”

林希摇了摇头。“每一件事都应该有对应的目的，我的目的是想让天界的人觉醒而并非想要掠夺什么，如果此时我成了放血的人，只会让所有人同仇敌忾，报团投入安祖的怀抱，并且坚定不移，这样的事，恐怕安祖自己都想安排，我又何必顺水推舟。”

奈雅丽想起自己曾经的想法，不由微微脸红。

曾几何时，那个被自己教育的孩子，已经有比自己更长远的目光了。

“况且，就算制造了悲惨世界，也不代表就会有站起来发声的人。实际上，真实就是，弱肉强食才是常见，多的是弱者被蚕食干净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发出声音的只有微乎其微的一点，所以才被称为奇迹。”

“我不相信奇迹，我更相信，一切奇迹背后，都是必然的安排。就像是，你把她称为奇迹，其实是贬低了她以血肉铸造自己信仰的行为。”

奈雅丽身躯微微一震，她明白林希说的是什么。林希固然不反对有人称呼那个她为奇迹，但是对他来说，她为了自己的坚持所付出的，不能仅仅用奇迹来概括。

“等等，你要做什么！”

林晚荷几乎变形的惊叫打断了奈雅丽的沉思，这才发现，小林希一只手放在自己沉睡的本体上，所接触的地方，肌肤透明，血管淡化，一点点蔓延到小林希的身体全部。

“正如我说的那样，我不相信奇迹，我更相信周密计划的安全。”林希摆摆手，示意林晚荷不必紧张。

“不是一定要经历过惨剧才能让救赎感人肺腑。我体会过的，哪怕只是预言，也无法接受。”

“十几年前的画面，我不想再看一次了。一方面，这是凤九亏欠你们的。另一方面，我也是天界的一份，正如你说的，唯有牺牲才能让其他人敢于走上来，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做第一个呢。”

眼看林晚荷按耐不住，就要粗暴的打断林希，后者立刻补充道。“当然，我并非牺牲生命，我只是，将我所窥视的东西取出来，将它放在这里而已。只有这样，才会有出现奇迹的可能。”

随着小林希的血肉，一起散步在空气中的，都是林希所理解的世界，通过天子望气所解读的规则，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叫奇迹。这些东西，可能什么用都没有，也可能让一些人觉醒，真正意识到底线所在。

甚至如果从中看见了天子望气的法诀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林希为天界这个故乡的奇迹所做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