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申是被祠堂瓦片碎裂声惊醒的。
子时的月光穿过雕花木窗,在青砖地上投出扭曲的影。他摸向枕边的青铜罗盘,天池里的磁针正渗出暗红色血珠,那些血珠沿着二十八宿刻度蜿蜒,在"井宿"与"鬼宿"之间凝成卦象——山地剥,大凶之兆。
檐角铜铃突然集体噤声。那串按星宿排列的青铜铃铛,此刻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陈九申赤脚踩上竹楼地板时,听见地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仿佛有巨兽在岩层深处翻身。
"九申!去祠堂!"
爷爷的暴喝穿透雨幕。陈九申撞开房门,看见七点幽绿鬼火悬浮在后山乱葬岗上空,排列成北斗吞月之形。山风卷着腐土气息扑来,他腰间五帝钱突然绷断,铜钱落地竟拼出个倒写的"申"字。
祠堂门楣上的八卦镜已经碎裂。陈九申推开柏木门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檀香灰灌入鼻腔。七盏青铜灯组成的北斗阵全部倾覆,鲛人油在地面绘出狰狞鬼面。爷爷惯用的桃木剑断成三截,剑身《镇煞咒》被利爪刮得支离破碎。
"地龙睁眼了......"爷爷瘫坐在神龛下,右手五指抠进青砖缝隙,指缝渗出黑褐色液体,"拿着这个去上海找你二叔。"染血的布包抛过来,里面是半块饕餮纹玉琮和泛黄日记本。
陈九申正要开口,横梁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二十八枚镇魂铜钱坠落,在血泊中拼出"申时生,黄泉启"。爷爷猛地将他推入供桌暗格,枯槁手指在少年掌心划出三道血痕——这是赶尸匠传递密讯的阴符。
"记住!"老人最后的吼声混着瓦片碎裂声,"七星堂要的是......"
暗格闭合的刹那,陈九申看见爷爷的道袍鼓胀如帆。七盏青铜灯残骸突然浮空,灯油化作血色长蛇缠住老人脖颈。祠堂地面裂开深缝,十八具森白骸骨破土而出,指骨间缠绕着写满生辰八字的黄绫。
沪杭列车在晨曦中嘶鸣时,陈九申正用龟甲占卜。卦象显示"泽水困",二叔给的牛皮信封却在卦象成型时自燃,灰烬显现"天火同人"的逆卦。
"这趟K496次列车,每月初七都会消失一节车厢。"邻座穿中山装的老者突然开口,他怀表链子上拴着枚发黑的摸金符,"去年中元节,乘务员在9号车厢发现七具无头尸,手里都攥着上海地铁票。"
陈九申握紧青铜罗盘。当列车驶过嘉兴南湖,天池磁针突然指向12点方向。窗外掠过成排槐树,每棵树上都倒挂着穿寿衣的草人,草人心口插着三寸棺材钉。
9号车厢的门在子夜自动开启。陈九申跟着罗盘指引踏入黑暗,脚下传来粘稠触感。手电筒照亮车厢瞬间,他看见满地蠕动的头发——那些发丝从座椅缝隙钻出,缠绕着1927年版《申报》碎片,头条新闻赫然是"外滩七棺悬案告破,风水师陈玄青显神通"。
"小兄弟,买花吗?"
穿红旗袍的女人凭空出现,怀里的白菊滴落尸水。她脖颈处尸斑组成北斗七星图案,左手缺失的无名指断面,竟与爷爷日记里的手绘符咒完全吻合。陈九申猛然掀开衣领,锁骨处的七星胎记正在发烫。
女人突然尖啸。车厢玻璃炸裂,阴风卷着民国时期的股票交易单涌入。陈九申抛出五帝钱,铜钱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焰。火焰照亮车厢编号——那根本不是9号,而是用鲜血写就的"申"字。
二叔的别克车停在法租界老宅前时,陈九申正用艾草熏烤罗盘。磁针在烟雾中显现陆家嘴建筑群倒影,环球金融中心的尖顶竟与青铜棺椁上的饕餮角重合。
"这栋宅子改的青年旅舍,半年换了三任老板。"二叔的机械义眼转动,金属瞳孔映出楼体表面游走的黑气,"最后那个温州商人,破产那晚在阁楼用血写了四十九遍'申'字。"
陈九申跨过门槛瞬间,怀里的玉琮突然震动。天花板垂落的欧式水晶灯里,红线穿着铜钱结成天罗地网,中央八卦镜裂纹中渗出黑色黏液。他突然想起爷爷日记里的记载:1947年七星堂在此处活埋七名申时生人,镇压黄浦江支流改道引发的龙怨。
"寅时三刻,阴气最盛。"二叔突然将他推进201房间,"要想在魔都立足,先过了这关。"
梳妆台抽屉在钟声敲响时自动弹开。陈九申翻开尘封的《良友画报》,民国名媛照片的眼珠突然转动,指甲在泛黄纸面上刮出摩斯密码:申...救...棺...
镜面泛起涟漪时,陈九申正破译窗框上的二十八宿密文。穿红旗袍的女人从镜中走出,梳子划过发梢的刹那,整栋楼响起股票交易所钟声。她抬起腐烂的右手,掌心赫然是爷爷那半块玉琮的纹路。
"陈家小子。"女人的声音像生锈铁片摩擦,"你爷爷在秦皇陵地宫等你......"
陈九申猛然掷出鲁班尺。当第七节刻度击中镜面,地下室传来锁链断裂的巨响。他跟着罗盘冲向声源,在酒窖发现七口被焊死的柏木棺材。撬开第三口棺材时,里面竟蜷缩着二叔失踪三年的妻子——她右手紧握的怀表,定格在1947年申时三刻。
这是七星堂的炼魂局。"二叔用义眼扫描棺木,齿轮转动声在深夜格外清晰,"七口棺材对应北斗七星,葬着七种命格的申时生人。"
陈九申摩挲着棺内刻文。当指尖触到"天权"二字时,背上的七星胎记突然灼痛。那些朱砂痣渗出金线,在空中交织成上海地铁路线图。二叔突然扯开领口,锁骨处竟有个相同的胎记——只是七星排列顺序完全相反。
"当年你爷爷在我身上种下破军煞,才保住我这条残命。"二叔的义眼弹出微型罗盘,投影出陆家嘴三维地图,"七星堂真正的目标,是黄浦江底的镇海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