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族,人类五族之首。
凡灵巷,灵域内灵气最稀薄之地。巷中被外界视为不祥,因万年无人觉醒灵根,故得名。奇的是,这不祥之地偏坐落在灵域中央。
凡灵巷的青石板总带着潮润的凉意,阿萤光着脚踩在上面时,裙摆扫过墙角丛生的青苔,像只灰扑扑的雀儿掠过石阶。
巷尾那棵老槐树的影子斜斜铺在她家院墙上,把"灵"字家徽拓得只剩模糊轮廓——那是灵族最末等的徽记,边缘的云纹早已被风雨磨平,就像阿爹阿娘掌心永远洗不掉的薄茧。
只是夕阳照在徽记上,却仿佛游移着七彩微光,明明灭灭。
"哟,这不是凡根堆里的小耗子吗?"
尖细的嗓音裹着灵力砸过来时,阿萤正踮脚够院门上挂着的干枣。竹篮"哐当"坠地,红枣滚了一地。
她回头就看见灵浩牵着灵珊站在巷口,男孩腰间的玉佩泛着嫩黄光晕,把他锦衣上的金线都衬得活了几分。
"灵浩哥哥捡颗枣儿尝尝?我娘晒的,可甜了!"
阿萤弯腰去拾枣子,声音脆得像檐角风铃。
"珊姐姐要是喜欢,我送你一把,比你们灵韵街买的蜜饯干净。"
灵珊嗤笑一声,藕节似的手腕一翻,浅黄玉佩突然亮起微光,几颗红枣瞬间被无形的气浪掀飞。
"谁要吃凡夫俗子碰过的东西?再过三日就是觉醒大典,我爹娘说,像你们这种祖辈没沾过灵根气的,测出来也是块凡根,白白占了大典的位置。"
阿萤的手指在青石板上蹭出红痕,她把拾好的枣子往篮里塞,指甲掐着竹篾笑道:"废石也能压咸菜缸呢,总比某些中看不中用的琉璃珠子强。"
"你敢骂我的流金髓!"
灵浩怒得往前一步,腰间玉佩的金沙纹路骤然流转,阿萤感觉一股热风扫过脸颊,鬓角的碎发都蜷了起来。
这是双灵根初显的灵力,对六岁的孩子来说已是相当难得,五年来,整个灵都觉醒出双灵根的天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三灵根那更是十年难得一遇的天之骄子,流金髓那更是诸多双灵根天骄朝思暮想之物。
"我可没说名字。"
阿萤后退半步,后背抵住斑驳的木门。
"再说灵浩哥的灵玉那么金贵,哪是我这种小耗子能骂的?许是风刮过树叶的声音,珊姐姐听错了吧?"
她眨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睫毛上还沾着点槐花落粉,倒把灵珊看得一愣。
灵浩还要发作,却被巷口传来的咳嗽声打断。
阿爹挑着水桶回来了,粗布衣衫被汗水浸得发深,看见两个锦衣孩子,他愣了愣,随即把水桶往地上一放,笑着招呼:"是灵家小少爷小姐啊,要不要进来喝碗凉茶?"
"谁要喝凡夫的茶水!"灵珊拉着灵浩转身就走,路过阿萤身边时,故意把灵玉往她眼前晃了晃,"等着瞧,大典上测不出灵根,看你爹娘还有没有脸在灵族待着!”
脚步声远了,阿萤才捡起最后一颗滚到墙根的红枣,上面沾了层灰。她吹了吹,塞进嘴里慢慢嚼着,甜味里裹着点土腥气。
"阿萤咋蹲这儿?"
阿爹放下担子走过来,粗糙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
"是不是灵家孩子又来胡闹了?爹去跟他们爹娘说说......"
"没有没有!"
阿萤跳起来抱住阿爹的胳膊,把竹篮往他手里塞。
"是我自己笨,捡枣子慢了。灵浩哥哥还给我看他的灵玉呢,黄澄澄的真好看,像娘煎蛋时的油花!"
厨房的门"吱呀"开了,"快进来吃糕,阿娘特意多放了蜜。"
阿娘端着刚蒸好的桂花糕出来,白雾裹着甜香漫过门槛:她围裙上沾着面粉,看见阿萤手腕上的红痕,眉头轻轻蹙了下,却只柔声道,"是不是摔着了?娘给你抹点药膏。"
"是被门框蹭的。"
阿萤往厨房跑,辫子甩得像小尾巴。
"阿娘做的桂花糕比灵韵街的好吃一百倍!......"
她突然顿住脚步,转身时脸上又堆起笑,"等我长大了,天天给阿爹阿娘买灵韵街的蜜饯!"
阿娘把一块温热的桂花糕塞进她手里,指尖在她腕上的红痕处轻轻按了按,没再追问。
暮色漫进凡灵巷时,阿萤趴在窗台上啃糕,看见爹娘在院里低声说着什么,阿爹的手反复摩挲着院门上那个模糊的"灵"字,阿娘偷偷抹了把眼角。
“他爹,究竟该不该让阿莹蹚这遭浑水?”
“天意难违,人族眼见衰落,阿莹的单灵根......呵,那帮老家伙......”
话语顿了顿“万年了,该让那帮老家伙高兴高兴了。”
此时的阿莹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腰间——那里将来或许会挂上一块灵玉,或许什么都没有。但不管是什么,她都要像娘做的桂花糕一样,哪怕裹着凡俗的粗面,也要把日子蒸得甜丝丝、暖烘烘的。
三日后的觉醒大典,像片悬在头顶的云,正慢慢飘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