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时,我正蹲在祖宅天井里清理青苔。沾着腐殖质的瓦当碎片在掌心泛着潮湿的青黑,忽然想起母亲自杀那晚,也是这样混着桂花香的风。
"林工,西厢房的房梁要塌了!"
施工队小赵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我抬头望去,朽坏的檩条正簌簌落下,霉变的椽子上积着厚厚的鸟粪,几只麻雀受惊扑棱棱飞起,在斜阳里拖出铅灰色的影子。
当我的手触碰到潮湿的砖墙时,某种冰凉的物质突然从指缝钻进皮肤。那是父亲失踪前留在工具箱夹层的蓝晒图纸,此刻正紧紧贴在我胸前的口袋里。纸张右下角用朱砂笔圈出的西厢房位置,此刻正渗出暗红色的痕迹,仿佛有无数血滴正在纸面上晕染开来。
"林工!"
小赵的惊呼声让我浑身一震。转头望去,穿红旗袍的女人正逆光站在西厢房门槛上。她乌黑的头发垂到脚踝,发梢沾着零星的银杏叶,旗袍立领上别着一枚五帝钱,随着动作叮当作响。这个细节让我瞳孔骤缩——二十年前失踪的画家夏鸢,生前总爱在旗袍领口别这样的饰物。
"我是林小满。"女人伸出手,手背上有道月牙形的疤痕,"夏鸢老师的养女。"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夏鸢这个名字像根生锈的铁钉,楔进记忆深处。二十年前失踪的画家,报纸上说他在老宅阁楼割腕而亡,现场血泊里泡着的素描本上,全是穿红旗袍的女人。此刻,那些画中人的眼睛正透过时空凝视着我,瞳孔泛着病态的灰白色。
"您手里拿的是什么?"
女人不知何时靠近,我闻到她身上若有似无的尸蜡味。那张蓝晒图纸在她手中泛着诡异的光,朱砂圈定的位置正好是房梁开始腐朽的地方。她的指甲深深掐进纸面,指缝间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这是夏老师临终前画的。"她的声音像浸过水的棉絮,"他说西厢房藏着镇魂棺,里面躺着..."
刺耳的金属刮擦声打断了她的话。抬头望去,房梁上的椽子正在剧烈晃动,霉变的木屑纷纷扬扬落下。在纷乱中,我看见女人脖颈后的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灰白色,仿佛有无数蛆虫正在皮下蠕动。
"小心!"
我抓住她的手腕往外拽。女人却像被钉在原地,瞳孔扩散成两个漆黑的窟窿。房梁轰然倒塌的瞬间,我听见耳边响起尖锐的尖叫——不是小赵的惊叫,而是母亲自杀那晚,悬挂在半空中的丝绸撕裂空气的声音。
砖石纷飞的尘雾中,我的左手突然传来灼痛。低头发现尾戒上的青铜罗盘正在发烫,表面的二十八星宿刻度诡异地旋转起来。当我的视线扫过废墟时,那些散落的蓝晒图纸竟自动拼接成完整的图案,西厢房的位置赫然显现出一个暗门轮廓。
"林工!您没事吧?"
小赵的声音穿透尘埃。我转头看到他满脸惊惧的表情,手里还攥着半截断裂的房梁。在他身后,穿红旗袍的女人正缓缓抬起头,脖颈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发丝间垂落的五帝钱叮咚作响。最可怕的是她脚下的青砖——那里有道新鲜的拖拽痕迹,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刚刚从地底钻出来。
当我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时,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屏幕显示有一条未接来电,归属地显示"白露村",而通话时间竟是1997年9月14日——夏鸢失踪的当天。更诡异的是,相册里突然多出一张照片:穿红旗袍的女人站在西厢房废墟前,背后是被血浸透的房梁,而她的脸...分明是小满现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