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裹着血腥气钻进鼻腔时，苏清河正跪在血泊里。母亲的体温正在消散，铜质织梭贯穿她咽喉的弧度，像极了这些年在窗棂上反复描摹的残月。

"竟是返祖现象？"道人指尖凝起赤色流光，在苏清河周身丈量，"九转玄脉果然名不虚传，刚觉醒就能引发时停领域。"

苏清河听不懂这些术语，他只觉得雨水凝固在空中像千万颗水晶，每颗水晶里都映着母亲倒下的身影。指尖青鳞蔓延到手肘，脊椎烧灼感转为刺骨寒意，他突然看清道人腰间玉佩的兽首——那分明是衔着自己残玉的另一半。

"过来。"道人并指划开掌心，血珠悬浮成符，"让本座看看苏明远给你留了什么......"

破风声撕裂雨幕。

苏清河下意识抬手格挡，却见凝固的雨珠突然化作利箭。道人袖袍翻卷震碎冰晶，脸上终于露出凝重之色："刚觉醒就能调动癸水之精？"

瓦片突然发出细碎响动。苏清河仰头望去，无数雨珠正在檐角汇聚成青龙模样，这是他二十年来从未见过的江南雨——每滴水都带着锋刃的冷光。

"可惜终究是雏鸟。"道人冷笑掐诀，兽首玉佩腾起黑雾，"锁魂玉本是一对，你以为......"

黑雾触到残玉青光的刹那，苏清河颈间突然传来烙铁般的剧痛。无数画面涌入脑海：父亲在星夜下推演阵图、母亲戴着凤冠在祭坛起舞、还有九块悬浮在天际的玄玉组成的星图......

"明夷位在东南！"母亲呕血时在素绢上画的根本不是符咒，而是星图缺失的最后一笔。

苏清河撞破后窗时，青色龙影恰好俯冲而下。道人撑开的血色结界与雨龙相撞，迸发的灵气震塌了整座茅屋。他抱着半截素绢在竹海里狂奔，身后不断传来古竹爆裂的声响。

"小子，你可知九转玄脉意味着什么？"道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药王谷需要你的心头血炼丹，天机阁等着抽你的仙骨炼器，至于魔宗......"

苏清河突然刹住脚步。

溪流转弯处躺着个书生打扮的尸体，看服色正是昨日同船赴考的张秀才。此刻那具尸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最后只剩张人皮飘在芦苇丛中。

"瞧见了吗？这才是修真界的规矩。"道人踩着竹梢现身，掌心托着枚血色丹丸，"没有宗门庇护的特殊体质，就是行走的天材地宝。"

苏清河背后抵上冰凉山岩，残玉突然发出清越鸣响。他感觉有寒气顺着督脉直冲百会穴，眼中世界陡然变成深浅不一的蓝色——山体内竟有条灵脉正在流动。

"坎位，七丈。"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苏清河并指刺向岩壁。幽蓝灵气应声破土，在空中凝成慕雪寒的虚影。这是飞云宗长老独有的千里投影术。

"玄玉现，九劫起。"虚影的声音如碎冰相击，"这孩子我们凌霄峰要了。"

道人脸色骤变："慕雪寒？你们剑修不是最忌因果？"

"三息。"冰晶在虚影手中凝剑，"一。"

道人扬手甩出十二面魂幡，阴风里传出婴儿啼哭。

"二。"

苏清河看见虚影抬手，很简单的一个下劈动作。没有剑气纵横，没有光华万丈，但方圆十丈内的雨丝全部凝成冰针，每根针尖都缀着朵霜花。

道人化作血雾逃窜时，苏清河终于瘫坐在地。他握着半块素绢的手还在发抖，眼前却突然出现双踏云纹锦靴。虚影不知何时凝成实体，慕雪寒本尊竟真身降临。

"先天道体居然不会调息？"冷香掠过鼻尖，苏清河喉间突然贴上冰凉剑鞘，"别动。"

冰魄剑顺着任脉缓缓下移，在气海穴位置发出嗡鸣。慕雪寒眉头微蹙："九重封印？难怪..."剑尖突然刺入丹田，苏清河还没来得及惨叫，就感觉有股清泉浇灭了灵脉里的野火。

"你母亲用二十年阳寿给你下的禁制。"慕雪寒甩去剑尖血珠，"方才若任由玄脉彻底觉醒，你现在已经是具空壳了。"

远处传来沉闷雷鸣，雨势又急三分。苏清河望着正在擦拭剑锋的女子，突然发现她耳后有块鳞片状胎记——和母亲临终前抓着他手腕时，从袖口露出的印记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