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义抬头看看狄仁杰，狄仁杰始终没有出声，他铁青着脸，双手背在背后，眼珠子不停的在打着转。

狄仁杰心里思忖着这刺客下一个要下手的人是谁，眼下死去的人都是与当年丽竟门有关的人，如果刺客已经不打算在杀黄岐的话，下一个又会是谁。

“狄大人？”周义试探性的唤了一声狄仁杰，狄仁杰却没有搭理周义。

他猛然抬起头来，脸色铁青。

“周义！备马！快！”

狄仁杰话毕，周义也不再多问，从大理寺的马厩里立马牵过来两匹快马，狄仁杰翻身上马，周义也随着翻身上了马，跟在狄仁杰的身后。

“去大明宫！”

狄仁杰高呼一声，扬鞭策马狂奔起来，周义跟在狄仁杰的后面，费力的跟上狄仁杰的快马，却又不知道狄仁杰到底想到了什么，才如此的紧张。

离着宫门还有些距离，狄仁杰高举大理寺的腰牌，守卫的鹰扬卫为狄仁杰打开宫门让开来路。刚进了宫门，狄仁杰便扭过头去对着周义唤了一声。

“去找李元芳，告诉他皇上有危险！”

周义点点头，二人的马匹就在此分头而去，狄仁杰直奔着皇上的寝宫，过了宣武门之后便不可上马，狄仁杰下马狂奔，一路上巡夜的鹰扬卫近日里几次看着狄仁杰夜里在宫里，也不觉得稀奇，便也没阻拦他。

“皇上！皇上！”狄仁杰站在圣上寝宫的门前大吵大喊起来。

侍奉的大公公张皇失措的出来，赶忙拦住了狄仁杰，脸上写满了责怪的神情。

“皇上批了一夜的奏折，才歇息片刻，吵醒了他，你这罪可担待不起！”

狄仁杰不但不听，还将这大公公一把推开。

“眼下有人要刺杀皇上，若是龙体有损，你担待不起！”

狄仁杰话毕，大公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赶忙替狄仁杰打开寝宫的门，狄仁杰迈步进去，皇上正靠在龙椅上，闭着眼歇息，面前的案桌上铺满了奏折。大公公关上寝宫的大门，蹑手蹑脚的走到皇上跟前，轻轻的唤醒了他。

皇上缓缓的站起身来，神色显得有些疲惫，他抬眼朝下看了看，狄仁杰正站在他的寝宫里，这让皇上的神色里多了些许的厌烦。稍稍整理了容颜之后，皇上才略带不悦的看着狄仁杰问道。

“狄卿家，你深夜闯朕的寝宫，说不出个名堂来，我可要治你的罪。”

狄仁杰看了看那名大公公，然后又低下头来，默不作声。皇上心领神会朝着大公公挥了挥手，那大公公瞪了一眼狄仁杰，翻了个白眼，挺直了腰晃晃悠悠的走出了寝宫，又关上了门，狄仁杰这才开了口。

“皇上，金吾卫大将军程勇，隶部尚书王络成，都是被丽竟门的不良人余党所杀，这名刺客一直刺杀的都是与丽竟门有关之人，若他还有人要刺杀。”

狄仁杰说到这停了一下，他清楚的看着皇上听到丽竟门三个字的时候，微微闭上了眼，皱起了眉，整个人身子软了下去，倚靠着龙椅。

“便只有当今圣上您了。”

“圣上，事到如今，您还不愿意开口说说这丽竟门么？”狄仁杰跪在皇上面前，他看的出皇上的面色极其为难。

“朕这寝宫，就凭他孤身一人，如何闯的进来？”皇上的口气在强装着强硬，但他游离的目光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思。

“这丽竟门是先帝成立的，这个不良人能不能闯进寝宫，圣上应该是最清楚的人。”

狄仁杰的话让皇上陷入了沉默，他不曾见过丽竟门，也不曾见过任何一个不良人，那是先皇成立的，也是先皇覆灭的。

先皇驾崩之前，在病榻之上却不停的念叨着这个已经消失的组织，他被不良人和丽竟门的噩梦折磨着，还是太子的李治守在先皇的床前，他听着先皇在梦中惊慌失措的被一群人追杀着，在慌乱之中醒来，满头大汗。

