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确定要跟我交换身份吗？我癌症扩散很快，医生说我只能活一个月了。”

许清欢点头：“我确定。我就是要在名义上死亡，不让任何人找到我。”

眼前的赵姐虽诧异，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三个月前，许清欢出于好心，在体检时和赵姐交换身份，让她得以隐瞒家人自己的病情。

当时的许清欢还脑补傅盛和发现体检单后慌乱的模样，她连解释的话都想了一箩筐。

可惜，把心分给别人的傅盛和从未发现。

用身份证给赵姐登记好后，许清欢用赵姐身份证订了一张去伊犁的机票。

刚订好，上扶梯，许清欢在数百人中一眼看到矜贵清冷的傅盛和，他双手搭在身旁女人的扶梯上，远远看去，似是把她圈在怀里。

女人是俞馨，许清欢认识。

她的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傅盛和立马拿出香囊让她嗅着。

即便离得远，许清欢还是一眼认出那个香囊是她外公去世之前亲手给她做的。

一共十个，用一个，少一个。

傅盛和曾为她找过老中医，配了上百个，总算有几个味道类似的，她才大发慈悲，把外公做的香囊分给他一个。

傅盛和很珍惜，保姆不小心碰了一下，他都大发雷霆……

扶梯到了，许清欢踉跄一下，脚崴了，她顾不得疼，匆匆跟上去。

妇产科。

原来，他们去的是妇产科。

怪不得，在哪都能第一眼看见许清欢的傅盛和任她追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

她苦涩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手机响了，是傅盛和打来的。

“欢欢，对不起，今天中午公司有事，我不能陪你吃饭了。”

“嗯。你忙吧！”

许清欢没什么精力应付，那头应该察觉不对，又哄她：“欢欢，别生我气，好不好？最近项目多，等项目结束，我一定陪你。”

“好。”

像是有预感一般，那间诊疗室的门猛然推开了。

许清欢心狂跳，躲在自动售货机旁。

瓷砖倒映出傅盛和朝这边走来的影子，一步，两步……

即将看见许清欢的时候，那个女人跑过来：“盛和，你在干什么？医生说今天可以做B超耶，小宝宝的第一面，你要不要看看？”

傅盛和脚步一顿，随着女人的力道走回去：“感觉有人……算了，什么时候做四维，到时候留一张照片。”

许清欢松了口气，快速下楼。到家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做好的指甲断了。应该是差点被傅盛和发现时抠的。

她无力跌坐在门后，看着两人的定情照发呆。

那是一张病房照。

他们是青梅竹马，他对她很照顾。

高考后，他家破产，他出国。

两人重逢后，心照不宣地暧昧。

一次约会，被傅盛和的仇人包围，车狠狠撞上来时，他选择保护她。

傅盛和头破血流。

许清欢完好无损。

那些人并不罢休，把傅盛和从车里拖出来，又打了一顿。

许清欢怕他被打死，冲上去护住他。混乱中，她的腹部被捅了一刀，鲜血和他混在一起。

之前不肯服软的傅盛和顿时哭了，他跪在那些人面前，求他们冲自己来，放过她。他又被打了，还被狠狠羞辱了一顿。

获救后，傅盛和第一时间给许清欢道歉：“对不起，连累你了。”

许清欢怎么会怪他。

那一次，傅盛和清醒后，拄着拐杖去找许清欢。

病房里，堆满刚刚空运过来的朱丽叶玫瑰。

“欢欢，我原本想等我再爬上去一点，再迎回我的小公主。我可以受的委屈，我的公主半点不能受。但我憋不住，我想有个合法身份，保护你。”

许清欢激动得伤口扯得痛，却也扑进他怀里，两个人痛得龇牙傻笑，对方眼底的爱意成了止痛剂。

才短短三年，傅盛和的爱已经变了质。

果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许清欢拿出她准备送给傅盛和的爱的日记，一笔一划写道：“9.11，傅盛和，我看见你陪她去妇产科了。

那时，我正化疗出来。

也好，我也不想要你了。”

短短几十字，许清欢好像耗尽了余生的力气。

门铃响了，管家开了门。

没一会，一群人捧着珠宝和礼服站在许清欢面前。

“傅太太，这都是傅先生拍下来送给你的。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许清欢瞟了一眼，件件价值不菲。她没什么兴趣，摆手让他们离开。

傅盛和或许自己都没发现，他做错事，就会下意识送她礼物。

错误越大，礼物越珍贵。

来人放下珠宝，渐渐离去。

“傅太太怎么看都不看一眼啊？傅先生那么有心，还亲自给她搭配。其余人都是丢给专业人士。”

“嗐，是傅先生送的太多了，每个月都送。傅太太可能习惯了。”

“太羡慕了，听说傅先生的公司名字都是两人的组合，那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呢！别人七年之痒，他们都认识十年了，感情还是那么好……”

声音渐渐远去，许清欢按了下心脏，居然没什么感觉了。她合上眼。

不到半小时，脚步声响起。

许清欢一听就是傅盛和，她缓缓睁眼：“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公司有事吗？”

傅盛和宠溺地亲亲她的眼角：“送珠宝的人看你眼睛红了，我不放心你，立即推了所有事赶回来。谁欺负你了，我替你揍他。”

是你自己啊！

许清欢把玩着他的袖口，绿松石的，是俞馨的品味吧？

她推开他：“没，看了个电影，感动哭了。”

傅盛和没察觉到她的异样，笑了她两句，余光扑捉到台面上精致的日记本。

“你给我的？求了你两年，你终于舍得给我准备爱的日记了。”

许清欢压住：“还没写完，一个月后再看。”

傅盛和求了几次，许清欢坚决不答应，他只好妥协：“好饭不怕晚，老公听宝贝的，一个月后再打开。我一定会很喜欢的。”

