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正三年五月初五,皇城九京惊现异象,入夏飘雪。
观星寺执事徐白年双手托书,急匆匆的往养心殿去。
此时的宣正皇帝景钰也因此异象心事重重,早已经无心国事。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飘雪。
“陛下,观星寺执事徐白年觐见。”太监程海轻声禀报。
皇帝并无任何反应,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白雪。
“陛下……”太监程海再次禀报,可这次的声音比上一次还低。
皇帝如梦初醒,身躯轻轻抖了一下,虽然不明显,却还是被心细的程海看见了,吓得程海太监赶紧跪下不敢吭声。
皇帝摆摆手,示意召见。
程海跪着退出偏殿才敢起身。
此时徐白年正双手托书跪在殿外等待皇帝召见。
程海凑近徐白年耳旁轻声说道:“陛下想知道的不要说,陛下能知道的才可以说。”
徐白年头都不敢抬,听了程海的话,更是吓得练练点头。
徐白年哆哆嗦嗦的跪倒在皇帝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程海伺候皇帝这么久也是第一次见皇帝如此低迷,引徐白年进殿之后,便退到内门根儿下听宣,不敢上前打岔。
过了很久,皇帝才缓缓的从窗前离开,坐到榻上。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看着缩在地上的徐白年。
“说说。”
徐白年已经被刚才程海的话吓得说不出话来了,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已经忘了君前奏对。
不用程海提醒,徐白年也知道自己这次进言也是凶多吉少,谁让自己倒霉,偏偏这灾星降世的天象发生在自己执事期间。
“说说吧。”皇帝加重了语气。
这一句吓得徐白年瞬间冷汗直冒,却也让他清醒了不少,赶紧跪爬到皇帝塌下,双手将觐书托到皇帝面前。此时徐白年的双手已经哆嗦的跟摇色子一样。
皇帝接过觐书,翻开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得比之前更加难看了。
呈文中徐白年只写了一句话:囚离忽明忽暗,似有摇摇欲坠之势。
“是何寓意。”皇帝忽然发问。
程海听到皇帝发问,轻咳了一声,提醒徐白年。
徐白年哆哆嗦嗦的说话都变得不利索,被程海这一声轻咳吓得一激灵。
“回禀陛下,囚离……囚离……,请陛下……治罪,微臣……微臣才学粗浅……才学粗浅……不得……不得其深意。”
皇帝愁眉紧锁,怒斥道:“出去!”
徐白年听到皇帝这句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的退出殿外。
徐白年退出殿外还有些惊魂未定,虽然自己现在很狼狈,但是皇帝并没有因为异象之事对自己治罪,也算是暂时躲过一截。
徐白年虽然没有对呈文之中的天象进行解释,但皇帝多少也能猜出一两分。
思虑良久,皇帝提笔下旨。
“程海。”皇帝将手中御笔重重的架在笔山之上。
程海小步快走来到皇帝面前。
“陛下。”
皇帝盯着桌上的旨意看了好一会儿,指头摩挲着,一时之间自己也很难下决定如何处理这天象异样之事。
榻前的程海只敢卑躬屈膝的站着,却也不敢说一句话。
皇帝犹豫良久,最后还是决定将这一连串的异象调查清楚。皇帝将写着旨意的锦帛扔到程海手里,程海赶紧双手接住。
“三日。”
程海不敢怠慢,赶紧应允着退出殿外。
此时徐白年还在殿外候着,他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到太监程海带着旨意出来之后,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程宫典,不知陛下旨意……”
程海将手中旨意递给徐白年。
徐白年不敢伸手去接,而程海也并没有真的想要给徐白年。
伺候了三十几年皇帝,皇帝的心思程海自然是懂的,他也很清楚,以徐白年的官职和学识,不会也不能去释注星文天象。
见徐白年不敢接旨意,程海轻蔑的斜了一眼,并将拿着旨意的手撤了回来。
“徐执事,不该你问的,别问。”
徐白年双手作揖连连后退。
程海拿着圣旨直奔观星寺,徐白年则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跟着,大气都不敢出。
观星寺中已经因为昨夜徐白年所观天象之事争吵了几个时辰了,争吵众人中有一个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此人稳坐中堂,泰然自若,闭目养神,好像周围的嘈杂之声与自己无关。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观星寺寺典袁成则。
门庭有人传话程海带着圣旨来了,本来争吵不休的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都纷纷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准备接旨,袁成则也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整理官服。
随着随行太监通传,程海举着圣旨走进观星寺中堂。
“奉。天承运,宣正皇帝诏。曰:异象之事详尽呈秉,不得隐瞒,有违者严惩。钦此。”
袁成则从地上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将圣旨接下。
程海趁机凑到袁成则耳边小声说道:“袁寺典,陛下说了,三日。”
袁成则听了并没有太大反应,依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
“谢!宫典。”
接了圣旨,袁成则端坐中堂,众人又开始议论开了。
袁成则抿了一口桌上的茶,静静的看着众人争论却也不出面阻止。
“好了!”
