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击着浴室的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催促虞小夏做出决定。她盯着手机屏幕，水珠从发梢滴落，在"苏媛是我妹妹"这行字上晕开一片模糊。

"什么？"她手指颤抖着回复，差点没拿稳手机。

浴室门外，程远不耐烦地敲了敲门："小夏，你洗了快半小时了。"

"马上好！"她条件反射地回应，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尖锐。低头再看手机，墨——不，现在应该叫他许墨了，这是她第一次在心里用他的真名称呼他——已经发来新消息。

"五年前你提到闺蜜苏媛时，我就认出了我妹妹。但当时我在执行任务，不能暴露身份。"

虞小夏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湿滑的墙壁。五年前，她刚来墨西哥留学，在华人论坛上认识了自称退役军人的许墨。那时她正因文化差异和语言障碍而孤独不已，而他的文字像黑夜中的灯塔，沉稳有力。他们从历史聊到哲学，从童年记忆聊到未来梦想，却默契地避开了见面这个话题。

"所以...这些年你一直知道我和苏媛是闺蜜？"她艰难地打字，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

"知道。这也是为什么我从不问你要她的联系方式。"许墨的回复一如既往地直接，"现在你突然要回国，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虞小夏关掉水龙头，浴室突然安静得可怕。她该怎么解释？说她受不了程远越来越变态的控制欲？说她每天醒来都要检查手机有没有不该出现的跟踪软件？还是说她其实一直爱着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而这个人恰好是她最好朋友的哥哥？

"小夏！"程远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怒意。

"来了！"她匆忙擦干身体，套上睡衣时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下是明显的青黑——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走出浴室，程远正坐在床边摆弄他的笔记本电脑。见她出来，他合上电脑，目光落在她紧握的手机上："和谁聊天这么投入？"

"苏媛，我闺蜜。"这次她没有撒谎，却感到一阵心虚，"我奶奶病情加重了，我想回国看看。"

程远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我们之前不是说好暑假一起回去吗？"

"情况有变。"虞小夏把手机藏在身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订了下周二的机票。"

"取消它。"程远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我不喜欢计划被打乱。再说，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虞小夏咬住嘴唇。三个月前，正是这种强势让她着迷，觉得他有担当、能给她安全感。现在她才明白，那不过是控制欲的伪装。

"我已经决定了。"她轻声说，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程远突然笑了，那种让她毛骨悚然的冷笑："是因为那个每天半夜给你发消息的人吗？'墨'？"

虞小夏的心跳漏了一拍："你...看了我的手机？"

"我是你男朋友，关心你有什么不对？"程远逼近一步，"五年没见面的网友？小夏，你太天真了。这种人不是骗子就是变态。"

她后退着，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程远眼中的怒火让她想起上周他摔碎的那个花瓶——只因为她提到林曜发短信祝她生日快乐。

"他只是朋友。"虞小夏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就像林曜一样。"

"林曜？"程远的声音陡然提高，"你还在和那个废物联系？"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就这样回报我？"

疼痛从手腕处传来，但虞小夏没有挣扎。她早该料到这一天。程远对她的社交圈越来越不满，先是男性朋友，然后是女性朋友，最后连她和家人的联系都要干涉。

"放开我。"她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程远愣了一下，反而加重了力道："你以为你是谁？没有我，你在这异国他乡什么都不是！"

虞小夏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程远一把夺过，屏幕上显示"林曜来电"。

"真会挑时候。"程远狞笑着按下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然后传来林曜温和的声音："请问虞小夏在吗？"

"她正在和男朋友亲热，没空理你这种loser。"程远故意用下流的语气说道，眼睛死死盯着虞小夏瞬间惨白的脸。

"程远，把电话给我。"虞小夏伸手去抢，却被他一把推开。

电话那头，林曜的声音冷了下来："如果小夏没事，请让她接电话。如果有事..."他顿了顿，"我会让你后悔碰她一根手指。"

程远大笑起来："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在演英雄救美的烂剧吗？"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床上，"看来你的前男友们都需要重新认识一下你的现状。"

