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仆，出关啦 ？

乾宁山之上，有白衣青年安静坐于一小池旁，神色淡漠，看着眼前池水，偶起水纹。

青年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转过头，看向身后，身后站着一身材丰腴的妇人。

名叫明仆的青年看着身后妇人，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笑问道:“洛姨，你怎么来了”？

妇人走到青年身边，俯身捡起一粒小石子，丢入池中，眼神有些忧郁，缓缓开口道:“反正这地方也没人来，一直盯着上面干嘛”？

收回思绪，妇人笑着问道:“小明仆，都羁神镜了呀”？

青年闻言轻轻点头:“嗯，闭关的时候偶有感悟，这才破镜”。

被青年称为洛姨的妇人眼含笑意，明仆这破镜速度，也太快了些。

明仆知道她想说什么，赶紧转移话题:“洛姨，以前一直问你从哪来的，你一直都避而不谈，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家乡应该不是乾域吧”？

洛姨闻言神色黯淡，好似有些难以启齿。

明仆看到洛姨这样，开口道:“洛姨不愿意说就不说了”。

稍作犹豫，妇人在明仆身旁坐下，伸手理了理一头秀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以前洛姨只是觉得小明仆还太小，修道天赋又太好，怕你很早就接触到这些，会影响到你道心砥砺”。

妇人挽起一头青丝:“不过现在小明仆也长大了，乾域是留不住你的，早些知道一些乾域之外的事，对你以后走出乾域也有些好处”。

说到此处，洛姨收起之前的宠溺之情，正色道:“明仆，你知道我是你们乾域的巡界使吧”？

明仆点点头，这个确实知道。

之后洛姨继续道:“你知道巡界使一般由什么人担任吗”？

青年摇头。

洛姨坐直身子，表情有些肃穆：“巡界使这个职责，最开始是从光域传出来的，一般是由自己域主亲自指派，都是一些在各自域元之内极强同时也声誉极大之人担任，为的是防止外域一些大修士偷偷窜访，并且做出一些对域元极其不好之事”。

妇人说到这，转头看向青年:“但我不一样，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想回去，都要觉得力不从心，而且我也不是被你们的域主指派的，我到这来，属于流放，用外界的话来说，你们这，是罚神异域”。

青年闻言，有些疑惑，

洛姨对他解惑道:“并没有贬低你们乾域的意思，怪只怪你们乾域所处位置，偏偏处在古神战场边缘，而我也是因为在外界做了错事，被罚到你们这做巡界使，为期一个纪”。

“一个纪？那是多久”？

洛姨闻言面露苦笑:“万年为一期，万期为一纪，万纪为一元，而元之上，还有光元，只是光元太久远了，我也很少听过”。

明仆低着头，算了算，自己的年龄才不到万年，八千出头，想到此处，明仆抬头看向洛姨:“洛姨，你到乾域多久了？既然巡界使是防止外域大修士的，那为什么你作为外来人，却可以做乾域巡界使”？

洛姨十指交叉，抬起一条腿，叠放在另一条腿上“我到你们这做巡界使，满打满算已经三千零四十二期了，而我为什么能到你们这做巡界使，一来是没办法，你们乾域的域主已经消失太久太久了，你们这又地处古神战场，其他势力很难插手，二来嘛，指派我到这来受罚之人，太过于…强大，就算有人有异议，也不敢提出来”。

“洛姨，听封爷爷一直说，宙元万域，真的有万域存在吗”？

洛姨闻言摇了摇头，神色温柔:“一共有多少个域，我也不清楚，不过外面很大很大，等你走出乾域，你就知道了”。

妇人说完，站起身，拍了拍手，笑道:“走了小明仆，再不走，你封爷爷要来赶人咯”。

青年笑着点点头，摇了摇手:“封爷爷想赶你，又打不过”。

妇人闻言嘴角上扬:“哪有客人砸主人场子的，打得过就不走了吗？小明仆，下次有时间再下来找你，到时候你怕得是鸣宫镜了”。

洛姨说完，周身空间轻微波动，妇人身形缓缓消散，就此离开。

洛姨走后，青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自闭关起，就没怎么动过。

想到这明仆摇摇头，修道修道，经常是动辄千年万年的，有什么意思，道在哪都不知道。

明仆起身离开，走出这一处秘境小天地，是要去见见封爷爷了。

青年离开后，刚刚他与洛姨所坐的地方，凭空出现三个人，两男一女。

左边一人，身披甲胄，正中男子身着一身青紫色长衫，右边女子一身素裙。

三人现身后，女子率先开口，语气温婉:“祈域君，能确定吗”？

被称为祈域君的居中男子看着池水，轻轻摇头:“暂时看不出什么”。

左侧披甲男子这时才缓缓开口，仿佛很久未曾开口说话一样，声音艰涩:“一直这么盯着也不是回事”。

居中男子闻言缓缓点头:“确实没时间耗下去了”，说着，男子伸出手，探向刚刚青年身处的地方，轻轻一拽，一条白色光痕浮现，被男子揪住一头，随着男子的动作，被三人隔绝而出的天地之中，龟裂之声响起。

