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城的天,阴得吓人。
一场大雨即将洗刷整座咸城。
而眼下,这雨还没下,宋安饶就已经觉得似有雨砸穿身子,生疼。
疼过之后,是麻木,最后,口干舌燥,身体竟乍然卸了力。
“姐姐,就凭你也想嫁给忠义侯二公子?痴心妄想!”
“柴房那疯癫傻子等很久了吧,赶紧放他进来吧~”
宋清挽生来娇媚,此刻说话又是那样俏皮,竟在这一刻彰显得诙谐幽默。
宋安饶的世界陷入了混沌,但仍旧能清楚地感受到身上的疼痛,像是被马车暴力碾压后,又被石杵狠狠凿击,碎成烂泥软肉。
过了今晚,就是她出嫁的大喜日子,可她却死在了自己的闺房。
她本以为,是父亲宠妾灭妻,这些年岁助长了宋清挽的跋扈,让她仅是个庶出二妹,也敢对她下杀手。
可当她灵魂离体,天边破了白后,她清楚地看见,父亲包容下了二妹。
“是姐姐不知检点,居然勾结外男,让那男人因爱生恨起了杀心。”
拙劣的演技,旁人一眼就能瞧出假,父亲却信了,还让宋清挽代替她出嫁。
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全成了旁人的嫁妆。
她那青梅竹马的二世子,眉目弯弯,将宋清挽搂在怀中,又去抚摸宋清挽的肚子,蜜里调油。
原来,他们竟早就暗通款曲,珠胎暗结。
“小侯爷,我姐姐的嫁妆可丰厚了,可保侯府三世荣华!”
宋清挽语调轻扬,颇像撒娇。
“若非她的嫁妆,这般无趣的人,本公子正眼都不瞧她!这下好了,嫁妆在,人死了,皆大欢喜。”
谢逸尘又去摸宋清挽的肚子,嘴巴里嘀咕着这可是他们侯府的嫡长孙。
一场大雨,涮着整座咸城。
宋安饶睁眼刹那,目眦尽裂。
她本以为就连死这噩梦也不曾饶她,却又猛然发觉,她竟然回到了中药的这一刻。
她重生了!
她眼中的死灰这才回春,她绝不能让悲剧再次重演。
宋安饶冲出屋子,雨水的冷让她找回几分力气,跌跌撞撞间,她推开了一道门。
铺面而来的沉水香。
宋安饶没招架得住,扑在地上,隐约得见一双墨黑绣金云纹靴,她努力抬头去看,只见那人腰间挂着金雕龙纹令牌,令牌之上醒目地刻着“东厂”二字。
“督主……大人……”
一句话,努力讲了半天,含含糊糊只叫出口个称谓,宋安饶就昏了过去。
昏迷前,宋安饶还在想:
她完了,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宦官权臣,她才重生,就又要死了!
不过死就死吧,被大人物手起刀落咔嚓,总好过受那痛不欲生的折磨。
骤雨卷疾风,那漂泊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黑云层上俨然有了微弱的光芒,雨珠变得淅淅沥沥,一点一点敲着地面,化作好听的竹磬声。
宋安饶的小手儿无意识地在身上乱扒。
“好热……”
忽然触及到软糯的米团,宋安饶戳了又戳,捏了又捏。
“凉凉的,手感好好……”
“再玩下去,本督的脸上就全是你的指甲印了。”
低沉又不失温润的嗓音,到底还是吓得她一愣。
睁眼,正对上一双多情狐狸眼,男人眉头轻压,眼尾微红,语气中透着威胁,又暗含诱哄:
“可认得我是谁?”
“东,东厂督主。”
宋安饶乖巧答道,身体出于本能,又捏了捏他冷白的脸颊。
完了!
这下是真死了!
瞳孔皱缩的瞬间,她却只听到谢怀珩的一声轻笑,无奈之中,爱怜更甚。
“既知道,你还捏?”
伴随着布料摩擦的声音,宋安饶忽然感觉大腿根被抵上硬物,大抵是他腰间的令牌,走神之际,他的鼻尖擦过她的鼻尖,他眼中的情绪,她看不透,但超过的距离,让她没来由的口干舌燥。
好漂亮的一张脸!
宋安饶暗暗感慨,这就是传闻残虐不仁、嗜血成性的东厂督卫?
传闻不真啊!
“督主……求督主疼我。”
宋安饶大着胆子攀上他的脖颈,他没躲。
宋安饶又去拿小脚勾他的腰,他只是身子一僵,也没躲。
于是,下一秒,她将唇盖在了他的唇上。
东厂督主谢怀珩,拥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是已故老忠义侯义子,被记在侯府族谱,权势滔天早在现忠义侯之上,更莫要说论辈分,谢逸尘当叫谢怀珩一声叔父。
她既闯入他的房,他又给了她机会,她何不一赌?
赌对了,她就是谢逸尘的叔母。
赌错了,反正已经闯了他的房,大不了就是眼一闭,头一落。
“督主,小女心悦督主许久,求督主怜惜……”
宋安饶体内的媚药实在霸道,她短暂的清醒过后,再次陷入了昏睡。
谢怀珩喉结滚动,短暂的撩拨,让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心悦他许久?
一听就是临时想到的措辞。
她这没心肝的人儿,又怎会记得十年前的过往。
当初这小团子,可是信誓旦旦站在他对面,学着戏折子里的酸文,扬言要赋予他生的意义。
可哪怕明知道她是信口胡诌,还是叫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那不成器的谢逸尘,本就配不上她,不是吗?
“来人啊!快来人啊!姐姐不见了!”
“父亲呢?母亲呢?快去禀告他们,姐姐不知道去哪了,赶紧派人全力寻找啊!”
另一边,宋清挽还在假模假意叫嚷着。
操的就是一招哪怕她宋安饶没死,也要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失了名节!
外面闹哄哄一团,谢怀珩却只盯着怀中的人,如同和外界形成了屏障。
不过事实也的确如此,外界那些人,无论怎么找,都不敢找到他的房中。
他还是舍不得让小姑娘和他捆绑,失了名声不说,又遭人唾弃。
谢怀珩倒出那颗原本要呈上给圣上的药,给小姑娘解毒,末了,又暗暗躲在椅塌上冷静,思寻着一会的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