有时候先皇甚至会胡言乱语，毫无保留的显露出他的害怕和惊慌，那时候的太子才确信了丽竟门和不良人，并非是一个宫中可怖的传说，而是真真切切存在过的。

皇上朝着狄仁杰走了几步，双手背在身后，他走了两步叹了口气，微微闭着眼睛，过一会儿皱着眉睁开眼，定睛看着狄仁杰。

“狄仁杰，今日必须擒住这个刺客，否则后患无穷啊。”

“臣已经让人通知金吾卫和鹰扬卫了，但是臣担心，这此刻就是血溅当场，也要拼死杀了陛下。”

“你说得对，他一定会的。”皇上叹了口气。

“所以今日只能暗中潜伏，倘若刺客看到重兵把守，他很有可能会放弃这次。敌在暗，陛下在明，总不能防一辈子的。”

狄仁杰的话不无道理，皇上总不能一辈子防着这个不良人，但这个不良人却能花一辈子来复仇，只有今晚将他擒住，皇上才能安心。

“狄仁杰，今晚的话，你不许记，不许提及，朕与你之间的对话，也从来没有过。”

皇上一边踱步，一边对着狄仁杰说着，狄仁杰注意到了皇上的手在不停的搓揉着，他知道，他马上就要得知丽竟门和不良人的真相了。

“这些事，还是先皇仙逝之前告诉我的，这件事也折磨了他晚年的几年。”皇上说着。

丽竟门脱身于天策上将府剩下的部分家臣，他们暗中替先皇做事，监视着朝里朝外的情况，后来他们开始培养更多的杀手，刺客。他门从深牢大狱之中选拔那些武艺高强的死囚，将他们训练成了不良人。

他们潜伏在各处，或许是某个大臣家中的家丁，或许是青楼酒馆的伙计，不良人从朝里到朝外都监视着这些大臣。

起初是监视着太子建成的旧部，玄武门之变之后，太子建成的旧部虽然归顺，但背地里难让先帝安心，便有了不良人，他们暗中监视，逐步的除掉了朝中太子建成的旧部，他们的死法千奇百怪。

也就是这个时候，大理寺开始介入其中，尽管大理寺竭尽全力，却还是只能查出一些片面的东西，几乎连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过。但是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人人皆知，当朝中稳定，大唐盛世的时候，丽竟门就失去了他们的作用。

先皇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丽竟门和不良人这一段肮脏的故事，他要剿灭丽竟门，但又不能动用十二卫，他必须从丽竟门的内部下手。

“程勇！”狄仁杰脱口而出，打断了皇上的话。

皇上点了点头，程勇的确是不良人之一，先帝通过王络成拟了一道密诏，以金吾卫将军的官职，换取程勇的背叛。

程勇在丽竟门里下了毒，丽竟门上下满门高手，中毒之后毫无还手之力，上下几十名不良人成了待宰的羔羊一般，任人宰割，一夜之间，丽竟门便不复存在。先帝念及丽竟门到底有功，没有杀丽竟门统领，将他囚禁在了大明宫的一处假山里，在假山里修了水牢。

“杀不得也放不得。”狄仁杰自言自语了一句。

水牢之中的人原来是丽竟门的统领，那他的死倒也是情理之中，被囚在水牢之中，生不如死，难怪他会求着那刺客杀了他，了解他的痛苦。

“那么为什么那个刺客当日没有死？”

皇上的故事讲完了，狄仁杰紧跟着便问道。程勇出卖了整个丽竟门，怎么会遗漏一个活口出去。

“因为那个晚上，我不在丽竟门内！”

寝宫之中响起个声音来，狄仁杰和皇上猛的回过头去，那声音来自方才已经走了的大公公，但是却不是大公公的声音。这声音沉稳而嘶哑，狄仁杰挡在皇上身前，看着那大公公一步步的走来，歪着脖子从脖颈处一把撕下自己的易面具，露出那张刺客的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