随着男子的拖拽，光痕完全脱离这片天地，被男子收入手中消失不见。

待到男子收起那条光痕，一旁的女子开口问道:“祈域君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等见了那个小家伙吧，之后我可能要去一趟那个地方，两位有兴趣的话，可以同行”。

披甲男子闻言，转过身:“我就不去了，跟你们跑这一趟，本来殿主就不高兴了，去那个地方，回去殿主得把我打半死”。

女子闻言噗嗤笑了出来:“下一届殿主，这么怕老殿主啊”。

披甲男子闻言有些不悦:“你们柔水宫不换宫主，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居中男子看着两人这般模样，笑了笑。

明仆走出池水小天地，小天地位于一处深谷。

走出深谷，外面正值深秋，明仆爬山一块山石，居高而望，人间炊烟袅袅，出身寒苦的明仆，不禁想起一句家乡谣“稻花香里出丰年”。

下了山石，青年提步向着山上走去，这是乾域最大的宗门所在，是乾域域主一手创办的，只是随着域主的消失，现在显得有些萧条。

随着青年上山，巨木林立，一个小院落幽居其中，明仆走到院门前，伸出白皙手掌，轻叩院门，一座光门浮现，步入其中，周身景象随之转变，外边其貌不扬的小院，内藏乾坤小世界，真正意义上的别有洞天，明仆进入小世界后，一个白须老者等在此处，抚须而笑看向青年。

明仆看着老者，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封爷爷”。

老者轻轻抬手，隔空扶起青年:“羁神镜了”？

明仆点头应是。

老人抬手指了指天上“见过那位了”？

“我出关的时候见过了”

老人闻言点点头“虽说一直被个外人盯着不讨喜，但那位的见识确实比我这糟老头多，多与她谈谈外面的天地，总归不是件坏事”。

“跟洛姨谈过了，她说她不是我们乾域的人，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嗯，她确实不是我们乾域之人，但她究竟是从哪来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域主走后，很多很多年了，久到我都不记得有多久了，她突然出现在乾宁神宫，说是我们乾域新的巡界使”。

“封爷爷，那乾硕伯伯你们为什么会认可一个外人做巡界使”？

老人抬起手，轻轻抚过雪白的胡须:“虽说我们乾域域主不在，但好歹还有我这把老骨头，怎么可能轻易就认了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巡界使”。

略做停顿，老人抬起头，有些伤感:“可是，到了我们这种境界，高一镜就是不可逾越天堑了，何况她，大概率已经神镜了”。

“神镜”？

“嗯，神镜，这也是我最开始不愿你跟她走太近的缘故，到了她这种境界，在外面完全可以自己开辟一方域界，为什么会到这来，一直是我最大的疑虑”。

明仆闻言沉默了一会，最终开口问道:“封爷爷，您现在是什么境界，您离神镜又有多远”？

老人笑答道:“踏上修道之途后，有一份出自光域的明确境界划分，按照那上面的境界划分，我现在算是第八镜，名为玄道”。

“至于神镜，则比我高两镜，一般到了神镜之后，都可以以自身大道为基，开辟出一块域界，成为一位域主，在我们乾域域主消失之前，乾域还是很热闹的，所以爷爷我虽说境界不高，但好歹跟着域主见多识广”。

“我们域主也是神镜吗”？

老人摇摇头:“不是，我们域主敢在古神战场旁边创造出自己的域土，怎么可能会只是神镜，域主消失之前已经是司神镜了”。

“封爷爷，能不能跟我说一下那份具体的境界划分”。

老人挥了挥手，少年灵海中一串青色文字浮现:

