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浸透了青石镇斑驳的瓦檐。
萧溟攥着药锄的手指节发白,粗麻衣襟被冷汗浸透。他盯着屋檐下那串青铜铃铛——三日前父亲亲手挂上的镇魂铃,此刻正疯狂震颤,却无一丝风声掠过。
"哥…爹吐了好多黑血……"
十岁的萧雨柔赤脚从里屋冲出来,脚踝沾着黏稠的血浆。她怀里抱着的药罐"咣当"摔在青石板上,墨绿色药汁顺着砖缝渗入地底,腾起一缕腥臭白烟。
萧溟甩开药锄冲进屋内。
腐朽的松木床榻上,萧战裸露的胸膛爬满蛛网般的幽绿咒纹。那些纹路像活物般蠕动,所过之处皮肉迅速干瘪,露出森森肋骨。床头的烛火被咒力牵引,竟凝成九朵惨绿的鬼莲。
"溟儿……"萧战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枯枝般的手指突然钳住萧溟手腕,"玄冥帝族的噬寿咒……凡我萧氏血脉……"
一口黑血喷在萧溟前襟,布料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萧溟感觉腕骨几乎被捏碎,却不敢挣脱。他看见父亲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眉心浮现的淡绿印记——与萧战胸口一模一样的咒纹。
屋檐下的青铜铃铛突然齐声炸裂。
"拿着!"萧战扯断颈间皮绳,将半块残玉拍进萧溟掌心。
那玉沁着血丝,缺口处犬牙交错,仿佛被人硬生生掰断。当萧战的血渗入玉中沟壑时,萧溟突然听到虚空中有锁链崩断的轰鸣。
"去妖兽山脉……找三叶血灵参……"萧战每说一个字,咒纹就爬上脖颈一分,"雨柔的玄阴脉……每月十五要靠血参镇压……"
窗外传来瓦片碎裂声。
萧溟猛地转头,瞥见一道黑影从院墙掠过,衣角绣着狰狞的鬼面图腾——与三日前夜袭萧家的黑衣人一模一样。
"他们来了。"萧战突然暴起,干瘪的身躯爆发出骇人的气势。床头的鬼莲焰火轰然炸开,化作九道绿芒钉入屋顶横梁。瓦砾纷落中,萧溟被一股柔劲推出门外。
"带雨柔走!"
木门在眼前重重闭合的刹那,萧溟看到父亲撕开胸口的咒纹,血肉中迸发出耀眼的金芒——那是筑基境修士燃烧本命精血的征兆。
雨柔的哭声与兽吼般的咆哮在身后交织。萧溟咬破舌尖,拽起妹妹冲向地窖。当他把雨柔塞进腌菜缸时,瞥见少女锁骨下方浮现的冰蓝色脉络——玄阴灵体的封印正在松动。
"数到一千个数再出来。"他把残玉塞进妹妹手中,"若是玉发热,就往镇东跑。"
残玉触到雨柔掌心的刹那,突然泛起一层血膜,将少女的气息完全隔绝。萧溟愣了愣,耳边传来主屋方向惊天动地的爆响。
妖兽山脉的夜雾带着铁锈味。
萧溟伏在腐叶堆里,右腿被毒藤划开的伤口淌着黑血。前方十丈处的断崖下,一株血灵参在月光中舒展叶片,叶脉中流淌着熔岩般的红光。
三头铁背狼正在岩缝间逡巡。
这些相当于淬体境五重的妖兽,青灰色皮毛覆盖着鳞甲,尾端生着蝎刺。最强壮的头狼突然人立而起,利爪挥过之处,碗口粗的桦树齐根而断。
萧溟摸向腰间短刀——却抓了个空。逃亡时太过匆忙,他唯一的武器是别在后腰的药锄。
头狼的鼻翼突然剧烈抽动。
萧溟暗道不好,抓起石块砸向左侧灌木。当狼群扑向声源时,他箭步冲向断崖,药锄狠狠凿向血灵参的根部。
"嗷!"
腥风扑面而来。萧溟就势翻滚,原先所在的地面被狼爪刨出三尺深坑。头狼琥珀色的竖瞳里映出少年狼狈的身影,涎水顺着獠牙滴在岩石上,蚀出点点白斑。
第二头狼封住退路,第三头狼跃上高岩。萧溟后背抵着冰凉的石壁,摸到怀中残留的半块残玉。父亲的血还在玉上凝结成暗红的痂。
头狼扑来的瞬间,萧溟突然福至心灵。他迎着狼吻举起残玉,感觉掌心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幽蓝的火焰从残玉缺口喷涌而出。
头狼的利齿在触及火焰的刹那,竟如春雪遇阳般消融。萧溟惊恐地看着蓝火顺狼吻蔓延,顷刻间包裹住妖兽全身。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壮如牛犊的铁背狼在他面前化作一具焦黑的骨架。
残玉突然剧烈震动。
萧溟感觉有无数钢针刺入骨髓,眼前浮现出扭曲的铭文。那些文字像饥饿的毒蛇,顺着视神经钻入脑海:
【以血为引,以劫为食】
【混沌初开,万法皆破】
另外两头狼的蝎尾同时刺来。萧溟本能地探手抓住尾针,掌心被倒刺割得血肉模糊。残玉蓝光大盛,狼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澎湃的气血顺着伤口涌入萧溟体内。
"咔嚓!"
淬体境四重的瓶颈应声而破。萧溟裸露的皮肤下,青筋如蚯蚓般蠕动,毛孔渗出腥臭的黑泥。当他拧断最后一头狼的颈椎时,发现自己的手掌覆盖着细密的鳞纹——与铁背狼的鳞甲如出一辙。
断崖突然开始震颤。
血灵参所在岩缝中渗出汩汩血泉,地面浮现出巨大的阵图。萧溟扯下衣摆裹住灵参的瞬间,听到头顶传来清冷的女声:
"以血饲玉,倒是像极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