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许久都没有正儿八经的出过门了，他将自己关在家中，除了走出门简短的吃几口饭之外，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将自己关在府邸之中的书斋里。

他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堆猎奇而晦涩难懂的书籍，甚至还有胡语与东瀛语所写的，于是读起来便是更加的困难。

狄仁杰想要弄明白的，是像黄升、柳十元这样的人，这样一个躯体之中，承载着两个灵魂的人到底是如何诞生的，只可惜这已经远远超过了狄仁杰擅长的领域。

柳十元斩首的那天是狄仁杰近期之中，唯一一次走这么远，柳十元很平静，他不像那些一般斩首的囚犯，要么是害怕的低着头浑身发抖，要么仰着脑袋，扯着嗓子喊一句‘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他就是静静的跪在地上，他抬起头，在人群之中似乎一眼就找到了狄仁杰似的，他静静的看着狄仁杰，狄仁杰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不知道此刻看着的是柳树精，还是真正的柳十元。不过两个弹指的功夫，这个念头还没有从狄仁杰的脑海里消散，柳十元的脑袋就已经落在了地上，像个皮球似的滚出去一段距离。

底下一片的叫好声，有人说柳十元是杀妻成瘾，又有人说他是被柳树精附体，好好的一个人就被柳树精害死了。狄仁杰轻叹了口气，就要离去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拉住。

狄仁杰扭过头看去，正是永王在人群之中拉住了他。

“下官参见王爷...”狄仁杰说这话，就要对着永王行李，永王伸出手来拦下来他，朝着狄仁杰摆了摆手。

他注意到永王今天穿的寻常的很，并没有穿一些华服，看来他是不想暴露身份。狄仁杰收住了行礼的动作，永王朝着一旁指了指，在这地方有个这样的小茶肆不容易。永王先走了过去，狄仁杰跟在其后，二人先后坐下之后，也没个伙计上来招呼。

这便是这茶肆的特色，独柳树这里是刑场，周围没几户住户，开着的都是棺材铺，不到处斩囚犯的日子，这里也没几个人，来茶肆里喝茶吃食的都是周围的熟客，茶肆的生意也不好不坏，做不红火，也饿不死人。

于是这里的从伙计到掌柜，向来也不招呼来的客人，哪怕就是坐一会儿，也无所谓，倒是自己如果想要点些吃喝，反倒要叫伙计过来，否则伙计是绝不会搭理你的。

“没想到，还能在刑场这地方碰见狄大人。”永王落座之后，正了正身子开口说道。

“刑场这地方下官来惯了，倒是王爷，到这刑场有些稀奇了。”

“柳家这案子，本王也有所耳闻，再说了，虽然本王本事不够，名头上这洛阳城还是在本王的治理之下。”

“柳树精，嗯，这样一桩奇案狄大人都能侦破，狄大人果然是个奇人。”

永王一边搓揉着自己的下巴，一边好似自言自语着，又好像是对着狄仁杰说着。

“这世上，会不会有就连狄大人也解不开的谜团呢？”

永王话音落下，看向了狄仁杰，结束了他那好似在自言自语似的模样。

“当然有，王爷还是高看下官了。”

永王听着狄仁杰的回答，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狄仁杰也猜不透。这位王爷不似寻常的皇亲国戚，打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他就毫无保留的展现了自己对同为王爷的胤王的厌烦。

“王爷还没说，您怎么到这刑场来了。”

“我？本王知道了案子的始末之后，就想着要看看这个柳十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向来对这种猎奇冒险之事就很有兴趣，可惜是生在了帝王之家。”

狄仁杰这仔细回想过去，这位永王确实从来都没什么架子。

处刑结束之后，人群也就满满的散去了，独柳树这里又恢复了往日稀稀落落的景象，只留下了两三个刑司和仵作，一同将这柳十元的尸体收拾好，送到义庄去。柳十元被抓走的时候，柳家上下的下人就走的干干净净，柳家的财产按着先前立好的字据，分给了三位掌柜的。王掌柜放弃了一些财产，换取了柳家的大宅。

“不说这些，不知道狄大人听没听过渤海国？”永王支开了话题，狄仁杰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

“渤海国在大唐与东瀛之间，是一小国，全国上下臣民不及我大唐万一。”

永王满意的点点头，显得很高兴。

“那狄大人知不知道，渤海国，盛产珍珠。这珍珠，可以说是渤海国的立国之本，每年进贡的珍珠就价值连城，这都不算什么，最为厉害的，是渤海国有着百年才产出一颗的夜明珠。立国至今，也不过三颗。一颗在渤海国主手中，一颗早年进贡给了先皇，还有一颗就是前不久才产出来的。”

“这颗珍珠现在在洛阳？”

狄仁杰话毕永王有些惊异，轻轻鼓了两下掌。

“狄大人神机妙算，前些日子，渤海国使团到了洛阳，要经由洛阳再去长安，他们要在这洛阳展示这颗夜明珠，不知道狄大人有没有兴趣同行。”

狄仁杰在家闭门快有半月了，这种消息他当然不知道，他瞧了瞧永王，却又觉得似乎不是单单请他去观赏夜明珠那么简单。

“夜明珠这等绝世宝物，王爷请我去，是不是怕有贼子盯上夜明珠。”

这下永王的神色彻底变化了，却并非有什么不悦的神色，反倒是惊讶之中还带着些许的喜色，摇着头连连拍手。

“狄大人果然厉害。”

永王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狄仁杰招了招手，自己的身子也朝前凑了凑，等狄仁杰也朝前凑过去，他才开口说道。

“渤海国使团初到洛阳，就收到了挑衅般的书信，要在他们展出夜明珠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盗走夜明珠。”

“这颗夜明珠，是圣上用大代价换来，送给武贵妃的，若是夜明珠丢了，渤海使团和本王，怕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