一镜筑凡，修道第一步，预示走上修行路，与凡人再不同路。

二镜抟损，修士感悟大道，逆行而上，成与不成都在此镜，很多不适合修道之人都会止步此处，被天道所遗弃。

三镜凝灵，修士首次与天地共鸣，生出灵识。

四镜羁识，修士凝练灵识，存于灵海之中，转而为神识，则为羁识。

五镜鸣宫，策变灵海，使灵海铸宫而起，名为元宫，也是修士灵宫所在，所有修士的命门，也是修士大道存储之地。

六镜固元，顾名思义，是巩固元宫，修士的大道前途，最重要就是体现在这一步。

七镜浮星，修士可将自身大道衍化成星辰，储于元宫之中。

八镜玄道，到此镜，可脱离大道，观衍天道。

九镜筑神，此镜之前，皆为俗子。

十镜神镜，神可创世而行。

十一铭神，自此天道留名，万世不古。

十二临神，出世则如神灵降世。

十三司神，到此镜可得天道认可，司职天道。

十四璞神，初窥天道全貌。

十五凌神，与天道并驾齐驱。

十六君镜，身即天道！

明仆看完，震撼不已，久久未能回神。

老人轻拍明仆肩头:“别陷入其中”。

年轻人甩甩头，第一次对境界有这么清楚的认知。

而后明仆询问道:“封爷爷，我听洛姨说外面有很多我们这样的域界，那是不是意味着有很多神镜”？

老人闻言，笑道:“这个就不清楚了，但岁月更替，有很多域主已经陨落了，不过还是有很多达到神镜却不愿意开辟域界之人”，老人指了指天幕，你那位洛姨不就是吗？

话毕，老人伸出手指，凌空画了个圈，两人原地消失不见。

而此时的天幕外，刚离开乾域的洛姨止住身形，显得有些局促，一颗道心，如坠冰窟。原因无他。

只因有两道虚影等在此处，一男一女，她不知道两人是谁，但她看见了对方衣物之上的标识，男子胸前有一道弯弯扭扭的符号，女子虽是一身素裙，但裙摆之上的水纹样式，太过显眼，意味着两人，一个来自光域，一个来自水柔域，如果只是出身这两地，她倒是不至于显得如此紧张，但从她见到两人起，就感觉光之天道与水之天道，扑面而来。

君境，两位！

乾宫一处秘境内，老人带着明仆穿梭空间，来到此处。

两人身前，是一尊尊高大塑像，塑像身上神韵流转，个个活灵活现，最前方一人，高大伟岸，手持一柄玉尺，目视远方，此人身后，一尊尊高大神像目视前方，又好像都在仰望着前方那位。

白须老人转头看向青年:“这就是我们乾域最鼎盛时期的几位大能，最前方那位，就是域主”。

青年抬头仰望塑像，眼神炙热。

天外，素裙女子一改刚才调皮模样，语气清冷:“洛暇道友，有事找你”。

被一位君镜称为道友，洛姨此时道心都快被吓得破碎了，半天没答上话。

那位身着青紫色长衫的男子见她这模样，甚是有趣了，但为了双方不这么僵持下去，只得开口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祈光，来自光域”。

