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渝白是被浓烈的羊膻味熏醒的。
他仰面躺在青石板上,鼻腔里充斥着牲畜粪便与熟芝麻混合的古怪气息。视线所及是灰蒙蒙的天空,几缕炊烟在黛色屋檐间游走。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夹杂着骆驼铃铛的脆响,竟是一口地道关中腔:"新出锅的胡麻饼!三文管饱!"
"这全息投影也太逼真了..."他嘟囔着撑起身子,忽然僵在原地。掌心传来的刺痛如此真实,半块碎陶片正扎在指缝间,暗红血珠顺着龟裂的纹路蜿蜒。远处城楼上飘扬的玄色旌旗,赫然绣着斗大一个"唐"字。
记忆定格在爆炸瞬间。当时他正在后厨调试新买的分子料理机,试图复刻唐代"浑羊殁忽"——这道失传的宫廷菜要用整羊包裹糯米烤制,谁知压力阀突然炸裂...
"郎君可是饿了?"沙哑嗓音打断思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蹲在渠边,捧着豁口陶碗吸溜面片汤。他脚下趴着条黄狗,正津津有味地啃着块带血污的羊骨。
李渝白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长安城西市外的永安渠畔。渠水泛着可疑的油光,漂着烂菜叶的木盆与卸货的漕船交错而过。对岸酒肆飞出串琵琶音,戴着幂篱的胡姬倚在朱漆栏杆上,金铃脚镯在暮色中忽明忽暗。
"现在是...什么年间?"他嗓音发颤。
"显庆三年。"老乞丐呷了口面汤,忽然眯起浑浊的眼:"小郎君这身短打倒是稀奇,莫不是昆仑奴新裁的样式?"
李渝白低头看着印有"海底捞"logo的围裙,突然注意到更诡异的事——老乞丐碗中漂浮的并非面片,而是某种半透明薄片,在夕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这是醍醐饼?"他下意识凑近细看。唐代笔记记载过这种用奶酥制成的面食,但眼前食物散发的分明是...谷氨酸钠的鲜香?
老乞丐突然暴起,枯枝般的手掐住他咽喉:"说!谁派你来窥探尚膳监秘方的?"力道大得惊人。黄狗龇出獠牙,羊骨坠入渠中激起涟漪。
剧痛中,李渝白的瞳孔骤然收缩。某种奇异力量在血脉中苏醒,老乞丐指缝渗出的汗液化作数据洪流:氯化钠0.3%、尿素0.08%、脂肪酸...当视线触及对方指甲缝里的黑色结块时,他竟脱口而出:"三天前吃过炙驼峰,用的是安息茴香与高昌孜然,炭火温度约220度..."
老乞丐如遭雷击,踉跄后退。面汤泼在青石板上,腾起的热气里浮动着万千光点。李渝白看到更多:面片中的麦芽糖正在分解,渠水里的大肠杆菌疯狂增殖,甚至能嗅到三丈外商队骆驼反刍的苜蓿气息。
"神农尝百草..."老乞丐喃喃后退,忽然伏地叩首:"老奴有眼无珠,竟不知仙师驾临!"
李渝白刚要解释,腹中突然雷鸣。那根被黄狗抛弃的羊骨在视网膜上分解成蛋白质矩阵,骨髓里残留的肉渣化作3D建模。当嗅觉捕捉到西风送来的花椒香气时,身体已经自动走向炊烟最浓处。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围裙口袋里,分子料理机的碎片正在发烫,隐约浮现出"时空管理局实验品003"的浮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