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重雷狱阵在云层中发出悲鸣。

萧烬单膝跪在渡劫台上，青玉砖被雷火灼出蛛网般的裂痕。他勉强抬头望去，九霄之上翻涌的劫云已从玄青转为绛紫——这是寂灭雷劫即将成型的征兆。

"不对..."他抹去嘴角溢出的金血，指尖残留的劫雷余温烫得惊人。按照《天澜渡劫录》记载，金丹修士的六九雷劫不该出现紫霄神雷。更何况第七道劫雷的威力，已经堪比元婴修士的破境天罚。

护体罡气再次崩碎，萧烬反手将玄螭刃插入地面。本命法器发出清越龙吟，刃身铭刻的三十六道避雷纹同时亮起，却在下一秒被雷光击穿半数。

"谢师兄！"他朝着阵外嘶吼，"兑位阵旗偏移三寸，快修正..."

声音戛然而止。

百丈外的阵眼处，那袭月白道袍正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谢无尘修长的手指依然掐着阵诀，本该维护渡劫者的九转乾坤阵，此刻却在逆向运转。

萧烬瞳孔骤缩。他看见谢无尘腰间悬着的紫金阵盘——那是三天前自己亲手所赠的渡劫贺礼。此刻阵盘上的离火方位，赫然多出一道本不该存在的血色阵纹。

"为什么？"雷声轰鸣中，他的质问显得格外微弱。

谢无尘温润的眉眼在电光中忽明忽暗："萧师弟可知天机阁上月送来何等批语？"他抬手轻抚阵盘，一道猩红光幕骤然笼罩渡劫台，"天煞入命，孤星照夜。若不除之，三年后当有灭门之祸。"

第八道劫雷应声而落。

萧烬眼睁睁看着水桶粗的紫雷被阵法扭曲成毒蟒形态，獠牙直指自己丹田。玄螭刃自主飞起格挡，却在接触雷光的瞬间断成两截。

"噗——"

本命法器受损的反噬比雷击更甚。萧烬喷出的鲜血尚未落地，就被雷火蒸成血雾。他颤抖着摸向胸口，那里藏着谢无尘昨夜送来的渡劫丹。

原来从始至终，这场渡劫就是死局。

渡劫台外忽然传来嘈杂人声。萧烬透过雷光望去，执法长老带着十二护法立于云头，同门师弟妹们列阵在后。人群最前方，宗主凌霄子白须飘动，正在加固困住渡劫台的禁制。

"师尊..."萧烬突然想起三日前的情形。老人轻抚他头顶告诫："烬儿切记，渡劫时无论发生何等异象，切莫离开渡劫台半步。"

当时只当是寻常叮嘱，如今看来字字杀机。

第九道劫雷在云层中凝聚成蛟龙形态时，萧烬反而笑了。他踉跄着站直身躯，断裂的肋骨刺破道袍，金血顺着玄螭刃的残片滴落。

"好一个天澜宗，好一个名门正派。"他扯下早已焦糊的束发玉冠，任由黑发在雷暴中狂舞，"既然要斩草除根，何不痛快些？"

回应他的是震耳欲聋的龙吟。

百丈雷蛟裹挟着天地之威俯冲而下，所过之处空间尽数扭曲。渡劫台瞬间汽化，十二根镇魂柱化为齑粉，就连外围观劫的弟子都被余波掀翻大半。

萧烬的意识在剧痛中剥离。他清晰感受到四肢在雷光中碳化，丹田里的金丹出现裂痕，识海中的本命剑意开始溃散。

突然，某种古老而暴戾的波动自血脉深处苏醒。

即将碎裂的金丹猛然迸发黑炎，本该摧毁肉身的劫雷竟如百川归海，疯狂涌入他残破的躯体。焦黑的血肉下泛起暗金纹路，断裂的骨骼被紫电重塑，就连散落的玄螭刃碎片都自发飞回，在雷光中熔成液态。

"喀嚓——"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在雷暴中心响起。当众人勉强睁开双眼，看到的场景令所有修士道心震颤。

萧烬凌空而立，发梢跃动着紫色电弧。他单手扼住雷蛟咽喉，森白牙齿深深嵌入雷霆凝聚的龙颈。随着吞咽动作，足以毁灭元婴修士的寂灭雷劫，竟被他生生吞入腹中！

"烬脉...这就是天机阁说的天弃之体？"凌霄子手中玉如意突然炸裂，这位化神期大能首次露出惊容。

谢无尘的阵盘应声碎裂。他踉跄着后退七步，月白道袍被反噬的阵火烧出焦痕："不可能！九霄寂灭阵叠加寂灭雷劫，就算是渡劫期..."

