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

一个少年从那看起来已经快散架的木板床上翻起身来。

揉了揉眼睛，透着那房顶如水缸般大小的窟窿看了看外面。

月上当空，银白的月光照进这个破烂的四处透风的小柴房。

借着光亮，少年穿上草鞋，推开门准备去小解。

“咣当”

刚走出门，那门框上一块板子掉了下来砸在地上。

“乖乖，一块破板子都想阴小爷我。”

少年一脚踢在板子上，将其踢进了屋内，正巧不巧砸在了旁边的柴堆上。

“哗啦呼啦”

顿时，那片柴堆将那已经快要光荣退休的破板床咋的歪了下去。

“造孽啊。”

看着门内的情形，少年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懊恼的跺了跺脚。

“噗噜噜撸。”

一旁的驴棚里，那头矮驴被刚才的声响吵醒，翻着驴唇朝着少年吐气。

“蠢驴，看什么看，没见识，就这，你能做得到吗？嘁！”

矮驴抖了抖身子，走到墙角背对着少年卧了下去。

“没见识！没见识！好男不跟驴斗！”

撇了撇嘴，少年一脸不爽的向着茅房走去。

现在已是深夜，除了虫鸣跟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以及时不时传来的几声狗叫，就再没其他声音了，伴着这清冷的月色，显得更加孤寂。

解决完毕，重新回到柴房的少年看着一地狼藉，叹了口气。

将散乱的柴火堆好，看着那已经散架的板床苦笑了一声。

转身去旁边角落里拿了些干茅草铺在地上，然后将那烂板床上的一条破被子拿了下来裹着就睡下了。

看了看头顶的月亮，又透着刚才掉了块门板的破门看了看外面。

少年咂了咂嘴，闭上了眼睛。

这少年也是个苦命人，姓徐名庶，是镇子上一个老乞丐捡来养大的，当时也算是一件谈资。

在这个年代，普通百姓一年辛辛苦苦都不一定吃得饱，被遗弃的孩子多的都数不过来，哪还有心思去管一个弃儿。

听那些妇人说到，当时徐庶还不足月，被放到镇子口的一个破马棚边上，来来往往的人对这种弃儿早已见惯不惯。

但马上徐庶就成为了当时的“热门人物”，连带着那个老乞丐。

一个老乞丐自己活命都难还去收养一个弃婴，这简直就是老寿星拿着砒霜拌饭吃一顿不够再来一顿。

但听见过的人说，徐庶被放在那里大半天竟是不哭不闹，只是一个劲的含着手指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但是那老乞丐走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伸着手朝着老乞丐挥着。

那老乞丐也是个苦命人，年轻的时候家乡遭天灾，一家人除了他都没活下来，但他也落了个残疾瘸了一条腿，逃难到这镇子上乞讨混口饭吃。

看着那挥着手朝他笑的婴儿，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决定收养这个孩子。

因为一个乞丐收养弃婴，这在当时也算一件新鲜事，所以有些心善的镇民也给了老乞丐一些东西让他去照顾孩子，镇上王员外听说后也给老乞丐安排了一个看后院牲畜的活计，倒是让老两口得以安顿下来。

一转眼就是十一年，老乞丐本就落了一身病，加上年纪大了，百病缠身早早就撒手人寰。

老乞丐走的那天，躺在床上，浑浊的双眼望着徐庶交待道。

“娃啊，老爹我给你起名叫徐庶就是希望你能普普通通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咱们这穷苦人经不起折腾，当年我看到你对着我笑着挥手，我就像看到了我那刚足月的娃儿，唉，老爹我没啥本事，也不能给你留下什么，你以后得路还很长，但一定要好好活着。”

老乞丐就这样死了，平淡的不能再平淡，或许之前听过老乞丐收养孩子的传闻会在午后的闲聊中提一句，但也仅此而已，就像人们出门打招呼问对方吃了没。

又或许他也留下了什么，起码徐庶会记得这个命苦的老人。

翌日。

天刚蒙蒙亮，后院鸡舍的那头彩色大公鸡便喔喔叫了起来，昂首站在鸡舍上宣誓着它的主权。

徐庶急忙起床，去井口打水洗漱了一遍就开始工作。

老乞丐死后他就接替了这照料牲畜的工作。

将驴棚边的水缸灌满，添好草料，又去鸡舍将鸡放出来，而后回到屋内拿了镰刀跟竹笼去割猪草。

刚走出后院门，迎面就走来一个胖胖的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斜着眼瞅了瞅徐庶，而后走到后院门口探着脑袋瞅了瞅里面。

“喔喔喔。”

“嘶”

门内传来一声鸡叫，那男人吸了一口凉气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哎呦，陈总管，你这挺敬业的嘛，赶这么早来视察工作，使不得，使不得啊。”

徐庶看着那男人滑稽的模样笑着说到。

这陈总管是出了名的抠，府内大多数下人都被他或多或少克扣过工钱，之前老乞丐死了他就想重新找个人过来顺便压一压工钱，这样一来一回油水就出来了，虽说没有多少，但是本就在下人门中压榨习惯的他遇到了徐庶这样的铁头娃，硬是一毛不拔。

虽然换人的事被小姐看到了压了下去，但他这口气实在是咽不下去，于是他便找机会想以徐庶不好好干活为由找毛病，结果第一次来就被院里的大公鸡追的满院跑，还跌了一跤摔破了相，当时闹了一个大笑话，搞得府上议论纷纷。

但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陈总管回过头瞪着那本不大的眼睛瞅了瞅徐庶，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今天发放月钱，等会去账房领。”

“哎呀，这点小事怎么敢劳烦总管您亲自跑一趟。”

陈总管不等徐庶说完，径直扭头就走了。

“谢谢陈总管这么关爱小子，小子一定念着总管的好，改天去城隍庙给您祈福。”

快步走着的陈总管一个趔趄，扭头瞪了一眼徐庶甩了甩袖袍骂骂咧咧的走远了。

看了看远去的陈总管，徐庶一手举着竹笼一手拿着镰刀转了个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唱着随口编的曲儿向着后山走去。

“我是小二郎呀，背着竹笼上山岗呀，噫而噫呦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