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揽？黄家经常换下人吗？”

“倒也不是经常，只是有新下人来了，老爷都会嘱咐离那池塘远一点，池水直连着黄泉，活物进去都会立马被吸尽生命。”

狄仁杰听着这话忍住没有发作，他已经彻底不在相信这个谣言，他分明看着黄全从那池底走上来，也看得清那池底确确实实是长了漆黑的水草这种活物。他没有立即反驳婢女的话，而是面色沉下来，微微的点点头，让婢女继续说了下去。

“小衣来了以后，显得很害怕，尤其是她听过了关于那片池塘的传说之后，就更加害怕了，平时走路都是能避开就避开的。大概是她来了小半年以后，有一天她晚上就没有再回到房里，老爷发动全府上下都没有找到小衣，只有她的衣物和一些贴身的物件，浮在那片池塘上。”

“于是你们就认定了，小衣是跌进了池塘里，人被吸入了黄泉里？”

狄仁杰这样问着，那婢女皱了皱眉，轻轻的咬着嘴唇，两只手握在一起，两只眼睛不停的眨着，似乎在想什么时候。过了一会儿，这婢女才摇了摇头，抬起头望着狄仁杰说道。

“小衣平时就很怕接近那片池塘，她不可能会失足跌落的，一定是有人推她下去的。”

没等狄仁杰接着发问，这婢女又疑神疑鬼似的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右手挡住嘴的一边，缓缓的对狄仁杰说着。

“山庄里总是隔着三五个月便会消失几个下人，有时是一个，有时是两个。每次都是女人。所以裘老板经常会带一些婢女过来。”

婢女说完立马把身子缩了回去，勾着脑袋，一边扣着手指，一边喃喃的自言自语着什么，似乎完全不在意狄仁杰坐在她的对面。狄仁杰忍不住竟猜测起来，这婢女的这般状态，难不成心智有些问题？

狄仁杰没继续朝下想了，小衣的尸体出现在了西院之中已经足够说明一件事，黄家消失的仆人绝对不是被什么吸进了黄泉离开人世，但是在她们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狄仁杰无法想象。

小衣的尸首变成了灰白色，她浑身光秃秃的，眼窝陷了下去，身上满是奇怪的孔洞，不像是伤口。狄仁杰的手伸进怀里，他缓缓的拿出那枝被他收好的花朵，狄仁杰再从怀里拿出来，打开小布包的时候，那花朵已经化作了灰白色的粉尘，随着微风吹散了。

狄仁杰这时候才问起婢女

“是谁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是黄三儿，半夜里就听到他突然大叫起来。”

“你走吧，去把黄三儿叫来。”狄仁杰吩咐了一声，那婢女点点头，幽幽的站起身来。

她的身子晃晃悠悠的，狄仁杰看着她的样子，他忍不住想着似乎黄家的下人都是这样，一副无精打采，毫无气力的样子，说话也是幽幽的，现在看来似乎神志也不太正常。

正是狄仁杰思考的时候，那黄三儿敲了敲门进来，他的帽子歪在一边儿，个子很高但是却一直弯着腰，驼着背，他点头哈腰的进了房里，也不敢落座，就站在狄仁杰的对面。

敌人及抬起头看了看他，扬了扬眉毛，冲着面前的座位点点头，那黄三儿立马坐了下来，连连的朝着狄仁杰嬉笑着，看上去让人好生厌恶。

“地上的尸体是你第一个发现的？”狄仁杰问了一句，那黄三儿连连点头。

“是，我这半夜出来起夜，就瞧见大雨里地上好像爬了个什么东西，我怕的很，考进去用那烧火棍碰了碰，她也不动，我再蹲下仔细一看，竟然是具尸体！”黄三儿说到这儿脸色都变了。

狄仁杰这才注意到黄三儿似乎和其他的婢女不太一样，他说话的时候眼珠子不停的转，机灵的很，看上去活泛的多了，并不像其他人那样鬼气森森的。

“你不认识地上的尸体吗？”

“我当然不认识了，我来黄家才三个月。我前夜回来的时候，还没有尸体呢，企业的时候突然就冒出来一具尸体，可吓死我了。”黄三儿连连摇头，一边儿回答着狄仁杰。

狄仁杰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看样子这黄三儿也是什么都不清楚，狄仁杰走至门前，瞧了瞧天色，正是这夜里最黑的时候，过了这一时三刻，就是黎明要到的时候了，天也就亮了。

外面的雨小了很多，狄仁杰反身进屋，拿起一件干了不少的袍子，又披在了身上，带上了兜帽，一个人出了门，走出了西院。

雨小了很多，狄仁杰摘下了兜帽，这一点点的雨水落在头上，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狄仁杰快步的走着，他的思绪如同一团乱麻，那个死去的婢女小衣，显然是刚死去不久，但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

如果是下毒的话，能够让全身的皮肤发生变化，那么她是怎么服下的呢？她的口腔狄仁杰打开检查过，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她身上那些大小不一的孔洞是什么，周身散落的植物又是什么，为什么会化作灰白色的粉末？

狄仁杰的心里塞满了问题，脚步也就不自觉的放缓下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恰好自己站在通向东院的回廊之上，回廊尽头和东院相交之间的一片石子路旁，是连着池塘的岸边，岸边站着一个也披着长袍的人。

长袍边立着的那根桃木杖已经表明了那人的身份，站在那岸边的正是悬镜，他总是一动不动的，望着池水，但周围的一切又好像全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狄大人。”悬镜轻轻唤了一声。

狄仁杰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他缓步走过去，那悬镜似乎看也不看他，便能知道他的存在。悬镜望着池水，扭过头看了看狄仁杰，面纱之下只露出了一对眼睛，他的眼神似乎透露出一些担忧。

“悬镜先生彻夜不睡的吗？”

狄仁杰问了一句，背过手走到了悬镜的身边。

“狄大人审问完了可有了头绪？”悬镜也不回答狄仁杰的问题，自顾自的问起别的来。

狄仁杰没有吭声，悬镜又举起他那根桃木杖，指向了被雨点轻打着的水面，狄仁杰显得有点紧张，他盯着那杖头的铃铛。

“悬镜先生可是又要施展幻术，迷惑本官了？”

“哈哈哈哈哈！”

狄仁杰的口气不怎么友好，却惹得悬镜一阵大笑起来，他用手晃了晃铃铛，狄仁杰紧张的后退了几步，稍稍镇定下来之后，却发现这水面上依旧是小雨轻点，没有任何的异样，他环视四周，也再无任何的幻象出现，狄仁杰这才安心下来，疑惑的看着悬镜。

“狄大人果然是意志坚定之人。”

那悬镜又笑了几声，收回了手中的桃木杖，另一只手伸出去，取下来杖头的两颗铃铛，用手一捏，直接抛向了面前的那池塘之中。

狄仁杰看着悬镜，看不明白他这举动到底是为何，悬镜也不再理狄仁杰，手里持着桃木杖，便一点点的转过身走过开。

雨好像更小了，天色也一点点的，有些发亮了，从彻底的黑暗变成了有些灰蒙蒙的，狄仁杰走到那片池塘前。那两颗铃铛还浮在水面上，狄仁杰盯了一会儿，那铃铛才逐渐的沉下来去，冒出些许的泡泡。

他蹲下身子，之前的大雨将池塘边的冲刷的泥泞不堪，他的靴底沾满了泥巴，狄仁杰忽然身子一抖，那小衣的脚底也沾满了泥巴，她赤身裸体没有鞋子，黄泉山庄到处都铺好了路，唯独着池塘边才能沾上那么多的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