袁成则有些听得不耐烦了,叽叽喳喳的也争论不出个所以然。
“徐执事,说说吧,当晚是你当值。”
徐白年听到袁成则提到自己便从人堆里走到袁成则的面前作揖说道:“禀寺典大人,下官昨夜观星,发现囚离星忽隐忽现,似有摇摇欲坠之势。”
袁成则摆摆手,“说点其他的。”
徐白年低头不语,左顾右盼不敢作答。
袁成则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徐执事,详尽记录星象才是你的本职,如若连星象都记录不详便是渎职。”
袁成则示意徐白年凑近来说话。
“此异象关乎国运,如若再有隐瞒,恐怕不是你徐白年一人能够承担的罪责。”
徐白年被袁成则说的冷汗直流。
“寺典救我。”
“既要我救你,就应该如实相告。”
徐白年还是有些顾虑,但他也知道此异象背后的深意,不过其中的释注自己是不敢随便解注的。
“下官官职卑微,异象解注并非下官所能,还请寺典……”
“说!”
袁成则听得有些不耐烦。
徐白年用衣襟擦拭额头汗珠。
“下官不光看到囚离星欲坠之势,还看到了……还……”
“说!”
袁成则将手中的茶碗狠狠地拍在桌面上,吓得众人都不敢作声。
“巨尘……下官还看到了巨尘星……巨尘星……”
“巨尘星如何。”袁成则听到巨尘二字也有些沉不住气,众人也有些骚动。为了稳住局面袁成则假借喝茶掩饰。
徐白年擦擦汗继续说道:“下官见巨尘已坠于西北之地。”
袁成则端茶碗的手抖了一下,众人也瞬间哗然,七嘴八舌的开始议论起来。
“囚离,乃是灾星,似有下凡之意,主国运有恙。巨尘乃是西宫之星,这……”
“巨尘已陨,这囚离还没有要陨落之意,不可妄下断言。”
……
袁成则此时表面平静沉稳,其实心中早已慌了,毕竟皇帝只给了三日期限。
袁成则心里清楚,皇帝要的不是什么异象释注,皇帝要的是解决之法。
徐白年凑近袁成则询问道:“寺典大人,你看这如何是好。”
袁成则闭幕掐指,众人也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袁成则才缓缓睁开眼睛说道:“为今之计只能先看囚离的动向了,如若囚离稳居中宫,单巨尘之变我尚可应对,如若囚离亦有移宫之象,恐怕……”
袁成则此时也是冷汗直冒,如坐针毡。
“恐怕我等性命不保。”
“身为钦天监,如若不能化解此局……”
……
众人又开始议论开了。
袁成则考虑再三,忽然起身说道:“不能等,巨尘已然陨落,现在必须秉承陛下先处理巨尘陨落之事。”
众人也一一附和。
袁成则不敢怠慢,便将巨尘已陨落之事起草呈文禀明皇帝。
不刻呈文奏表已经摆在了皇帝的案头。
呈文如下:
陛下亲启,执事徐白年秉承天象,囚离似有陨落之意,然巨尘已坠落西北。囚离,贪杀,凶星也,陨落之际乃主国运有变,巨尘,阴诡,魅星也,落之示有魅主降生。囚离,巨尘,单落,与国运昌隆无恙,然如若双双陨落,乃为大凶之变。现今之际魅星已落于西北,囚离摇摇欲坠,如保国运昌隆,陨落之际尽清新生,稚雏无出。
皇帝看罢,御笔朱批“着王明阳带回即可。”
“程海!”
