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象顿了顿继续道:“因此这段日子我会留在镇子,一来能为城隍爷分忧解难,为疏风漏雨的小镇添一块砖瓦,二来也能够保住她周全,直到这场风波结束再离开。”
陈震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刚要为蓝袍道士斟上一杯酒,年轻道士却摇了摇头。
陈震放下酒坛,目光落在荡漾不息的酒液之中:“通天峰荤酒不沾的规矩实在是不合人情,从前我就觉得这条规矩太没意思,简直可有可无,就好比那山下佛家荒废了三净肉的说法,还不是照样个个肥头大耳。”
莫天象一扫先前的颓然,微微笑道:“儒生读书正心修身治国平天下,师侄想要荡这天下不平,更要恪守本心清身作则。”
陈震一听到这些头头是道的东西便觉得头疼,揉着太阳穴道:“你与那些一根筋的家伙越来越像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莫天象笑了笑,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陈震倒是百无禁忌地说道:“其实在你之前青玄剑派的肖大掌门已来过一回,对于髻霞山眼下的状况我已有所了解,他自破长生,换髻霞十年太平,对吧?。”
莫天象眉头微扬,再次向陈震一拜:“掌教临终前千叮万嘱,让晚辈务必请师叔动身回髻霞山主持大局。”
陈长柏的嘴巴几乎能够塞下一只拳头,他万万没有想到陈震与髻霞山竟有着如此切骨不离皮的关系,这看样子莫不是要让陈震去做那髻霞山的掌门?
谁知陈震直截了当地拒绝道:“不回,谁爱回谁回,髻霞山门高院宽,不是还有李峰、孔老道和俆倚天那些个家伙坐镇山门吗?我回不回去都一个样,再说了我这等嗜酒如命的性子,在山上哪里待得习惯。”
陈长柏气得差些跺脚骂娘,心想这陈震是脑袋灌水了吗?当髻霞山掌门不比守着这间半死不活的豆腐铺子要强?
莫天象投出失望的目光。
陈震的语气随之平和了一些:“天象,你无须再浪费口舌来当说客了,当初他把我逐出髻霞山,我和他的师徒之情便已恩断义绝,说白了我与髻霞山再无一分一毫的干系,那道浩劫若真到来那也是髻霞山自家的命数,怪不得别人,况且他以自破长生的代价换髻霞十年太平兴盛,你们也就无需杞人忧天了,至于十年之后,说不定髻霞山会出来另一位洪荒仙人扛下那道天劫呢?”
陈震目光熠熠,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蓝袍道士的肩膀道:“我很看好你。”
莫天象仍不愿放弃:“师叔。。。”
陈震摆了摆手道:“天象,师叔老了,不重用了,跟你说了这么一会话就有些倦了,该是时候打烊歇息喽。”
莫天象默默起身,黯然落寂地离开了豆腐铺子。
待蓝袍道士离开后,陈震扭过头看向木梯,轻轻敲了两下桌面:“你小子鬼鬼祟祟地躲在那作甚?还不赶紧出来!”
陈长柏满头思绪地扶着楼梯起身,下楼后来到八仙桌前坐下。
陈震打量了一下行动自如的陈长柏,不禁有些讶异:“体魄这么快就恢复如常了,看来你这些天的罪没白遭,那位龙王爷的真元的确有鬼斧神工之力。”
陈长柏啊了一声,满脸都是惊讶不已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我吞下了那颗龙珠?”
陈震岔出双指,点了下双眸,又指向陈长柏的眼珠:“你不是说我是这苏生巷的人外人吗?那还有什么能够瞒得住你老子的眼睛?”
陈长柏忿忿不平道:“原来你一直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我先前几回身涉险境,想必你都一清二楚,只不过都在观望局势,看我最后喘不喘得上这口气,又或者说会不会有外人出手替我化险为夷,再考虑应不应该出手,对不对?我到底还是不是你亲儿子啊陈震?”
陈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去和陈长柏争吵,淡淡呷了口酒道:“刚才我和那道士的交谈你都听见了吧?说罢,你有什么要问的通通吐个干净,过了今天我可就不伺候了。”
陈长柏露出个笑意,鬼鬼祟祟地探头望向门外,吐出心中的疑惑:“我适才听见那髻霞山道士喊你作师叔,还要请你回髻霞山主持大局,你和髻霞山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陈震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如实回答陈长柏:“我曾是髻霞山的弟子。”
陈长柏眯起了眼,啧啧问道:“听闻髻霞山声名在外,是为数不多不曾被俗世沾染的仙家宗门,你倒好放着神仙不做下凡来卖豆腐,可是做了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才被逐出了师门?”
