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檀香钻进喜轿,我攥着嫁衣下摆的并蒂莲纹,听见颈间佛珠发出细碎的嗡鸣。厉家祖传的九眼天珠突然滚烫起来,烫得锁骨发疼,像被谁用目光烙了个印记。
"少夫人,该跨火盆了。"
绣着金凤的裙裾掠过青石板,我踉跄着被推进喜堂。红盖头下,108颗小叶紫檀佛珠在男人腕间流转,血腥气混着雪松香扑面而来——那是厉沉舟在缅甸遇袭时染上的煞气,此刻却裹着股勾人的冷冽。
"一拜天地——"
佛珠突然发出玉石相击的脆响,我鬼使神差地抬头。盖头缝隙间,苍白的指尖正掐着颗暗红珠子,修剪齐整的指甲盖着月牙形的青灰。视线顺着玄色婚服蟠龙纹往上攀,冷不丁撞进双淬着寒星的眼。
传闻中暴戾阴鸷的厉家家主,竟生了张祸乱红尘的脸。眉骨压着浓睫投下阴翳,偏那眼尾斜飞入鬓,生生把凌厉折成三分艳色。鼻梁上缀着颗小痣,像佛前香灰落进雪地,禁欲里掺着欲说还休的蛊。
"林小姐似乎对我的佛珠很感兴趣?"轮椅碾过满地朱砂,金丝镜链擦过喉结的阴影。他分明在笑,腕间佛珠却绞上我的指尖,凉意顺着血脉往心口钻。
我慌忙后退半步,绣鞋踩到未燃尽的纸钱。盖头滑落的刹那,满室龙凤烛都成了陪衬。男人左眼睑下竟有颗泪痣,随着他挑眉的动作轻轻颤动,像观音垂眸时坠落的慈悲,又似罗刹勾魂的饵。
"听说林家二小姐最怕这些神神鬼鬼。"他忽然攥住我的手腕,佛珠硌得生疼。虎口处有道陈年旧疤,随着用力显出狰狞的淡红,"怎么舍得替你那逃婚的妹妹,嫁给我这个将死之人?"
供桌上的烛火爆出灯花,我看见他眉心缠绕的黑气突然化作利箭。来不及思考,我反手扯断颈间天珠,殷红血珠顺着金线渗入佛珠——这动作竟像演练过千百回般熟稔。
"你!"厉沉舟瞳孔骤缩。断裂的佛珠突然泛起金光,108颗檀木珠凌空飞旋,在我们之间结成卍字法印。铜盆咣当坠地的回声里,我嗅到他领口逸出的苦艾香,混着淡淡药涩,竟催得人耳热。
管家惊恐的抽气声中,我跪坐在满地狼藉里仰视他。男人松垮的领口露出半截锁骨,那道横贯胸口的疤痕像道朱砂判词,生生劈开玉雕般的肌理。最要命的是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织成网,明明满身杀伐气,偏生叫人想起古刹檐角垂落的雨帘。
"少夫人通晓佛法?"他俯身时喉结擦过我耳尖,佛珠滚过渗血的指尖。檀香味突然变得甜腻,我盯着他滚动的喉结,突然想起幼时在孤儿院偷供果,指尖沾到的融化的酥油。
"在寺庙...当过义工。"我垂眸咽下后半句。那年山洪冲垮院墙,是厉老夫人用这串佛珠为饵,从阎王手里抢回我半条命。如今佛珠缠上他腕骨,倒像月老醉后乱点的鸳鸯谱。
厉沉舟低笑出声,轮椅轧过我的嫁衣裙摆。他后仰时婚服领口微敞,露出心口处梵文刺青的一角,暗金纹路在烛火里忽明忽灭:"那就请夫人,好好超度我这满身罪孽。"
更鼓敲过三声,我蜷在雕花拔步床内侧数佛珠。浴室水声里,瓷器碎裂声混着压抑的喘息。月光漫过描金屏风,氤氲水汽中,男人宽阔的脊背弓成优美的弧线,水珠顺着肌肉沟壑滚落,却在腰际被狰狞的烧伤截断——那伤疤蜿蜒如蜈蚣,正啃噬着尾椎处的红莲胎记。
"再看就挖了你的眼。"
浴巾裹着寒意砸在脸上,我慌忙闭眼。佛珠突然收紧,厉沉舟湿漉漉的发梢垂在我颈侧,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进衣领:"林家送来的资料说,你妹妹对百合过敏?"
心脏几乎停跳。昨夜替林玥试婚纱时,她脖颈起的红疹还历历在目。我攥紧袖中藏着的氯雷他定,指甲掐进掌心才挤出甜腻嗓音:"阿玥是对玫瑰过敏呢。"
男人喉间溢出声轻笑,带着沐浴后的沙哑。他指腹摩挲着我腕间淤青,突然将鼻尖抵在我耳后:"夫人身上,怎么有往生咒的味道?"
窗外惊雷炸响,佛珠应声而碎。被掐着脖颈按进鸳鸯枕时,我透过泪水,看见他背后浮现巨大的金色法相。十八颗天珠悬浮成降魔杵,映得他瞳孔泛起妖异金芒,那颗泪痣却红得滴血。
"说谎的新娘..."他舔去我眼尾泪珠,温存如情人呢喃,腕间佛珠却勒进我脉搏,"要受拔舌之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