程海回应:“陛下。”
皇帝将手中呈牒扔向程海,程海太监眼疾手快接住。皇帝手指了指呈牒,程海心领神会,退出殿外。
程海拿着呈牒,直奔金羽军大营。
程海将呈牒带到金羽军主将王明阳的面前。
“王将军,陛下的意思就在此文牒中。”
程海将文牒递给王明阳。
王明阳此人武功了得,心机智慧更是过人,只扫了一眼文牒中的朱批心中便了解皇帝心思。
皇帝不明说,程海也不明说,而文牒中却明说了。接了旨意的王明阳不管如何处理此事都已经将一世血仇揽于身前。然而身为金羽军最高统领,为皇帝鞠躬尽瘁便是归宿了。
金羽军主将王明阳不敢耽搁领命之后直奔西北而去。
昨日巨尘星陨落人间,西北诸地一瞬之间恍如白昼,与此同时西北湟源县行书令张敬城家中,其爱妻慕芷晴正在生产。
妇人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都是在鬼门关上走一趟的,张夫人今晚更加凶险。
张敬城在门外听着屋内痛苦的喊叫却束手无策,只能隔着门朝着屋里无力的喊,“夫人,挺住啊!”
每每张敬城这么喊一句,屋里张夫人的惨叫声更大。
张夫人年少,整整比张敬城小了十一岁,今年芳龄二九,面容虽说不上漂亮,却显温柔,让人看着舒服。张夫人年少加上身子本就孱弱,再因其腹中胎儿确是魅星降世,命劫所致其天数难逃。
正在张敬城焦急万分之时,城中妇科圣手匆匆赶到。
张敬城赶紧上前抓住先生手臂,急切的说道:“烦请先生救救我夫人。”
妇科圣手名叫林芝洞,是当地近年来才声名鹊起的妇科大夫。此人有些玄妙,古稀之年,仙风道骨,医术了得,且占卜作卦同样精通。说他是妇科圣手,也是近两年才传出来的,平日里林芝洞也就是给人看个头疼脑热卜个卦并无太大的名迹。
听得房中凄厉喊叫,林芝洞举手掐算起来,心中暗道:“恐怕这魅星降生便是张夫人腹中婴孩。”
林芝洞深知此中种种凶险。
“天有异象,灾星陨落,夫人此时生产恐凶多吉少。”
听圣手这么说,张敬城七尺男人竟腿脚发软瘫坐地上。张敬城不顾狼狈形象,跪地磕头,就差哭了。
“请先生救我夫人性命!”
林芝洞双手将张敬城从地上搀扶起来,“张行令且放宽心,容我进去看看。”
说罢,林芝洞就推门进了房。
房中佣人不多,只有慕芷晴的一个贴身丫鬟和一个临时请来的稳婆。
林芝洞进门直奔床榻,此时张家夫人已然精力懈怠,只能无力的喘着粗气。林芝洞请手搭脉,刚刚搭脉,林芝洞就面露愁容,可见张夫人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张家夫人虽然年岁尚浅,却是个深明大义之人,此时虽然自身难保,却还记挂着张家香火传承。
“烦请……先生……保我腹中胎儿。”
说罢,闭幕不语。眼泪却不自觉的顺着眼角留下,这可能是一位宿命母亲最后的反抗。
林芝洞看着眼前的张夫人,感叹不已。自己虽然可以帮一个人命数算尽,却也不可与命数抗衡。更何况是这偌大的天命。
林芝洞仰天长叹,似有不甘,俯身作揖时却又眼神坚定。
“夫人,有林某人在,可保母子万全。”
林芝洞再次搭脉诊断。张夫人目前游丝尚存,而其腹中胎儿却凶险万分。张夫人腹中孕有双子,其中一子脉搏虚无,一子脉搏强劲,似有要夺取其母与腹中另外一子的命息。
林芝洞深知张夫人与其子之凶险,迅速从随身药箱中取出金针,精准的将金针刺入连接三人的气、血、精三海穴位,打断魅星夺取通道。再起一针,刺入魅星气海穴位,再起数针,引魅星气海入张夫人与另一子体内,保住二人命息。
这一波神乎其技的操作,惊得一旁丫鬟稳婆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夫人,可继续生产。”
林芝洞将金针尽数取下,擦拭着额头豆大的汗珠退出门外。
门外张敬城还在焦急等待,看到林芝洞出来慌忙迎上去询问情况。
林芝洞摆手示意张敬城不要出声。
只听房中夫人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婴儿的啼哭声。随后丫鬟出门通报:“老爷,是两位千金,母子平安!”