话音未落，萧烬已瞬移至他面前。

重铸的玄螭刃通体缠绕紫电，刃身暗金纹路如同活物游走。谢无尘的护体罡气像薄纸般被撕裂，本命阵旗刚祭出就被雷光熔成铁水。

"师兄可知被至亲背叛的滋味？"萧烬眼底雷纹明灭，背后浮现的饕餮虚影将百里灵气吞噬一空。玄螭刃抵在谢无尘喉间时，他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沉水香——正是三日前庆功宴上的味道。

执法长老的呵斥从云头传来："孽徒住手！你身负天煞命格，无尘是为宗门..."

刀光乍现。

谢无尘的左臂齐肩而断，伤口处跃动的雷光阻止了血肉再生。萧烬将断臂踢下云头，看着它被残余的劫雷烧成焦炭："这一刀，还你渡劫丹中的蚀骨散。"

第二刀穿透气海，谢无尘的金丹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这一刀，还你颠倒黑白的批命之说。"

当第三刀即将斩落头颅时，凌霄子的本命飞剑终于赶到。青冥剑带着化神威压劈下，却在触及萧烬周身雷纹时骤然停滞。

"烬儿，回头是岸。"老人声音带着灵力威压，"交出烬脉修炼之法，为师可保你..."

"师尊可知弟子此刻最想做什么？"萧烬突然轻笑，玄螭刃爆发的雷光将青冥剑震飞百里，"我想把这三十二年的养育之恩，还有今日的杀身之仇——"

他反手将刀刃刺入自己心口，暗金血液顺着刀槽逆流而上："统统还给你们！"

天地骤暗。

以萧烬为中心，方圆千里的灵气形成恐怖漩涡。玄螭刃发出愉悦的嗡鸣，刃身裂纹被雷浆填满，化作栩栩如生的螭龙纹。当第一滴烬脉精血渗入刀身，某种来自洪荒的气息骤然苏醒。

凌霄子脸色剧变："快结万仙阵！此子已成..."

轰鸣的雷声淹没了后续话语。萧烬化作紫色流星撞向护宗大阵，玄螭刃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劫雷余威。曾经需要数月才能凝练的破阵诀，此刻随着血脉沸腾自动浮现。

"坎水为引，离火破煞。"他念出小时候偷学的禁术口诀，雷光在刃尖凝成血色莲花，"原来这就是烬脉的力量..."

护宗大阵轰然破碎时，十二护法同时吐血倒飞。萧烬踏着青冥剑的残片掠过山门，最后回望了一眼生活三十二载的天澜峰。

护山大阵的灵光正在重新凝聚，但他知道那些流光溢彩的阵法后，藏着多少蝇营狗苟。曾经敬若神明的师长，此刻看来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

"萧师兄！"清脆女声突然穿透雷暴。

山腰处，青衣少女不顾阵法反噬，拼命挥动着他的剑穗。那是七年前除魔时救下的外门弟子，此刻她身后追着三名执法堂修士。

萧烬身形微滞。玄螭刃感应到主人情绪，发出不满的震颤。

"快走啊！"少女突然捏碎某种符咒，澎湃的水灵之力暂时困住追兵，"去坠星海！那里有你要的答..."

血花在她心口绽放。

执法长老收回剑诀，冰冷目光扫过瘫软的少女："叛宗者，死。"

萧烬眼底最后一丝温度消失了。玄螭刃感应到滔天杀意，刃身螭龙纹睁开猩红竖瞳。当第九道雷纹在刀镡处成型时，整片天地都开始颤动。

三日後，修真界传出两个震撼消息：

天澜宗护山大阵永久损毁，十二主峰塌陷其六；而更令人惊骇的是，当夜参与围剿的三十八名元婴修士，本命法宝尽数被劫雷熔毁。

从此，世间多了个专猎天劫的疯子。

有人说看到他出现在焚心雷狱，生啖八十一道紫霄神雷；有商队在玄渊海眼见过他，脚踏雷龙与上古凶兽搏杀。但所有传闻都有个共同点——那柄缠绕劫雷的魔刃每次出现，刃身雷纹就会多出一道。

而今日，第七道雷纹刚刚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