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天空乌云密布,眼看一场秋雨即将不期而至。
暮色渐沉,房间内,大红色的帷幔低垂,金丝楠木案几上放着两支手臂粗的龙凤烛,燃烧正旺。
云向晚坐在牡丹雕花大拔步床沿上,她眼中尽是掩藏不住的惊慌之色,手指使劲铰着大红喜服的衣角,关节亦已泛白,她此刻坐立不安。
今天是她成亲的日子,本来也是她约好跟堂哥私奔的日子。
但是今日,她不会跟堂哥私奔,她决定在王府里好好过下去,绝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王爷来了!”
云向晚惊得差点叫出声,默默祈祷堂哥今日没能进入这守备森严的王府,然后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离她不远处停下,随之鼻端传来一阵淡淡的酒香。
她皱皱鼻子,站起身做了个万福:“民女云向晚参见王爷!”
只听一声冷哼道:“民女?你现在已经不是民女了,你是我南安王府的二奶奶,这下满意了?”
云向晚身躯微微一震,耳边的声音冷若冰霜,她想抬头看看,最后还是忍住了。
上一世,她在巴蜀见过南安王,那时恰逢巴蜀发大水,南安王被派去赈灾,她只来得及远远看了他一眼,便被嫌她多余的老鸨从船上推入水中,她就这样被淹死了。
南安王慕容轩向丫鬟挥挥手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跟二奶奶说!”他眸中一片冰冷,看向面前这个女子,只见她秀发如云盘在脑后,许是取了发冠的缘故,发髻略有松散,只露出两只小巧粉红的耳垂,上面带着两只珍珠耳环。
她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楚长相,但基本可以猜测出确实是个少见的美人。
慕容轩走近云向晚身边,突然用手捏起她的下巴,细细看了一遍她的脸,眯着狭长丹凤眼,喷着酒气说:“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只可惜……”
云向晚感到下巴一阵尖锐疼痛,忙挣扎着脱离他的控制,退到墙根处,才边揉下巴边喘息着说:“可惜什么?”
慕容轩挑挑眉毛道:“可惜你即便嫁入王府,恐怕也无法改变云家的命运!”
“……我的……爹娘和大伯父伯母他们都怎样了?”云向晚只觉心中冰凉,浑身泛起一种恐惧感,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男的全部入了刑部大牢,女的除你以外全部被送至教坊司,下人也被发送官卖了!”慕容轩一脸云淡风轻。
云向晚以为自己会晕倒,但她并没有!十年前的此时也许自己会立刻晕倒,然后寻死觅活,但现在不会了。
云向晚半晌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翩翩少年棱角分明的脸,暗想:南安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若想救出家人,恐怕还得靠他。
不过微有醉意的南安王爷看起来实在不那么讨喜,她面上微露出嫌弃之意。
这一幕恰巧被慕容轩看见,面上浮现出一丝恼怒,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拉起她的胳膊,用力拉扯到床边,指着大红被单下隆起的一块儿:“你敢说你自愿嫁给他不是有目的的?若不是云家败落至此,你恐怕早已另攀高枝了吧!”
云向晚自然知道掩在被子底下的是何人,这就是她今日要嫁的人——南安王府庶子慕容枫。
慕容轩看见云向晚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以为她被吓呆了,自己既达到目的,心里很是满意,便放开她的手臂,坐到杌子上,悠悠开口道:“既然这个婚礼我们各取所需,那我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云姑娘,你家族即已败落,如今就只能依附我南安王府生活,你以前那些个腌臜事情,就此做个了断,别拿我王府的清白做赌注,否则,别怪本王不客气!”语气极其冷清。
“王爷,若说我是带着目的嫁进来的,那王爷呢?同意让我进王府大门,您难道就一点没有目的吗?”云向晚嘴角带着一丝苦笑,手里的帕子被扭得紧紧的。
“呵……哈哈……你竟然敢跟本王谈条件……”慕容轩怒急反笑。
“既然是冲喜,又有什么可挑剔的,不是娶谁都一样吗?可是,谁又会这样糊里糊涂嫁进来做个……寡妇!”云向晚话中带着几分讥讽。
“你?……真是一派胡言!”慕容轩一拳砸在案上,茶杯滚落下地。
“王爷,若我云家还是从前的云家,那我又怎会嫁给……二公子……,所以还请王爷……”云向晚面色微红。
“如何?”
“……请王爷不要再提关于我以前的事情,您眼前的云向晚已经和从前的云向晚做了了断!”云向晚心里有些难过,以前那个自己,真是死有余辜。
两人沉默片刻,云向晚想到上一世,她也是这样孤孤单单嫁了出去,没有娘家送亲队伍,也没有长长的嫁妆,可是,那时候心内满满都是甜蜜的喜悦,是和堂哥共赴美好生活的期盼。
而这一世,她知道必不能和堂哥走,留在王府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纵然此刻需要面对的是南安王爷刁难,或者别的什么,也好过前一世凄惨死在异乡的结局。
“王爷……,我……想去看看狱中的家人!不知……王爷……”云向晚知道这个可能性太小,但还是艰难开口道。
“你觉得可能吗?那刑部大牢,可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慕容轩眼光灼灼。
“我知道家人必定是被冤枉的,我大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云向晚突然觉得此事必定有蹊跷。
“你若是觉得云家冤屈,尽可以拿出证据来,在这里信口雌黄算什么?”慕容轩皱眉道:“是不是有罪,朝廷自有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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