张敬城提着的心随着这一声声的婴儿啼哭也算是落地了。
“行令还烦请进一步说话。”
张敬城见夫人和孩子都无大碍,便引林芝洞去了书房。
到了书房,林芝洞开门见山的说道:“行令,夫人所生其中一子为魅星降世,此子日后命数或影响周围人多劫难,还请行令早做打算。”
张敬城听林芝洞这么说,心中多少忐忑,虽然他也听说过关于灾星降世的传言,但是却不想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张敬城身为湟源县行令,深知魅主之事祸患之大。可当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自己却无法抉择了,毕竟这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林芝洞看出张敬城的为难,也深知父女情深,孩子既然都已经生下岂有弃之不顾之理。
“先生,毕竟是张某的亲生骨血,灾星一说,某……不得而知,烦请先生……”
张敬城作揖鞠躬,正要顺势跪下。林芝洞赶紧上前将其扶正。
“行令不必如此,令千金为灾星之说,并无他人知晓,如若日后有人查起,老夫也会守口如瓶,但是……”
张敬城做行令多年,深知林芝洞“但是”其中之意。
“立夏是夫人陪嫁丫鬟,自小与夫人一同长大,只不过这稳婆……,如今只能施以钱财。”
“施以钱财并不稳妥,如若日后查问,必会被人知晓。老夫心有成策,还请行令立下决心。”
张敬城此时已是心乱如麻,林芝洞开口说有良策,便如救命稻草一般。
“先生请说。”
“行令如若信得过老夫……”
林芝洞心中似有顾虑。
“先生不必有顾虑,只要不是行凶之事,张某必将依先生计。”
林芝洞听张敬城这么说,明白了其心中所虑之事,笑着说道:“行令误会,并无行凶之说。只需要让老夫行针,先暂时封住此女心脉,造成夭折假死之象,让老夫带走抚养三年,之后再以养女之名归还,‘李代桃僵’,此策可保万全。”
张敬城听后如晴天霹雳,身体摇晃着后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哀怨。“天命不可违!天命不可违!不可……违……”
张敬城手扶书架稳住身体,此时已是悲痛万分。
林芝洞见张敬城如此悲凉,便知张敬城已明白其中意思。
此时产房中众人正沉浸在添丁得子的喜悦当中,并不知道此时书房中两人的话将决定二女的命运。
张夫人看着怀中二女,眼泪禁不住的留下来,一刻之前的命悬一线此时如云烟。
“夫人,两位千金长得如此白净,日后必定是如夫人一样的美人。”
接生的稳婆说着漂亮话,想着走的时候可以多要点赏钱。
张夫人笑而不语,而是更加宠溺的看着襁褓中的婴孩。
丫鬟立夏,收拾完生产用的东西,便靠在床边上,看着襁褓中的婴孩说道:“小主们日后一定会多福多寿的。”
说完眼中依然泛起泪花。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此时襁褓中一婴儿正静静地睡着,另外一个眼睛嘀哩咕噜的转,浏览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打量着着面前的两个“陌生人”。
“我这是在哪里?”
“这两个人是谁?”
谁会想到,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却是个成人的灵魂,而这个人却还是个男人。
“我记得之前是在太空中寻找太初空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婴用那双如水般清澈的眼眸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灵动的眼神甚是惹人恋爱。
张夫人看着自己的孩子如此灵动,心里也是开心。
“这丫头,刚出生就这么活泼好动,长大之后一定很顽皮。”
“小姐说的是,她好可爱啊。”
男子心中犯嘀咕,“可爱?我好像跟可爱不沾边吧。”
男子试图想要坐起来,但是不管怎么用力,都感觉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更是感觉身体软趴趴的,好像没有骨头一样。
“哇!我身体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男子见身体动不了,只能这么躺着,便开始回想自己如何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我记得我当时在太空游荡,一颗彗星从我身边划过……然后……然后,我就到这了?我的身体这么不堪吗?小小彗星便将其摧毁了?我元神出窍了?”
