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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成山，血流成河。远山的晚霞和血色融为一体，埋葬在这座尸横遍野的小镇之上。

林希，或者说不能叫林希了，一个不知姓名的汉子，被灌入口鼻的血腥呛醒，艰难的爬出窒息的死人堆中，抬起头便看到血色的苍穹。

苍穹倒映下，记忆中的家人，亲人，温馨的关心仿在昨日，而眼下，已经冰冷的连血肉都不齐全，唯有散落一旁熟悉的一角衣物，承载着他对记忆的判断。

举目望，萧然的白骨成了血色中唯一的背影，像是一只只贴在血画上张牙舞爪的怪物。不远处，架着一口大锅，十几只狰狞可怖的生物将一串串分不清主人的血肉娴熟的丢入锅中，在阵阵肉糜的香味中大快朵颐。

一股由心底而生的怆然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化作了晚霞落幕之下的一声悲伤的哀鸣。

怆然心境，便是万纸千言，写不出其中万一。

下一刻，哀鸣戛然而止，悲痛至极的心情永远的定格在了脸上，随着眼中颠覆的画面陷入黑暗。

其中一只生物不屑的说着一串听不懂的话语，顺手将手中西瓜模样的物体扔入锅内。

汤水四溢。

林希擦了擦眼角，尚未干涸的泪痕带着回味的余温，悲恸之意灌过心田。

“这是。。”

“天，洞悉万物，对于万物的概念，并不仅仅是所谓的元素那么简单。”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林希迫不及待的想要询问心中疑惑。下一幕画面再次席卷他的意识，换了一段片场。

一个孩童，在熟悉的院落里，童年玩耍的低墙已经被血色的油墨泼上了一层梦魇的阴影，一次次念叨着嫌啰嗦的女人，一次次教训自己被无数次暗中咒骂的男人，两具脆弱的身体将一只冰冷的利器拦在身外，直到分成无数块碎肉，利器才缴着血肉，再次延伸进来。

好痛。真的，好痛。

原来疼痛的感觉与实力无关，即使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孩童，此刻心中的疼痛，也比神帝伤口上的疼痛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他没有神帝这样的承受能力，所以绞痛出现时，身体已经出现无数道裂痕，像是破碎的瓷器一样，五脏六腑，碎了一地。

“啊啊啊啊啊啊。”一阵不似人声的怪叫声，林希，也就是孩童捡起墙角的木棍，对着利器背后的怪物狠狠地砸了下去。

支离破碎。

一如林希的意识。

“我。。”

再次清醒的林希惊讶的擦拭着眼角，愈发浓郁的悲凉让他几乎处于理智崩溃的边缘。

“你想让我玩角色扮演也不要给我这么悲惨的剧情吧。”林希咬牙切齿道。“现实可不会这么凄惨。”

“我有说过，这是虚构的吗？”无处不在的声音道。

话音落下，林希眼中再次光影变化，意识随之沉沦。

这次更惨，连铺垫也没有，被一根签子直接贯穿，架在火篝上翻滚炙烤，一堆怪物围在身边一块块分食他的血肉，偏偏他还没有完全死透，在凄厉绝望的心境中无数次发出没有半点声音的哀嚎。

终于，钻心的疼痛带来了慰籍的解脱。

林希感受着已经快要崩溃的心境，压抑着声音道。

“过去的凄惨，就不要对我重复了，没用。”

“我有说过，这是过去吗。”

这次倒是没有立即卷入意识，林希怔了怔，一副不可理喻的神情。

“你开什么玩笑，不是过去，难道是未来？”

神界中的木之守护者也曾用过类似的手段，利用因果延伸的可能模拟最坏的未来，挑拨离间。

“未来是虚假的，谁知道这些画面会不会出现。”

无形之中的声音停顿了半晌，终于开口了。

“这不是虚构，不是过去，也不是未来。而是现在。”