虞小夏没有动。某种冰冷的东西在她体内蔓延，冻结了恐惧，也冻结了犹豫。她看着程远，突然觉得他很可笑——这个以为用物质和暴力就能占有她的男人，根本不了解她心里装着怎样的一片海。

"我们分手吧。"她说。

程远的表情凝固了："什么？"

"我说，我们结束了。"虞小夏拿起手机，开始收拾自己的包，"我会搬去苏媛那里住几天，然后直接回国。"

"你哪儿也去不了。"程远抓住她的肩膀，"你以为那条卡地亚是白送的？你吃我的住我的，现在想一走了之？"

虞小夏停下动作，从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拍在床头柜上："这里面有两万美金，是我这两年的奖学金和兼职收入，足够支付我住在这里的费用。至于那条项链..."她摘下脖子上的卡地亚，轻轻放在床上，"还给你。"

程远看起来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你早就计划好了？"

"不。"虞小夏拉上行李箱，"但我知道总有一天会需要它。"

她拖着箱子走向门口时，程远在她身后喊道："你会后悔的！那个网友根本不存在，他只是想骗你回国！"

虞小夏没有回头。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解脱，仿佛卸下了长久以来背负的重担。电梯下行时，她给林曜回了电话。

"你还好吗？"林曜的声音里是真切的担忧。

"现在好了。"虞小夏深吸一口气，"谢谢你...为我说话。"

"我明天就飞墨西哥城。"林曜说，"别拒绝，我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能睡个安稳觉。"

虞小夏眼眶发热。林曜总是这样，连关心都要说得像是自私。他们分手两年了，他却依然在她需要时出现，从不索取什么。

"不用了，我下周就回国。"她看着电梯数字不断跳动，"而且...许墨会来接我。"

"许墨？"林曜的声音突然变得警惕，"那个网友？你确定要见他？"

"他是苏媛的哥哥。"虞小夏说，自己都觉得这巧合荒谬得像烂俗小说，"我认识他五年，却不知道他是我闺蜜的亲哥哥。"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当林曜再次开口时，声音异常严肃："小夏，回国后先别急着见他。等我回去，我们一起查清楚他的背景。"

"你不相信我判断人的能力？"虞小夏有些恼火。

"我相信。"林曜轻声说，"所以我才担心。因为你从没看错过人——除了那些你明明知道危险，却还是被吸引的人。"

电梯到达一楼。虞小夏走出公寓大楼，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新。她抬头看着程远公寓的窗户，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那里。

"我会小心的。"她对林曜说，"但这次，我想相信自己的选择。"

挂断电话后，她拨通了苏媛的号码。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像是在某个酒吧。

"小夏？这么晚怎么了？"苏媛的声音带着微醺的欢快。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虞小夏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你哥哥...是不是叫许墨？"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了，连背景噪音都仿佛消失。良久，苏媛才开口，声音完全清醒了："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他是我认识五年的那个'墨'。"虞小夏的心脏狂跳，"这是真的吗？"

苏媛叹了口气："明天见面谈。现在，告诉我你在哪，我开车去接你。"

虞小夏报了自己的位置。挂断电话后，她坐在行李箱上，看着墨西哥城凌晨的街道。五年的秘密，三个男人的纠缠，一个即将揭晓的身份——她突然不确定自己是否准备好了面对这一切。

但有一件事她很确定：无论许墨是谁，无论这段关系将带她去何方，都比留在程远精心打造的黄金笼子里强。

一辆熟悉的红色轿车在她面前停下，苏媛从车窗探出头来："上车吧，灰姑娘。午夜已过，你的魔法该消失了。"

虞小夏笑了，这是她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她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坐上副驾驶。苏媛没有立即开车，而是认真打量着她："所以，我哥终于坦白了？"

"你一直知道？"虞小夏瞪大眼睛。

"当然。"苏媛转动方向盘，驶入夜色中，"你以为是谁五年前把你的论坛ID偷偷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