不过刚介绍完自己，祈光就后悔了。

因为那位洛姨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心想，果然！

见祈光已经自我介绍上了，素裙女子也开口道:“我叫水柔”。

祈光瞥了眼水柔，心想我已经后悔自报家门了，她都吓这样了，你还添什么油嘛。

之后也不管眼前这位丰腴妇人怎么想了，名叫祈光的男子走上前:“你来自塑风域是吧？你们域主让你到乾域来，就是做巡界使，没别的安排吗”？

洛姨抬起头，感受到对方君威后第一次直视眼前之人，有些疑惑，但还是开口答道:“小神确实来自塑风域，但当时是被流放到此处，也并未见过域主”。

以前在其他域，她都是称自己来自塑风神域的，但现在面对这位，她无论如何都不敢将神域两个字说出口，跟光神域比，塑风域如何敢称神。

得到答案后的男人，也未再追问，转头看向身旁女子，点了点头。

素裙女子这才上前:“那个叫明仆的，跟你很熟”？

洛姨闻言摇了摇头:“只是有次突然感应到乾宁宫有些异样，就下去看了看，是明仆破镜，从筑凡到抟损，气象很大，但小神并未插手，在这之后才会在入界时去看看他”。

水柔闻言皱了皱眉，但也未多言语。

名叫祈光的男子指尖轻点洛姨，从洛姨身上扯出一条道痕，抓在手中轻轻握住，道痕瞬间消散。

这之后祈光与女子消失不见，而洛姨只是有些疑惑自己为何会在此停步，对于刚刚见过两人的事，完全记不起来，摇了摇头，洛姨径直离开此处。

乾宁宫秘境内，老人介绍完众位乾域先贤，带着明仆离开秘境，前往乾宁宫最高处，乾宁殿。

两人刚步入其中，老人瞬间如临大敌，一男一女已经位于主殿中央。

能悄无声息来到此处，就算是那位巡界使也做不到。

祈光与水柔这次倒是没有将君威外放，如果不是肉眼所见，老人甚至不可能知道此处还有两个人。

封姓老人思虑片刻，还是开口道:“两位上神亲临乾域，封明有失远迎”。

从两人进入主殿起，水柔视线就没离开过明仆，她到乾域来，本就只是为了确定某事而已。

祈光倒是笑着回应老者:“封先生，我们没恶意，不请自来，打搅了”。

“我来自光神大域的祈光域”，伸手指了指身旁女子“这位来自水柔域”。

顿了一下，觉得好像这样不说名字好像不太礼貌，接着道:“而我们的名字，就是域名”。

老人还没从前面那句话中反应过来，听到后边这句，呆若木鸡，好似时间、空间都静止了一般。

明仆倒是没多大反应，他现在根本不清楚眼前男子所说的话的含义，光神大域他倒是知道，每一个修道之人都心神向往的地方，也是万域之中最强大的一域。

见封爷爷不说话，明仆挠了挠头:“两位来到乾域，有何贵干”。

祈光看向明仆，笑道:“也没什么事，只是路过贵域，来拜访一下，多有打扰”。

水柔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心想他们三人到这来，就是冲着眼前的青年来的，这都叫路过？

祈光察觉到水柔心声，摸了摸鼻子，笑着向青年伸出手:“我叫祈光，你以后如果游历光域，可以直接到祈光域找我”。

明仆也知道对方身份了，只觉得这是对方的客套话，伸出手掌，在洁白的衣物上使劲擦了擦，这才伸出手，与对方的大手掌握在一起。

老人这时才回过神，扑通跪倒在地:“小神封明，见过光主，见过水宫主”。

水柔面无表情，受了这一礼，祈光则伸手，拖起老人身形，:“封先生不必多礼”。

两人并未久留，没一会就离开此处。

老人拉过青年，使劲拍了拍脸，喃喃道:“我是不是老糊涂了，这就做梦了”？

青年闻言大笑起来:“封爷爷你这是干嘛，祈光先生和水柔宫主都已经走了”。

就在此时，乾宁宫主殿之内，有声回响:“封先生不用太过担心，乾崇还活着，只是暂时还不会回来”。

闻听此言，老人看向殿外，热泪盈眶，终是有些盼头了。

而祈光与水柔离开后，两人隔绝天道窥探，水柔问道：“真看不出来吗”？

祈光气笑道：“你怎么跟岐洲一样，一根筋吗”？

水柔闻言眯起眼，“祈光主，高一境说话就可以带刺了吗”？

“巧了不是，小女子几个光元刚步入掌控境，虽说初入，但与你这位高阶掌控者打一架，想来问题不大”。

祈光闻言故作惊讶，“嘶，水柔宫主都已经是掌控境啦？差点没看出来”。

水柔眯着的双眼突然睁大，因为身前的男人说话的同时，伸出双手，一条条色泽鲜艳的丝线在男人双手之间游动，犹如游鱼戏水，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那一条条游动的丝线，每一条，都是天道！

看到那些丝线在祈光手掌间游动，水柔刚升起的一点斗志也消散不见，能得到光神域认可的人，光域的光主，就是不一样。

水柔试探性问道：“祈光主真的跨出那一步了”？

祈光收起那些游离的光线，点了点头。

气氛有些沉默，片刻后水柔才打破这寂静，“既然你也跨出这一步了，为什么不联合另外两位，去那个地方找答案”？

祈光摇头道：“光神域的境况，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很多，历任光主又都来自各自不同的时代，自从那位消失后，那两位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很复杂，想让他们联手，基本不可能”。

水柔有些沉默，这种事，她别说插嘴，就是想想都觉得有心无力，那几位的事，对她来说，太遥远了。

祈光接着说道：“更何况那个地方，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有人盯着那地方，就算是我们想要进去，也很难”。

“谁盯着，能让你都觉得困难”？

祈光并未作答，抬起头眼光深邃，看向远处，视线所及，一个个域元引入眼帘，就像一颗颗果实，色泽鲜艳，一颗串联着一颗，让人目不暇接，这些让神境穷极一生也走不到头的域元，此时被祈光尽收眼底。

随着祈光的目光远远望去去，最终视线定格一处。

一轮明月悬空。

水柔看着那轮明月，神情复杂，即便是她，也觉得道心被一块巨石所压，喘不上来气。

而这些域界最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神域，光之天道随着域元流转不停，光域中央那颗璀璨星辰，比外界很多域元大了不知多少倍，居中一块空旷广场之上，伫立着十一尊高大神像，这些都是历任光主。

祈光的神像，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