男子还在继续思考着自己到这来的经过,此时房门开了,张敬城走了进来。
“夫人,感觉好些了吗?”
张敬城非常关心夫人慕芷晴,就连身边的婴孩都没有先看一眼。
张夫人拉着张敬城的手,将手放到了两个婴儿的襁褓上说道:“老爷,你看看我们的孩子。长得漂亮吗?”
张敬城眼神闪躲,不敢去看自己的亲生骨肉,只是嘴上敷衍的说了一句,“漂亮。”
张夫人看出来自己的丈夫情绪有些不对劲,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是因为都是女孩,不高兴吗?”
张敬城慌忙解释道:“不不!夫人误会了,不管男孩女孩,某都喜欢。只是……”
还没等张敬城说完,林芝洞便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床前,林芝洞手轻轻一拂,其中一个女婴便没了气息。而此时的张夫人却并没有察觉,还在关心自己丈夫的心情。
林芝洞看了一眼女婴,确定金针封穴奏效了,便假意不知情说道:“行令,这个女婴好像没了气息。”
张敬城跟着林芝洞一起演戏,而不知情的张夫人,却被林芝洞的话吓得慌了神,赶紧查看孩子的情况。
张夫人伸手去摸两名女婴的气息,发现其中一名女婴的气息已然没有了。刚经历了一波生死,此时女婴没了气息,张夫人还并没有万全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张敬城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时襁褓中另一个拥有男子灵魂的女婴却很纳闷。“这老头怎么对一个女婴使用金针封穴的招,这是要干嘛?”
男子转头又一想,“不对啊,怎么只封她,难道这女婴有什么猫腻?”
男子本想查看身边女婴的情况,却发现自己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所有能力。
“怕是这肉体还不能承载我的‘元’。静静看吧。”
张敬城看着自己心爱之人如此痛苦,能做的只有将其拥入怀中安慰,“夫人莫伤心,毕竟我俩还有一女。”
张夫人听了这话情绪瞬间崩溃,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
张夫人的这个举动着实把张敬城吓得不轻,“夫人!夫人!”
不管张敬城如何呼唤,张夫人都没有人任何反应。
旁边的林芝洞站不住了,连忙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丹药给张夫人喂了下去。
襁褓中男魂女婴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这俩真能演,老头连救命的丹药都备好了,看来是早有预谋。”
丹药入口,张夫人便有了反应,慢慢的醒了过来。
“老爷……”,张夫人说话还是有气无力。
“夫人刚刚生育完,气血有亏,再加上急血攻心,恐怕日后会烙下病根。还请夫人珍重身体,不要郁结于心,有老夫丹药护体,夫人日日将养身体便无大碍。只是这女婴之事,本就坎坷,夫人还请看开些。”
张敬城顺着林芝洞的话说道:“夫人,你刚生育完,需要静养,我们女儿夭折也是她命数使然,夫人看开些。”
张敬城将没有气息的女婴抱起,深情的看着襁褓中的女婴,眼神中满是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张敬城将襁褓递给林芝洞,林芝洞小心翼翼的将女婴接下。“先生精通玄道,烦请先生帮我料理我女儿后事。”
林芝洞应允,带着女婴离去。只留下身后二人不知所措。
张夫人刚刚失去一子,而此时襁褓中的女婴便成了张夫人仅存的慰藉。张夫人抱起女婴,久久不肯放下。张敬城也只能呆坐在床前陪着心爱之人。
此时的他也想将事情缘由告知,但人多口杂,并不是最好的时机。而张敬城更担心的还是此时襁褓中女婴的命运。
林芝洞将女婴抱走之后,便立即取下封穴金针,女婴立即恢复气息。林芝洞又在四下无人之地将女婴与一只死猫调换,随后抱着装有死猫的襁褓来到郊外焚烧。之后连夜将女婴送到重汝山的尼姑庵中,交给了自己的师妹紫静法师成慧。
林芝洞将此女身世尽数告知师妹,并于师妹成慧约定,三年之后,再由林芝洞上山将此女接下山。
紫静法师成慧比林芝洞相比年岁小些,却也是仙风道骨,慈眉善目。成慧法师出家之前是侯府嫡女,只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上的人,爱而不得愤而出家。成慧法师不仅道法造诣颇深,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多年间的修身养性,让成慧法师的气度更加不凡。
