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佛不像是她说的，而是不知打哪儿飘来的声音，听着让狄仁杰浑身有些不自在，他便没在问什么。婢女领的路和来时不太一样，狄仁杰随着她在回廊之中兜着，雨水打在回廊之下的池塘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很少见到这样的池塘，狄仁杰心想着，池子上搭建着曲折的回廊，池中也什么都没有种，只有简简单单的一汪清水，水面上就连片叶子或是浮躁都看不到，更别说水里会有什么鱼儿生活了。

前往堂前的路似乎很长，狄仁杰感觉已经走了很久了，却只是能够隐约看到一丝丝从东院升起来的青烟，但这已经足够了，狄仁杰的心便也就踏实了不少，至少看到这些青烟，证明确确实实是除了这个阴森鬼气的婢女之外，这里还是有其他的人的。

走过了回廊，前面是用细碎石子铺的路，石子路的两旁栽种着狄仁杰说不上来名字的植物，扭曲歪斜的生长着，看上去并不美观，反而让他有一种厌恶的感觉。石子路并不长路的尽头是一二层的楼阁，楼阁的门虚掩着，透过门上的纸窗可以看到屋中跳动的火光，和一两个坐着不动的影子，这让狄仁杰舒服了很多。

婢女在门前停下了脚步，她轻轻的敲了敲那原本就虚掩着的门。

“老爷，大理寺官老爷到了。”她的声音依旧是那样幽幽的。

狄仁杰顺着虚掩着的一道门缝看去，只能看见一个扎着头，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端坐在桌前，他身形应该不算高，穿着的金丝蟒袍显得有些肥大，他微微低着头看着面前桌上的佳肴美酒，迟迟没有动作。

“请大人进来。”屋里的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像是被撕裂的那种声音。

婢女推开房门，让到一边，给敌人就让出一条路来。狄仁杰走进屋里，屋里倒是暖和的声，也亮堂的多，只是人却只有寥寥几个。

正对着房门的另一端，坐着个病怏怏的锦袍男子，他的面色不太好看，两个眼窝深陷下去，整张脸都有些死气沉沉，他的身边搂着个娇艳欲滴的美娘子，二人当是一对夫妻。狄仁杰心里想着，又看向左边。

左边坐着的是方才从门缝里瞧见的那个精瘦的男子，他似乎并不在意进来的是什么人，脑袋动也没动，只是侧着眼瞥了一眼狄仁杰，便继续恢复到了之前的动作。

右边则坐着一个年级稍长的魁梧大汉，一把白胡子连着络腮，一直到了胸前，他的的脸上堆着横肉，却尽力想让自己看上去和蔼一些，这大汉的眼睛一直盯着狄仁杰，他的身边没有坐人，倒是背后立着个俊俏的小童，这小童低着头规规矩矩的站在大汉的身后，背靠着柱子，却只敢偷偷的瞟着狄仁杰，不敢抬起头来。

大汉的旁边还有一桌，坐着个蒙着面纱的人，狄仁杰看到的时候，他正是一手挡住，另一首撩开面纱喝尽了杯中的酒，没人别人看见一丝丝他的容貌，狄仁杰望了一眼，看样子是个男人，他的坐垫旁放着一根桃木杖，像是方士经常用的那种，这人或许是个方士也说不定。

“还未请教这位大人尊姓？咳咳...”坐在主人家位置的那病秧子，问了一声狄仁杰。

“大理寺少卿狄仁杰，路过宝地的时候恰逢大雨，冒昧请借主人家的地方避避雨。”狄仁杰行了个礼，那病秧子点了点头。

他思忖了片刻，然后才开口回道。

“狄大人来的正好，今日是家弟诞辰，来即是客，狄大人请坐。”

这庄主说着，朝着那小胡子旁的桌子比了一下，狄仁杰扭过头看去，那小胡子这才扭过头来，朝着狄仁杰行了个礼。原来他是这庄主的弟弟，就是那恐怖婢女口中的二老爷。

狄仁杰走过去坐了下来，立马就有下人为狄仁杰端上了酒菜，狄仁杰抬起头本想道一声谢，话却憋在了嘴边，那仆人面色铁青，与那先前引路的婢女一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看上去恐怖的很。

待酒菜上好，气氛却陷入了异样的沉寂之中，庄主时不时的咳嗽几下，似乎显得身体很虚弱，身边的美妇人有时喂他喝一口酒，替他夹一口菜；魁梧的大汉一个劲儿不停的吃吃喝喝，像是饕餮一般，盘子空了一旁的下人便赶快端上一盘来。另一边的蒙面方式却不说话，偶尔饮一两杯酒，发出一声嗤笑。

至于过寿的这位二爷，却一直没动桌子上的佳肴，他的目光在其余的几个人身上流窜，他皱着眉，一言不发，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狄仁杰的身上。

狄仁杰便也看着他，很快他便把目光移开了。

“敢问庄主，这好好的山清水秀的地方，为什么要叫黄泉山庄呢？”狄仁杰打破了沉默的尴尬。

狄仁杰的话引得了一阵的哄堂大笑，唯独那小胡子二爷，没有发笑。魁梧的大汉笑的脸都涨红了，像是一颗煮熟的猪头似的，一旁的蒙面方士咯咯的阴笑了几声，让人极不舒服，就连那病秧子庄主，都捂着嘴稍稍笑笑。

“这倒是有个来由，草民名字便叫黄全，不过是全部的全字。这只是其一，其二嘛，狄大人从西面的厢房来时，可曾看到回廊之下的一汪清池？”

狄仁杰点了点头。

“那汪清池之下有一个深不见的泉眼，我也试过在这池里种些花草，养些鱼虾，但是花草过不了几日便枯萎，鱼虾也消失不见。高人说是底下那口泉眼直通黄泉，才导致了水里有不得活物，所以我这山庄也就叫做黄泉山庄。”

“黄庄主正是壮年，就住到这渺无人烟的山水之中，好风雅。”狄仁杰点点头称赞了一句，这山庄名虽然吓人，确实也来由的有些奇妙。

“草民家里世代都是徽州的商人，只是到了我这一辈，狄大人也看得出我身子不好，便找了这么个地方养养身子，好在家中几个掌柜的都不错，生意也不需要我多加关心。”

黄全说着，又咳嗽了几声，才继续说了下去。

“这位是我的妇人，狄大人您身边的是家弟黄升，这边二位则是家里的世交，这位和我们黄家一直都有生意来往，裘盛裘大掌柜。”

那魁梧的汉子站起身来，朝着狄仁杰行了一礼，狄仁杰颔首点点头。

“这位则是我自己的至交悬镜先生。做生意虽然是世代的营生，但是我自己队方士的玄幻之术颇有兴趣，悬镜先生也不嫌弃我是个凡夫俗子，平日里也愿意为我解惑，一来二去便成了至交好友。”

狄仁杰听着这话，目光移到了那蒙面的方士身上，那方士倒是坐的四平八稳，只是扭过头来朝着狄仁杰稍稍点头。

正是这时候，那黄升却突然冷笑了一声。

“至交？只怕是给你续命用的。”

狄仁杰没有吭声，黄升的话似乎让黄全极为生气，他剧烈的咳嗽着，身旁的美妇人一给他端过一杯茶来，黄全大口的饮完了一整杯茶，脸色煞白，似乎气的身子都在发抖。

“你！你！今日给你过诞辰，你还这样不识相，当着狄大人的面尽说些胡话，当初就应该听爹的话，送你去充军！”

狄仁杰没想到黄全的话让黄升突然变的暴怒起来，他一把打翻了整张桌子，站起身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恶毒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一言不发的便直接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