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八年冬,漫天大雪刚停。
奉天督军府。
大太太苏文佩眼中带着几分不忍地看向门外跪在雪地里嘴唇冻得发紫的小女孩,“曼曼,你在督军府娇养了五年,现在晴儿回来,娘舍不得你,才把你继续留在府上。”
“可你......为什么就不能和晴儿好好相处呢?还把她推进水池里,这么冷的天,要不是晴儿大喊,她肯定会冻死在池子里。”
曼曼身子止不住的哆嗦,但她还是摇头,“娘,曼曼没有推她,是晴儿妹妹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
曼曼的回答让苏文佩的耐心也被磨平,她随手抄起桌上的戒尺走到曼曼身边,抓起她的手就抽了下去。
早已冻得麻木僵硬的小手被戒尺打着钻心的疼。
“你到底认不认错!”
“曼曼没有错!不是曼曼做的事情,曼曼不认!”
曼曼泣声哭喊,紧咬的牙齿缝里都渗出丝丝的血丝,手掌更是被抽得裂开了血缝。
如此,苏文佩心中又浮上一抹不忍。
“娘!”
却在这时,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只见不远处一名身材瘦弱的小女孩身上裹着不合体的棉衣,扶着门怯生生地站在那。
苏文佩见到小女孩,忙是丢掉手上的戒尺,快步走到女孩身边,将其快速搂进怀里,用满是心疼的语气说道:
“晴儿,你怎么跑出来了,你刚掉进池子里,医生说你受了寒,要好好休息才行。”
苏文佩手掌轻轻抚着女孩的脸颊,眼底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
女孩正是前几天回督军府的真千金,陆云晴。
陆云晴紧紧攥住苏文佩的貂绒披肩,语气虚弱又带着几分着急:“娘,我刚才醒来听到曼曼姐姐的哭声,赶紧过来看看,想和娘说刚才是女儿不小心掉进池子里的,不是曼曼姐姐推的,她就是碰了我一下......”
话落在苏文佩的耳朵里,她只是觉得女儿心地善良,都冻成这样了还跑过来为曼曼讲好话。
而曼曼呢?连声道歉都不愿意说。
陆云晴搂住苏慧的脖子,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目光则是看向跪在那曼曼。
虽说曼曼现在冻得脸色发白,但在督军府被养得很好,肉嘟嘟的脸颊,睫毛生得又长又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因为刚哭过还染着一层水雾,叫人心生怜惜。
看得陆云晴眼里闪着满满的都是嫉妒。
“娘,晴儿刚才做梦又梦见那个把我偷走的人,娘可以和我一起回屋吗?我害怕醒过来又见不到娘。”
陆云晴搂紧着苏文佩的脖子,声音微颤,那神情就像是下一秒真要被人带走一样。
听到女儿的话,苏文佩连忙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晴儿不怕,有娘在,谁也不能把你从娘身边带走。”
随后再看向曼曼的时候,眼里只剩下阴冷,再无任何不忍。
自己居然还想着让她道歉就当事情过去了,这怎么对得起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女儿。
苏文佩冷声呵斥道:“来人,把她带去水池旁跪着,什么时候小姐身体好了,什么时候再让她准进屋子!”
丢下话,苏文佩搂紧怀中的女儿,语气带着心疼,边走边说:“晴儿乖,娘守着你,绝对不会让你再回到以前的地方了。”
曼曼朝着离去的背影泣声大喊:“娘,不是曼曼,曼曼没有推......”
尽管她奋力解释,可苏文佩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看着曼曼被人拉走,陆云晴眼底终于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曼曼被婆子拉着脱去了后院的水池旁,嘴里不停哭喊着不是她的错,就是连鞋子都掉了。
婆子狠狠将她丢进雪地里,愤愤骂道:“真是个黑心的,太太好心把你留下来了,还不知足,居然还想着把小姐害死!我呸!”
被丢进雪地里的曼曼试图爬起来,可刚才跪太久,小腿早就麻木僵硬了,她挣扎着爬起来,只是还没有站稳又一头栽进了雪地了。
刚才被打得红肿龟裂的小手渗出了不少血,将雪地染得一块又一块的红。
“曼曼没有错,曼曼......没有推......谁来救救曼曼......”
在虚弱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曼曼闭上了眼睛。
此时,天空再次下起了雪,越来越大,很快倒在地上的小团子变成了一个小雪堆。
与此同时。
督军府外,一辆黑色庞蒂亚克汽车缓缓停在了下,跟着车子跑一道跑回来的士兵快步上前开门。
从车内走出一名身穿墨绿色军装脚踩高筒皮靴的青年,他面容冷峻,眼眸深邃,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唯独面色带着病态的白。
他带上军帽大步流星朝着督军府东院三层小三楼走去。
路过后院水池边时,见得一形状怪异的雪堆。
待他仔细看去,瞳孔瞬间微凝,只因雪堆边缘赫然有一只发白的小手。
他忙是跑去拂去积雪拂去,待看到倒在雪地中的小团子后,忙是脱下身上的披风紧紧将她裹了起来。
此时的小团子双眼紧闭,已然没了气息。
死了?