成慧初见此女便看出此女日后必是倾国之貌,女婴见到成慧时候也是喜笑颜开,成慧觉得与此女有缘,自己也甚是喜爱,当即给此女定下俗家名字,慕少艾。为了避讳其父张敬城的名讳,便用了其母的姓。
林芝洞将女婴交给师妹之后便下山云游去了。
殊不知,林芝洞下山时,整个湟源县早已经是天翻地覆。
林芝洞出湟源没几日,王明阳的金羽军就到了,什么人也不见,什么人也不问,进了湟源挨家挨户的搜人,只要是这几日出生的婴孩,不论男女尽数斩杀。如若其父母阻拦一并斩杀。
此行王明阳既没有亮出行牒,也没有表明旨意,更没有张贴诏书,此举让百姓怒不可遏却又不敢反抗。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杀人的是金羽军,皇帝的贴身近卫,不说都也知道是皇座上那位的意思。
其实这也是王明阳高明的地方,什么也不说,只管做,到最后百姓的仇恨也不会全赖在自己头上。
虽然是湟源行令,可张敬城家一样不可幸免,张敬城也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过,却不想竟是如此之快,手段如此之残忍。
金羽军破门而入时,张敬城正陪着小女和张夫人,因为怕夫人再次受刺激,张敬城事先用迷药将夫人迷晕,张夫人躺在床上昏睡。金羽军进门二话不说,领头的直接将张敬城手中女婴抢过来,扯掉襁褓,将女婴硬生生摔在地上,身后金羽军冲上去又将地上婴儿一顿乱刀砍杀。
张敬城没有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金羽军砍杀完之后扬长而去。
等金羽军走后,张敬城瘫坐在地,呆呆的盯着眼前血肉模糊的女婴尸体好一会儿才痛哭起来。
“是为父的错,害死了你,都是为父的错。”
张敬城掩面而泣。
“好久没睡的这么好了,凡夫肉胎也有好处啊。”
“哎?我怎么躺在地上,刚才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男子只看到自己面前的红色血泊,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好不容易有了具俗胎,可以享受一下久别的活着的感觉,这怎么出生还没几天就又要转世了?”
此时男子的“元”已经从女婴体内脱离,房中除了张敬城没有别人,此时张敬城眼睛都快哭瞎了,自然是没有察觉房中居然飘着个男人。
男子感受到了自己的“元”开始实体化,这种感觉就跟很久很久之前一样。他感受的到自己的能力也在快速的恢复。
可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女婴,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自己的“母亲”,还有这瘫在地上哀嚎的“父亲”,男子心中有些不甘。
“既然做了几天你们的女儿,我倒是还想继续体验一下这样的凡人生活。”
说话间,男子的“元”已然恢复如初,男子将地上婴孩肉体进行了重塑,修复了损伤,自己的“元”也再次进入了女婴肉体。
“女婴的肉体并没有属于她的“元”可能这个女婴在母亲体内已经死亡了,只是碰巧我的“元”进入了她的肉身当中,可能跟那颗彗星有关,这事儿我得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张敬城瘫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哭,堂堂七尺男儿,此时哭的就像个孩子,就连地上躺着的男人都看不下去了。
此时张夫人被张敬城的哭声吵醒,“老爷,怎么坐在地上哭?为什么女儿也在地上。”
说着话,张夫人就想起身将女婴抱起来,可药劲儿没过,张夫人一动头还是晕的很。这都要怪张敬城对夫人爱护有加,怕伤了夫人的身体,张敬城下的迷药并不多。
张敬城被夫人这么一说,再看着地上安然无恙的女儿,一时竟然懵了,不知如何是好。
“老爷,怎么还不把女儿抱起来。”
夫人再次说话,张敬城才反应过来,从地上站起来抹掉脸上的泪水,应允着,将女儿重新用襁褓包好放回到夫人身边。
夫人慈爱的抚摸着襁褓中的女儿,“你爹爹真粗心,怎么就让你光着身子躺在地上呢。”
夫人那充满爱意的眼神,让张敬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胡乱编个理由搪塞过去。
“夫人,我一时失手,差点摔了女儿,还请夫人不要怪我。”
张夫人深情的看着张敬城说道:“女儿没事儿就好。”
张夫人的这种态度,让张敬城更加内疚。
张敬城看着襁褓中的女儿五味杂陈,难道是林芝洞当时抱错了?