陈震摇了摇头,一笔带过:“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只是年轻时不听劝阻急着一往无前,不顾后果地要去做那天下第一,有人觉得我急功近利,生怕我给髻霞惹来祸事,便将我逐出了师门。”
陈长柏豁然开悟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陈长柏又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做到天下第一了吗?”
陈震停下手中的酒杯,很认真地看着少年,酝酿了半天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陈长柏表情僵硬动了动嘴角:“想来你跟那吴飞侠一样半斤八两,撑死了也就是个一二楼的实力。”
陈震只是笑笑不说话,对牛弹琴的蠢事他向来不爱做。
陈长柏也笑了笑,又问了许多有关武路上的问题,为何那位苦海龙王的力量总是灵光一现,时而管用时而又不灵光,其实在城隍庙内李英俊就曾有提及,说是因为他肉体凡胎,所以驾驭不住那颗龙珠的力量,但仅此而已,而那道于体内丹田处丝丝缕缕的寒流到底有何玄妙之处,再有便是该如何才能真正踏上修行一途,成为真正的修行者。
这回陈震鲜有地沉下心来,为陈长柏一一解开这些疑难杂症,关于陈长柏丹田处那丝丝缕缕的寒流,陈震在粗略观望后便得出了结论。
约莫是那位苦海龙王的真元,在陈长柏的体内开辟出了一座紫府气海,对于修行之人而言,紫府气海意义极其重大,乃天地灵气会聚之所,不仅能够为修行之人积攒家底,还能淬炼体魄,亦是修道之人腾云驾雾通天神通的根基以及玄机所在。
修行之人体内一旦开辟出紫府窍穴,便等同于半只脚踏进了修行一途,而陈震静观后出奇发现,陈长柏体内的那座紫府窍穴,竟相当一名中五楼修士的规模。
须知对即将踏上修行之人来说,能够开辟出一座全新的紫府气海相当不容易,若是要开辟出一座中五楼的紫府窍穴更是难若登天,而陈长柏却歪打正着走了狗屎运,在吞下了那枚龙珠后得到了这么一份泼天福缘。
而那丝丝缕缕的寒流,便是那位苦海龙王的真元所散发出来的灵气,一座紫府空有窍穴却无灵气留存,无疑是空架子一座,唯有聚拢八方灵气,紫府窍穴才能有用武之地。
再者紫府窍穴往往先行于修行境界,这便是为何有些修行之人耗尽一生,仍是难以突破中五楼的瓶颈,其重便在于紫府窍穴太过狭小的缘故,无法容纳更多的灵气从而难以破境。
这也是一些修行之人避世隐居于深山之中的原因,河川之中往往蕴藏着蓬勃灵气,在其中修行于心于外大有裨益。
可偏偏在陈长柏的丹田之中,就蕴藏着一座直插云霄的‘巍巍山岳’,因为那枚龙王真元的缘故,灵气源源不断生生不息,也难怪陈长柏会成了那些妖魔鬼怪眼中的‘长生肉’。
至于何故龙王之力时而灵光乍现,陈震给出的解释直指要害,与李英俊的说法大同小异,如今在陈长柏的体内虽拥有一座中五境的紫府气海,却没有一副可以承载其重的体魄,犹如一座华而不实的空中楼阁,遇上风雨必定摇摇欲坠,根基不稳,龙王之力自然也就灵光一现。
陈震还说想要真正跻身一楼境界,淬炼体魄是绕不过去的坎,也是将那道龙王之力化为己用的唯一方法,陈震打了一个比方,黄河之水落在苦海河上,必定会使葫芦镇方圆千里横遭洪涝之灾,其中根源便是因为苦海河太过狭窄短促,容不下滔滔黄河水,所以即便是有些势头的‘蛟龙走江’,都能将葫芦镇搅得寸步难行。
再简单一些地说,修行之人体内的脉络就像河川,而灵气就像是河川之水,唯有淬炼体魄,让体内的经脉彻底打通,以包罗万象之势,才能让一泻千里的洪水安然无恙地流过。
最后陈震答应陈长柏,等他伤势恢复无恙,便教他淬炼体魄之法。
陈长柏本来还想问些什么,关于陈震的从前过往,但见陈震有些疲态,便不再问那些离奇古怪的问题,反正来日方长,他就不信陈震能够禁得住他的软磨硬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