明明清晨见这孩子时还在吃糖葫芦,怎么突然就死在这了。
正当青年疑惑时,怀里的小团子却突然睁开了眼。
曼曼一睁开眼便看到青年头顶耀眼的功德金光。
小团子乃是天上福星,被天道送下凡尘来历练。
只有收集到足够的信仰之力恢复法力后才能回到天界,执掌福星,为天下人祈福。
被丢下凡间时正好落在了院子里。
寒风凛凛。
曼曼只觉得全身发抖,肉嘟嘟的小手拉了拉青年的胸前斜皮带,本能张嘴小声就说:“哥哥,曼曼好冷,哥哥救救曼曼。”
同时,不远处也传来几个佣人议论,其中一人声音尖锐,“你们说那黑心丫头冻死了没?”
“冻死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谁叫她把小姐推进水池里的,而且太太都说了,等小姐病好才让她进屋,这不就明摆着要冻死她吗?”
青年闻言,倒是了解了事情始末。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曼曼,缓缓道:“你自己做错了事情,就该被罚,我为什么要救你?”
曼曼一双大眼眨了眨,努力挤出一句话:“哥哥,我有办法治你的病哟。”
青年瞬间嗤笑一声,“这还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能治我的病?”
不过下一瞬,曼曼肉嘟嘟的小手抚上青年的脸颊。
青年眉头一皱,正想拍去那只小手。
突的,身体里涌进一暖意,全身的寒意散了几分不说,甚至连多年来被折磨的肺都有一种舒畅的感觉。
不等青年问,刚才说话的几名丫鬟已走到了过来,在看到青年时,几人忙时屈膝行礼:“大少。”
青年正是督军府东院长子,陆景深。
此时的陆景深只想弄很清楚刚才那一阵暖意是何物,转头淡淡瞥了眼几人,“回去告诉西院大太太,这小东西我带回东院去了,她若是要寻人,叫她来东院找我!”
说罢,抱着小团子沿着廊亭大步朝东院走去。
走出几步,陆景深低头又看向曼曼,语气中带着威胁:“你最好能保证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要不然......不用苏文佩动手,听明白了吗?”
“还有你要记住,你是陆霖的女儿,平时见了我,和他们一样喊我大少,我不是你哥哥。”
语气中的冷意吓得曼曼一双大眼睛立马委屈地变成了荷包蛋。
陆景深见状皱眉,声音低沉:“敢哭出来,现在我就把你送回苏文佩那!”
“曼曼不敢,曼曼不哭!”曼曼听了她的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好凶但木有办法,她恢复法力最需要的就是功德金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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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二楼苏文佩屋子里燃着火盆,担心女儿冷,又在被窝里面塞了两个汤婆子。
她坐在雕花红木大床旁,眼睛是不是看了眼立在不远处瑞士座钟。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名佣人。
见进来的人面色慌张,苏文佩不禁眉头一皱,“什么事情这般慌慌张张的?”
佣人低头弯腰,“回太太话,刚才我们几个去水池边时见到了东院大少,他把曼曼给带回去了,他说太太若是要人,让您亲自去东院找他。”
苏文佩神色一滞,“陆景深?”
东院和西院关系向来不和谐,那病秧子可是冷血无情的人,居然会救曼曼,还会把她给带回去?
“他还真以为他是督军府少帅!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就在苏文佩起身之际,躺在床上的陆云晴挣扎着起身开口喊住她:“娘,你不要去。”
苏文佩只以为陆云晴害怕,又是坐下安抚道:“晴儿不怕,娘是去给你出气,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陆云晴摇了摇头:“娘,晴儿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曼曼姐姐冻死了,老人们常说杀人有损福报,晴儿不想娘损福报。”
“曼曼姐姐既然跟着大少去了东院,不如就让曼曼姐姐就留在东院叔叔家吧。”
闻言,苏文佩十分感动,她将陆云晴搂进怀中,“好,娘听你的。”
陆云晴这么说是担心苏文佩心再软,看曼曼可怜将她留下来。
她可不想曼曼再回来,未来的督军府小姐只有她,也只会是她!
东院她可是再熟悉不过了,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先不说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瘸子,他那四个儿子更是坏得没边。
最让人害怕的就是这位大少,看似病弱,实则行事恶毒狠辣,城府深不见底,曼曼去了东院只会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