“老爷,还没有给女儿取名字呢,今天给取一个吧。”
张敬城思虑良久,“就叫慕念吧。”
“张慕念。好!”
张夫人轻轻拍打着孩子说道:“念儿,乖,快快长大!”
襁褓中女婴,冲着夫人“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喜得夫人将女儿紧紧抱在怀中。
女儿这么一笑,倒是让张敬城这个做父亲的汗毛直竖,可知道女儿死而复生的恐怕除了动手杀人的金羽军就只剩下自己了。他说出来,不仅会再次害了自己的女儿,还会让夫人伤心。再者说来,他即便是说了,又有谁会信呢?
王明阳杀完人,直接领军朝星石坠落之地奔去,留下身后百姓哀嚎遍野。
巨尘坠落之地距离湟源县不过百里,王明阳正在路上,接到了九京传来的奏报,说:囚离陨落东南,有密报称囚离落入南陈皇宫,坠落之时,红如血海。南陈皇后彼时产子。
王明阳之前看过观星寺给皇帝的呈文,此时又传囚离离宫,偏偏又落入南陈皇宫,恐怕武陈之战不可避免了。眼下取回巨尘方是当务之急。
南陈皇宫当中,皇后白氏刚刚生产完,襁褓中男婴乃是南陈皇帝嫡子,注定是南陈储君。此时各宫嫔妃都在娴宁宫外等着入宫贺喜,南陈皇帝李晸此时也是陪在皇后白氏身边,手里抱着未来储君欢喜万分。
“陛下,该给皇子取个名字了。”
太监总管刘喜胜提醒南陈皇帝。
李晸听罢欢喜的将儿子交给身边嬷嬷,提笔赐名,永定。
皇后将孩子抱在怀里,亲昵的说道:“永定,要快快长大哟!”
皇帝欣喜,说道:“拜宴朝露殿,今日我要普天同庆。”
皇帝一句话,诏书便贴满了南陈京都的大街小巷,看的出来,南陈皇帝李晸对于这位皇子的重视和喜爱。
都说事有阴阳,南陈嫡子永定对于武国而言是个祸患,而对于南陈而言却是祥瑞降世,事事皆无常理,又怎能辨得清,说的明。
武朝这边,金羽军统领王阳明已经将巨尘陨石运回九京皇城,皇帝景钰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奇特的陨石。
巨尘陨石很小,大约也就一只鸡那么大,但是却巨沉无比,就光将陨石搬上车就动用了百人。途中更是压坏,累死车马无数,才将这巨尘陨石运抵九京。所过之地车辙竟也有一尺多深。
九京皇城之中,武朝皇帝景钰带着众臣来看着天外来物。众人无不惊叹此物之神奇,不光是因为此物大小与重量之间的天差地别,更惊叹于一块外表毫无特点的石头竟然让很多人心生爱慕之意,都想将之据为己有。
在场的所有人都用一种贪婪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石头,皇帝景钰更是两眼放光,眼睛久久不能从石头上移开。
要不是旁边的程海提醒,估计皇帝众人可能要在这站上一天。
皇帝收收心,询问旁边的王明阳,“人呢?”
王明阳装不知情,“什么人?”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王明阳看。
这种眼神王明阳见过,上一次看到这个眼神的时候,皇帝的七个兄弟皆被其所杀。
王明阳跪地,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末将办事不力,请陛下治罪。”
皇帝无奈长叹一口说道:“罢了,就是可惜了。”
皇帝摆手示意王明阳起身,王明阳起身告退。
小小一件事情,足可以看出来王明阳对眼前的这位皇帝脾性真的是了如指掌。要不怎么他能做这近卫统领。
皇帝背手,继续欣赏眼前的陨石,嘴里还是不停的嘟囔着:“可惜了,可惜了……”
皇帝多少有帝王气傍身,对于魅星的诱惑并不会陷那么深,而跟着皇帝一起欣赏的大臣们当中却并没有定力那么强的,有些刚看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有些精神错乱,在大殿之上大喊大叫,想要将其据为己有,甚至有人上去抱着陨石就是一顿亲。这也让皇帝对于这块陨石产生的忌惮之心。转头就命人将此石沉入御花园的碧波湖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