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按下保存键时，窗外陆家嘴的霓虹灯牌正好熄灭。凌晨三点的写字楼里，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哮喘般的嗡鸣，她盯着屏幕上未通过的广告方案，胃部传来熟悉的绞痛——这周第三次忘记吃降压药了。

手机突然在桌面上自动旋转半圈，充电接口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等苏夏用纸巾擦拭时，一个纯黑图标的APP已经出现在屏幕角落。应用名称是四个像素点组成的冒号，像电子表午夜归零时的幽光。

"零时任务：拍摄您的办公环境，奖励金100元"

她想起昨天病房里主治医师的话："靶向药每月八万。"镜头对准堆满咖啡杯的办公桌时，取景框突然蒙上一层血色滤镜。到账提示音响起的瞬间，走廊尽头的微波炉突然启动，转盘空转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第七天深夜，苏夏蜷缩在28层的电梯轿厢里。手机倒计时还剩23秒，惨白文字在纯黑背景上渗出血丝：【拍摄电梯楼层按钮，奖励金300元】。金属按键在闪光灯下泛着尸斑般的青灰色，当她的食指即将触碰到拍摄键时，楼层显示屏突然爆出一串乱码——"28"变成了甲骨文的"囚"字。

电梯开始剧烈震颤，缆绳断裂般的巨响从头顶传来。苏夏的后背重重撞在镜面上，碎裂的镜片中浮现出无数张与自己相似却苍老的脸。在失重感吞噬意识的最后一秒，她看见楼层数字定格在"B4"，可陆家嘴金融中心根本没有地下四层。

地铁卷帘门落下的轰鸣将她惊醒。最后一班二号线刚刚离站，站务员锁门的金属碰撞声在隧道里结成冰碴。手机在掌心发烫，新任务提示像从屏幕深处渗出的脓血：【直播穿过四号出口，奖励金20000元】

"这不对劲。"她对着直播间唯一的观众"午夜观察者"敲出颤抖的文字。对方秒回的消息带着电流杂音："看看这个。"弹出的缴费通知单上，母亲的名字正在渗血，住院日期显示的是三天后。

红外摄像头里，四号出口的台阶像被咀嚼过的齿列。苏夏迈上第三级台阶时，直播间突然涌入七百个观众，打赏特效化作磷火在屏幕上飘荡。弹幕疯狂刷动着"快转身"，而她终于听见身后胶鞋摩擦地面的拖沓声——那声音黏腻得像是踩着浸饱血的棉花。

手电筒光束扫过瓷砖墙，三个影子在强光中扭曲纠缠。属于苏夏的剪影正在融化，而第三道无头阴影的脖颈断面处，垂落着光纤般的神经束。她开始狂奔，直播画面在剧烈晃动中捕捉到出口玻璃门上的倒影：一个穿藏蓝制服的男人正把手指插进自己的眼眶，挖出两颗跳动着二维码的眼球。

冲进出口的瞬间，转账提示音与某种液体滴落声同时响起。感应灯亮起时，苏夏的瞳孔在眩晕中收缩——墙上蓝底白字的标识牌分明写着"B4层"，而本该是出口的位置，变成了通往更深处的螺旋楼梯。

穿藏蓝制服的地铁员工从阴影里显形，胸牌上"周明远"的铭文泛着棺钉般的冷光。他的制服下摆沾着沥青状物质，每走一步都在地面留下胶质脚印。"你是这周第七个。"男人举起强光手电，苏夏的视网膜上灼出短暂盲区，"1987年他们在通风井发现七具尸骸时，每具胸腔里都塞着一部诺基亚手机。"

隧道深处传来铁轨震颤的轰鸣，本该停运的末班车亮着血色车厢灯。苏夏后退时踩到一团软物，低头看见是件叠放整齐的藏蓝制服，袖口绣着"1998.6.28"的血渍日期。周明远突然拽住她的手腕，虎口处的老茧擦过转运红绳："听到水滴声了吗？那是祭品进入循环系统的提示音。"

手机自动跳转的页面加载出泛黄照片，1974年的施工队站在渗水的隧道里，所有人脚下都没有影子。苏夏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因为她看见照片角落有个戴安全帽的年轻人——正是此刻抓着自己手腕的周明远。

"欢迎加入午夜维护组。"男人将挂着指骨吊坠的钥匙串塞进她掌心，身后传来青铜罗盘转动的齿轮声。直播间观看人数突破十万的瞬间，新任务弹窗覆盖了整块屏幕：【带领新用户完成首次任务，奖励金100000元】

感应灯突然全部熄灭，苏夏在绝对黑暗中摸到自己制服的袖口。新鲜的血渍正从缝合线里渗出，逐渐勾勒出"2023.9.15"的字样。隧道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扫码声，成千上万部手机的荧光照亮了墙壁——那些密集的二维码墓碑上，每个都闪烁着她的直播间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