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项目嘛，大方面没问题，就是其中的电子系统，还不如锐利工作室那个宋锐做得好！当年他才要一万块友情价，你们公司要十万？”

会议室角落，宋锐脊背一僵。

他的工作室都倒闭三年了，竟还有人在此提起。

可他当年要的所谓友情价，是给冉安宁的。

也就是会议桌对面首位那个一身红裙的女人。

她始终垂眸审视合同，并未开口，反倒是一旁副总一再挑刺，甚至提起宋锐的名字。

“抱歉抱歉，我们再让程序员修改一下……”

会议桌这边的老板赔着笑脸，暗暗瞪了宋锐一眼。

接收到老板眼神，坐在宋锐身旁的同事立刻就不客气地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压低嗓音：“去倒水！”

他沉默地站起，从侧门走出会议室。

作为公司里资历最浅的员工，任何人都能指使他做事。

端水进来时，他听到冉安宁清冷的嗓音。

“当年锐利工作室的产品做得并不好，和他合作也是意外，他并不是个值得合作的人，人品方面也有问题，工作室倒闭不出乎意料。”

她语气里带着轻蔑和不屑，将他打压得体无完肤。

端着水的手猛烈一抖，险些将杯子摔在地上。

他低着头，一杯杯将水放到会议桌前。

幸好戴了口罩，遮掩住他的容貌，让所有人以为他也叫宋锐，其实是同名。

来到冉安宁身边时，她突然抬头打量他。

宋锐脊背僵住，背上甚至冒出了冷汗，艰难地将水放到桌上，耳朵里只有强烈的心跳声，和抑制不住的急促呼吸声。

他们已经三年不见，她不会认出他的。

可三年前他们曾格外亲密，她连他身上每颗痣的位置都知道在哪里，真的认不出吗？

顶着那道审视目光，宋锐终于放好了水，转身打算离开。

却不想下一刻，一道冷冰冰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你站住。”

想假装没听见，但脚步还是下意识僵住。

“把口罩摘下来。”冉安宁一字一顿，语气里没什么情绪。

反倒是宋锐这边的老板笑了一下：“哎呀，才想起来，我们这边的程序员也叫宋锐！这不是巧了？小宋，去和冉总打个招呼！”

说到最后已经咬紧牙关，话音带了威胁。

这个项目对于公司来说至关重要。

双腿沉得像是灌了铅，宋锐一点点转过身来，和冉安宁对视。

即便戴着口罩，他也在这个瞬间看出，她认出了他。

她眼底的恨意让他陌生，当年这双好看的杏眼曾用满是爱意的目光看他，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抬起手，他一点点将口罩摘下。

“噢哟！还真是宋锐！”

副总陈志彬大笑出声：“太久没见了，连我都没认出来你！没想到你重操旧业又做程序员了？这次，是从底层做起？”

他是宋锐的表弟，长相和他有两分相似，之前他和冉安宁在一起时，陈志彬也曾凑过来，但都被她无视。

没想到现在竟成了她身边的人。

“以前开会可是都坐中间位置啊！怎么现在跑到角落里去了？还给大家端茶倒水的，兼职服务员的感觉怎么样？”

陈志彬脸上挂着小人得志的笑容，得意嘲讽。

宋锐没说话，低着头安静站在原地，攥着口罩的手掌心冰冷。

他哪里还有坐中间的资格。

“宋锐，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冉安宁终于开口。

她嗓音冰冷，带着讥讽：“不是一身傲骨吗？沦落到在小公司做底层码农？做出来的东西还这么差劲，看来以前的成就也并不归功于你。”

宋锐安静地任凭她评价，早已死了的心又被拉出来鞭尸，竟然还会感到阵阵刺痛。

这次的程序做成这样，是公司老板的主意，他也只能听命行事。

“吕老板。”

她突然转向宋锐的老板，勾唇一笑：“我知道您很想和我们公司合作。”

“是，是的……要是冉总您不满意……”吕老板紧张得额头冒汗，一眼接一眼悄悄看宋锐，完全不知道他和对面公司的人竟然认识！生怕因为这个，冉安宁就拒绝和他们合作！

“想合作也很简单。”冉安宁打断他，再次看向宋锐。

她语气很轻，带了戏谑：“只要今天宋锐跪下求我，我就按原价签合同。”

轻飘飘一句话，仿佛一个重重的耳光抽在宋锐脸上！

作为公司底层，像服务生一样倒水，应酬被灌酒，都是家常便饭。

但下跪，的确过分了。

更何况这要求还是冉安宁提出的。

但他理解她恨他，她想怎么折辱他，他都理解。

毕竟当年，抛弃了她的人是他。

让她心碎在雨里追他的人，也是他。

可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以前她最看重的是合作对象的能力，这项目其实还有很多漏洞，她竟然随口就答应合作。

吃惊地看向冉安宁，宋锐又是一阵心痛，不仅因为她的要求，还因为她的改变。

“冉总发话了，你还愣着干什么？”陈志彬扬声催促，往椅背上一靠，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怎么，你们公司不想签约？”

“宋锐……”

吕老板咬牙压低声音叫他，意思格外明显。

就是催他赶快跪下！

宋锐闭了闭眼，真的很想转身就走。

他也想像当年一样保留两分傲骨，可惜，他不能没有钱。

医药费本就很难凑齐，再耽搁下去又要吃不起药，他能留在世上的时间也要迅速减少。

“不想？”冉安宁如淬了冰的声音再次响起。

吸了口气，宋锐做出决定。

拿到钱才是最关键的事，他得活下去，毕竟，还有太多事没做完。

往前迈了一步，他先弯下一条腿，又弯下另一条。

双膝跪地，跪在了冉安宁面前。

随后开口，声音很轻地说：“冉总，求求您签合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