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江城,暴雨像断了线的珠子砸下来,砸得出租车顶噼啪作响。
苏念攥着怀里的帆布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包里是母亲最新的诊断报告,“慢性肾衰竭急性加重,需立刻手术,预估费用五十万”,那行黑色宋体字像烧红的针,扎得她眼眶发疼。
出租车在“陆氏集团”总部大楼前停下,雨刮器疯狂摆动,却刮不净玻璃上的水雾。苏念付了钱,撑起那把边缘脱线的黑伞,刚冲进旋转门,高跟鞋跟就卡在了大理石地面的缝隙里。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往前踉跄,怀里的画稿哗啦啦散了一地。其中一张绘着“城市星空”的插画,像片羽毛似的飘出去,正好落在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牛津鞋前。
那是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定制鞋,鞋型利落,鞋尖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苏念慌忙蹲下身去捡,指尖刚碰到画纸的边角,一股力道突然从脚背传来——男人的鞋尖轻轻踩着她的指节,不算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捡起来。”
低沉的嗓音裹着雨气传来,冷得像冰。苏念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男人站在廊灯下,高定深灰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她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是陆承渊。
江城无人不知的名字——陆氏跨国集团最年轻的掌权人,接手集团三年,就以“狠辣果决”的手段吞并了三家竞争对手,商界人称“孤狼”。苏念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他,照片里的他总是面无表情,此刻真人站在面前,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意,几乎让她打了个寒颤。
“对、对不起。”苏念的声音有些发颤,想抽回手,却被男人的鞋尖钉在原地。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前——那里别着枚临时的访客牌,是她托朋友好不容易才拿到的,为的就是能当面把设计稿交给陆氏宣传部。
“设计部的?”陆承渊终于移开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里没半分温度,“画的什么?”
苏念赶紧把散落的画稿拢起来,最上面那张“城市星空”的插画露了出来——深蓝色的背景里,江城的高楼大厦间缀着细碎的星光,角落里还画着个举着画笔的小女孩,是她昨晚熬夜改的第三版方案。
陆承渊的目光在画稿上停留了两秒,没说好不好,只是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在画纸边缘写下一串数字。钢笔是低调的银灰色,笔帽上刻着极小的“L”字标识,是她在奢侈品杂志上见过的限量款。
“明天上午九点,带完整方案来顶层会议室。”他把钢笔插回口袋,指尖擦过西装内衬,动作优雅却疏离,“要是再像今天这样狼狈,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他转身就走。黑色西装的下摆扫过苏念的膝盖,带起一阵淡淡的雪松味,混着雨水的湿气,莫名让她心跳快了半拍。助理陈默快步跟上,路过苏念时,悄悄递来一张纸巾,压低声音说:“苏小姐,陆总很少给人第二次机会,你把握住。”
苏念握着那张写着会议室编号的画纸,指尖还残留着被他踩过的微麻感。她看着陆承渊消失在电梯口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诊断报告,喉咙发紧。
五十万的手术费,像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试过找亲戚借,试过预支稿费,甚至想过卖掉父亲留下的唯一一幅画,可都远远不够。陆氏的这个宣传项目,是她最后的希望——如果能拿下,提成足够凑齐手术费的一半。
可刚才陆承渊的态度,冷得像这窗外的暴雨,让她心里没底。
她蹲下身,慢慢把脱线的鞋跟从缝隙里拔出来,鞋跟已经歪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雨还在下,玻璃门外的世界一片模糊,她攥紧那张画纸,深吸一口气。
不管多难,她都要抓住这个机会。为了母亲,也为了自己那点快要被现实磨平的设计梦。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顶层总裁办公室里,陆承渊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那个一瘸一拐走进雨里的纤细身影。陈默敲门进来,递上一份文件:“陆总,苏小姐的资料查到了,苏念,二十四岁,毕业于江城美院,开了家小插画工作室,母亲重病,确实急用钱。”
陆承渊没回头,手指轻轻敲击着玻璃窗,目光落在苏念渐渐远去的伞影上。刚才那张“城市星空”的画稿,角落里那个举着画笔的小女孩,莫名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母亲还在时,也曾教他画过这样的星空。
“准备一份契约。”他突然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一年期限,让她做我的合约妻子。”
陈默愣了一下:“陆总,您不是要应付老夫人的催婚吗?找个门当户对的……”
“门当户对的,像沈若薇那样?”陆承渊终于回头,眼底掠过一丝嘲讽,“只会给我添麻烦。”他拿起桌上那张被苏念踩过一角的画稿,指尖拂过画纸上的星光,“这个苏念,看起来老实,不容易出幺蛾子。而且——”
他顿了顿,想起刚才她蹲在地上捡画稿时,眼里虽有慌乱,却没有一丝谄媚,反而透着股不服输的韧劲。
“她需要钱,我需要个‘妻子’,各取所需。”
窗外的雨还在下,把江城的夜晚洗得模糊。陆承渊将画稿放进抽屉,灯光下,他的侧脸冷硬如雕塑,没人知道,这场始于“各取所需”的契约,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彻底打乱两人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