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穹顶之下折射出冷冽的光，碎成无数菱形光斑，如同此刻宴会厅里宾客们投来的目光，扎得姜暖皮肤生疼。她僵立在原地，听着舞台中央姜柔那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的宣告——"各位，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与我一同长大的姐姐姜暖，根本不是姜家的亲生女儿。"

嗡——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姜暖的耳膜被轰然炸开的议论声填满。无数道视线黏在她身上，好奇、鄙夷、幸灾乐祸，像细密的针脚将她钉在原地。这场景太过熟悉，熟悉到让她指尖发颤——上一世的今天，她就是在这样的目光中崩溃大哭，歇斯底里地哀求姜家父母，最终却像件被丢弃的旧衣，在暴雨夜被扫地出门，冻死在冰冷的巷口。

可就在姜柔话音落下的刹那，一阵尖锐的蜂鸣突然刺入脑海。紧接着，无数杂乱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清晰得仿佛有人贴在她耳边私语。

"哎，果然是假的，你看她那脸色，跟煞白似的。"——某个远房表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八卦。

"老姜家这回可算认回亲女儿了，就是不知道这假千金该怎么收场。"——父亲生意伙伴的语气里满是看好戏的意味。

姜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她混沌的意识清醒几分，她难以置信地转动眼珠，看向声音的来源。那些宾客的嘴唇明明在一张一合，说着无关痛痒的场面话，但她听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真心话。

"养了十八年的孩子，怎么说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了？"姜母苏若雪下意识地抬手想碰她，又猛地收回，指尖微微颤抖。姜暖清晰地"听"到母亲心底的悲鸣，"当年在医院报错孩子，是我们做父母的疏忽，暖暖她……她有什么错？"

旁边的姜父姜明远脸色铁青，喉结剧烈滚动着，硬生生将一句"住口"咽了回去。他死死盯着姜柔，眼底翻涌着怒意，却又夹杂着一丝姜暖从未见过的挣扎："血缘固然重要，但暖暖叫了我十八年爸爸，难道这情分就能一笔勾销？"

而舞台上的姜柔，正用手帕掩着半张脸，肩膀微微耸动，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可姜暖却清清楚楚"听"见她心底的狂喜在炸开："太好了！终于揭穿了这个冒牌货！以后姜家的一切都是我的了！爸妈的宠爱，公司的继承权，还有那些原本属于我的名牌包和珠宝……"

轰——

真相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姜暖的心脏。原来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每个人都藏着这样一副面孔。前世的她愚蠢至极，被姜柔的伪善蒙骗，被姜家父母的犹豫伤透，直到冻死在街头，都没看清这些人面具下的真实模样。

"够了。"

姜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宴会厅里的嘈杂。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在"哭泣"的姜柔。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台下震惊的宾客，最终落在姜父姜母脸上。那曾经让她依赖眷恋的脸庞，此刻在她"听"来，满是复杂的愧疚与挣扎。

"爸，妈，"姜暖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的释然，"谢谢你们十八年来的养育之恩。从奶粉到学费，从零花钱到漂亮裙子，我都记在心里。"

苏若雪的眼泪瞬间决堤，心底的声音哽咽着："暖暖，妈妈不是要赶你走……"

姜明远猛地别过脸，拳头攥得指节发白，心底的叹息沉重如铅："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闹……"

姜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笑。闹？像前世那样歇斯底里地哭闹，乞求那点廉价的怜悯吗？她再也不会了。

"既然身份已经明晰，"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十八年的委屈与眷恋全部吐出，"我姜暖，从不是贪慕虚荣之人。不属于我的位置，我不会再占着。"

话音落下的瞬间，姜柔心底的声音骤然拔高："她怎么不闹？她应该扑上来打我骂我才对！剧本不是这样的！"她甚至忘了维持哭泣的表情，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姜暖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提起脚边那个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那是前世她被赶出门时都没来得及带走的行李，此刻却奇迹般地出现在这里。或许是重生的蝴蝶效应，或许是命运给她的一次机会。

"爸，妈，"她最后一次回头，目光平静无波，"往后各自安好。"

说完，她不再停留，拖着行李箱转身走向宴会厅大门。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身后是姜母压抑的啜泣声，姜父沉重的叹息声，以及姜柔心底越来越慌乱的咒骂声。

当冰冷的夜风裹着初春的雨丝扑在脸上时，姜暖才猛地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门柱上大口喘息。脑海里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她抬起手，看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又抬头望向姜家别墅灯火辉煌的窗户。那里曾是她以为的家，如今却只剩下虚伪与算计。

"读心术……"她低声呢喃，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也好。这一世，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人心里，究竟藏着多少肮脏的秘密。"

雨丝渐密，打湿了她的发梢和肩头。但姜暖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与力量。重生一次，还附赠了读心金手指，这一次，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姜家？豪门？

从她踏出这扇门的一刻起，就再也不是她的束缚。属于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