“你放。。”林希愤怒的粗口还没爆出就被那个声音打断了。

“天洞悉万物，自然也能知晓眼下发生的一切。玄元之界，尽在我眼。我给你看的，就是当下正在发生的事情。”

“那些怪物。。”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何必问我？”

“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进入神界，已经快接近三年了。”

林希浑然不觉，已经有这么久了吗。

“意识延伸在感官上确实如同跨越无数时间，但不代表时间不会流逝。反而意识沉浸太多，你已经遗忘了正常的时间流逝。不知道已经过去三年是很正常的事。”

“你们进入神界时，异族已经蠢蠢欲动，三年时间，足够他们突破部分封印，祸乱到世间了。”

林希眼中画面一闪，却已经是俯瞰的视角。放眼望去，狼烟刺目，满目疮痍。狰狞怪物所过之地，一片死寂，苍苍白骨为坟，支离破碎的碎片拼凑成碑，刻写着无尽悲凉。

林希放眼所及，却是平生从未有过之惨烈。

而且林希也十分肯定这不是昊天虚构的了，因为这个地方虽然已经支离破碎，但是一些藏在废墟中还算完整的建筑，让林希已经认出了这好像是菲洛帝国的一个边陲小镇，有几处建筑是几年内才更替的，做不得假。

小镇之外，还有一队破烂的幸存人群侥幸离开，然而以他们的行动速度，在大道上被异族追上不过一两日的事情。

林希看到，人群中，已经不乏有绝望之人，干脆放弃了行走，拖着残躯，对天跪拜，绝望的心境中难得带着虔诚，哭声响成一片。

而他们所跪拜的方向，赫然是自己意识所在。

不，不是自己，而是，被称为，天，的东西。

画面一转，林希再去被卷入漩涡之中，清醒之时，已然成了下方跪拜中的一人，俨然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切身体会着跪拜者心中的悲恸，伤悲，以及，绝望的黑暗中，骐骥的一点点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光明。

一念千转，林希的意识已经在人群中的每个人都体会了一遍，心中凄婉悲凉之意无以言表，唯有哀殇。

“异族攻破的不止是这里，这里只是一个缩影罢了。你总是说，世间之事与你何干，亲身体会他们的心境，依然还会这么说吗？”

“高高在上的人，本不该为蝼蚁生死所动，然而情感与实力地位无关。当灾难降临时，每个人在情感中艰难的挣扎，与我们，并无不同。”

甚至仅仅只是看着，林希也没有那种感同身受的憎恨，愤怒。借用天的存在，让他身临其境，切身体会每个人心中的绝望，每一道痛苦，都是切肤之痛。

“你需要借用天来感受共鸣。但是我呢？我就是天，天底下所有生灵，直观的共鸣都在我身。他们的喜怒哀乐，大起大落。如果我没有适应这些，早就被情感的洪流撕成碎片了。”

“绝望无助的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对天祈祷，可笑而又可悲。可是作为被祈祷的对象，我怎么能一次，一千次，一亿次狠心不做回应？”

“我为天道。凡我天道之下归化之民，皆为我子。只要他们认可我这个天道，我就不会愧对我的子民。这是我和她共同许下的承诺。”

天道无情，那是对自己人说的。在天道之下的臣民，一视同仁，所以会不公平，无情。但是天道之外，任何力量敢动天道的子民，便是绝无容忍。

这就是属于昊天的天道。

“我说，我有依然必须守护的事物。这就是我存在的理由。现在，你明白了？”

“在前途一片黑暗之际，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对我祈祷。我就是他们黑暗中的那束光，可是现在，我这个模样，怎么给他们这束光。告诉我，怎么给！”

林希沉默不语，低下头去。

黑暗中的光吗。

他叫爱德华，林。而这个希，是支持他走出悲伤，背负着大家的希望前进，希望的希。

一些被埋藏在心底深处，被鄙夷，被遗忘，不屑提起的东西，仿佛被吹干了沙土，露出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