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仿佛被钝器凿击太阳穴。
韩森的意识从混沌中挣扎浮起,浓烈的铁锈与腐败油脂的气味涌入鼻腔。他猛地吸气,气管却并未产生预料中的排斥,反而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污浊,只引发一阵低沉的闷咳。
他睁开眼,视野模糊了好几下才勉强聚焦。
昏暗的光线从高处渗下,勾勒出两侧布满污渍的墙壁轮廓。他正趴在一个积着黏腻污水的小坑里。
“呃…”他试图撑起身,右掌下意识按向剧痛的额角。触手一片湿滑温热。
是血。
迷茫瞬间被痛楚驱散。“我……”他声音干涩沙哑。记忆的最后片段是飞机舷窗外的云海,剧烈的颠簸和警报声……再之后,便是彻底的黑暗。
这里绝非万米高空,也绝非任何熟悉之地。
“嘿!在这儿!”
一声呼喊从他身后的巷口响起,瞬间打破了寂静。
韩森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手脚并用从泥坑里爬起,甚至来不及看清来人模样,身体已先一步做出反应——跑!
“站住!”身后的呼喝声更加逼近,杂乱的脚步声在狭窄巷道里回荡。
“那你别追啊!”韩森在心中腹诽,多年在灰色地带倒腾练就的警觉让他明白,被不明身份者追逐绝无好事。他甚至无暇思考对方为何说英语。
他跌跌撞撞冲出巷口,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下意识抬手遮挡。
然后,他僵住了。
眼前展开的是一幅完全超乎想象的图景:高耸的烟囱喷吐黑烟,巨大的齿轮在锈迹斑斑的钢铁架构间缓慢转动,发出沉闷轰鸣。虬结的蒸汽管道如同巨兽血管,爬满了样式古怪的建筑……
这不是他认知中的任何城市。
“该死,这是哪!”韩森搞不清状况,但身后脚步清晰,他只能盲目顺着街道跑去。
“数据流整理中…整理完毕。”
一段信息流如同直接植入大脑般浮现。
【信息整理完毕】
【塔夫.莫罗:下城居民。年龄:16。状态:逃亡】
“什么东西?!”韩森骇得魂飞魄散,脚下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身后脚步声仍在逼近。求生本能压过惊疑,他强行扭转身形,扑向右侧小巷。抓起一根腐烂木棍,背贴冰冷墙壁剧烈喘息。
‘不能再跑了,体力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他小心探出半只眼睛。三个穿着藏青色制服的身影出现,手里端着长条状武器。
“枪!”这个词本能地出现在他脑海。‘该死!’
他猛地缩回头,心脏狂跳。目光上移,看到墙壁上纵横的管道。
不再犹豫,尽可能将地上杂物堆起,踩上后尽力向上一跳,险险扒住一根管道。
杂乱的脚步声从下方快速掠过,并未停留。
直到他们远离,韩森才跳了下来。
走出小巷阴影,又跑了一会儿才彻底放下戒备,有空注意周围。
‘这到底是哪啊?’看到的景象越多越感觉梦幻。
‘刚才那个面板……’心神稍定,那淡蓝色面板再次浮现脑海。心念微动,界面果然出现:
【塔夫.莫罗:下城居民。年龄:16】
之前“状态:逃亡”已消失。
韩森下意识伸出手指,试图触碰那浮在空中的文字。指尖却毫无阻碍穿了过去。
‘塔夫·莫罗?这是谁?’他皱紧眉头。视线下移,落到自己手上。
低呼一声,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它。这手沾满黑泥和半干涸血渍,指甲缝里全是污垢。手臂纤细,几乎皮包骨头。
他猛地低头审视自身:破烂不堪的粗麻布衣服,裤子短了一截,露出瘦削脚踝,一双几乎散架的破旧皮靴……
‘这是我?!’
念头刚升起,又被另一个覆盖,他愣愣看着身上衣物:
“老子的西服呢!?”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怒火窜起,冲淡些许恐惧。
就在这时,一辆外形古怪、发出巨大轰鸣的车辆从他身旁驶过。它没有轮胎,依靠联动杆和滚轮前行,车身中央锅炉不断震颤,噗噗喷着黑烟和蒸汽。车辆碾过路边积水坑。
哗啦!
恶臭泥水溅了韩森一身。
韩森瞬间僵住。猛地扭过头,怒火中烧地瞪着那怪车背影。
一个年轻面孔探出车窗,非但没有歉意,反而指着狼狈不堪的韩森发出夸张大笑,随即缩回车内,轰鸣着远去。
韩森的怒骂卡在喉咙里。
他的目光死死追随着那辆怪车,看着它完全违背常理的外形,听着蒸汽活塞的刺耳轰鸣…
一个荒谬却唯一的解释击穿了他的意识。
脊背发凉,汗毛倒竖。所有愤怒和疑惑被更大的惊骇淹没。
‘穿越了?!’
随即冒出的念头却不是怎么活下去,而是:
‘我的货…那批刚到手的i9还没出…’
他被这不合时宜的想法逗得嘴角一扯,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呵…妈的,人都没了,还惦记差价…”
笑声迅速变调,浸满苦涩。
“幸好…每次回来都给妈那儿存了钱…”他喃喃自语,试图用这点微末幸事安慰自己,但巨大的悲伤仍像冰冷潮水涌来。
想象着父母悲痛的模样,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窒息般抽痛。
两行热泪混着泥污和血渍流下。
他沉浸在哀恸与思念里,周遭怪诞的街景、刺鼻的气味、身体的疼痛…一切都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
正是这片刻的精神恍惚,让他放松了最后一丝警惕。
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地贴近。
下一瞬,一块潮湿刺鼻的毛巾猛地捂上了他的口鼻。
“唔?!”怪味直冲喉咙,咒骂被堵回。强烈的窒息感和眩晕袭来,眼前景象旋转、变黑。
……
不知过了多久,韩森的意识艰难挣扎出来。
头脑昏沉,额角伤口突突地痛。他睁开眼,在昏暗中聚焦。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狭窄房间,双臂被反剪绑在椅背后,粗糙的绳子勒进腕肉。嘴里塞着破布,难以言喻的恶心味道直冲喉咙。
‘呕!这味儿…’他本能地想吐槽,却猛地惊醒:‘不对!我现在是塔夫·莫罗!穷得叮当响,绑我图什么?’
一个阴冷的念头钻入脑海,让他汗毛倒竖。
‘该不会是冲器官来的吧?!’
“器官贩子”四个字像惊雷炸开,无边的恐惧瞬间攥住了他。他猛地挣扎,旧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