许清欢盯着日记本，心说，傅盛和，你也许不会喜欢，但绝对会刻骨铭心。

2

一大早，傅盛和亲手给许清欢做早餐。等她起床，餐桌上都是她最近多吃几口的。

佣人端上傅盛和亲手磨的咖啡：“这是傅先生上次出差，从云南带回来的咖啡豆，您说支持国货，他立马记住了。”

品了一口，很苦。

正好压一压心里的苦，许清欢放下咖啡，傅盛和捏着她下巴，吻住她。

“苦吧，老公特意没加糖，就为了让你记住老公的甜。”

分明更苦了。

许清欢隐去情绪，催傅盛和上班。他可怜兮兮地表演一番，乖乖走了。

瞥了一眼早餐，许清欢丢下勺子，嘣一声，溅起不少涟漪。她没心思去管，换了衣服，直奔整容医院。

前台热情地给许清欢介绍套餐，她兴致缺缺，选了美容服务。

如果医院靠谱，她便拿着赵姐的资料登记，用大价钱，买一张整容证明，再去重办身份证。

一位按摩师觉得许清欢眼熟，调侃一句：“美女长得很像傅太太，您以后一定跟傅太太一样好运，遇到傅总那么好的男人。”

美容师不同意：“那可不一定是好运，靠山山倒，不如像俞馨女士，有自己的事业才让人高看一眼。”

俞馨……傅盛和公司的副总，在他还在国外创业的时候，加入他的团队，一路高升，成了副总。

“许女士，您放松，脊背不要崩那么紧。”

许清欢呼出一口气，尽量放松。

又听美容师说：“我看傅太太就是个花瓶，她天天闲在家，和傅总都没什么共同语言了吧？而俞总不一样，是能和他并肩的女人，我是傅总，我肯定心动……”

以前，也有人说过他们相配。

许清欢那时年轻，把傅盛和的爱当尚方宝剑，一点都不畏惧俞馨。她再优秀，也不是傅盛和的心头好啊！

现在想想，当真是天真得可笑。

“要我说，傅太太根本配不上傅总。上次，俞馨过来陪客户，是傅总接她的。她脚扭了，傅总二话不说公主抱她到车上……两人的眼神都拉丝了……”

“你疯了，傅总很爱傅太太的，知道你说这话，你工作还要不要了？”

美容师显然不服气：“事实如此，还不让人说了。今天，傅总又陪俞总过来了。做美容很无聊的，若不是真爱，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过来陪呢？”

按摩师再次勒令美容师别说了，一时没注意，用力按压，疼得许清欢叫出声。

按摩师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给您好好放松，我去找我师父过来，她手艺比我好，保证给您更好的体验。”

许清欢不怪她，本来就是她听见那些话没法放松，再说了，按摩哪有不疼的。

门突然开了。

许清欢吓了一跳，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谁允许你诋毁我太太的？”

美容师牙齿打架：“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被开除了，现在收拾东西走人吧！”

“我、我……俞总才是美容院的老板……”

另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你走吧，傅总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是俞馨。

俞馨转向许清欢：“这位女士，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赠送你一张高级会员卡……”

许清欢转脸，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傅盛和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以别扭的方式拥住她：“你怎么在这，该死，那么不好听的话你都听见了。”

许清欢紧盯他：“我做美容。在这不奇怪，你不是在上班吗？”

傅盛和面色如常：“俞馨陪几位客户美容，我来看看进展。还说呢，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把那些委屈咽到肚子里。”

许清欢笑了：“委屈吗？”

傅盛和点点头。

“可我不觉得委屈啊，因为那是假的。会变成真的，才会让人特别在意吧！”

傅盛和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可我见不得你受到一点点诋毁。你不生气，我心疼啊！”

许清欢笑不出来了，是心疼，更是心虚的遮掩吧！

包厢里早已没人，门也关上了。

傅盛和亲自伺候许清欢起来，给她穿衣服、穿袜子、系鞋带，细心得外人看了都无法将他与那个高高在上的霸总联系在一起。

他提着她的包送她去了另一家美容院，美其名曰，不想让她在受过委屈的地方接受服务。

在等美容师准备东西时，傅盛和双手交叠，大拇指微微晃动。

他有心事。

许清欢太了解他了，她不想给他台阶下，目光偏移。

下一秒，袖子被扯住：“清欢，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嗯？”

“俞馨怀孕了。”

许清欢的心口像被人狠狠攥紧，呼吸都不由得停滞了。

3

傅盛和没注意许清欢的不对，兀自说着：“她孕期反应很大，却还坚持去见客户。她崴了脚，我不能不管吧？我真的对她没什么……你别误会……”

他抬头，看到她的表情，立马摇她：“没事吧，你别吓我！”

傅盛和眼里的惊惶不似作假，他还爱她，却也瞒了她那么多。

“对不起，欢欢。你若在意，过段时间，我把她调得远远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许清欢呼吸都是痛的，她努力调整情绪：“没事，谁让你说话大喘气，吓死我了。我不在意的，你怎么反应那么大？”

傅盛和闷闷不乐地抱她：“因为我想让我的一切独属你一个人。她打破了，我又不能找她要赔偿。谁让她也是为我们赚钱。”

演技可真好。

许清欢已然麻木，她笑着点头。

后者以为没事了，老老实实陪她做美容。不到半小时，他的手已在手机上飞舞。

仔细一瞧，表情虽然不耐，但那微微翘起的嘴角骗不了别人。

没几分钟，傅盛和指指电话，表示自己出去接电话。

隔壁富太太好奇地问：“你做美容怎么不在傅氏旗下的整形医院做？悦和就是傅氏旗下的。”

悦和，是刚刚的整形医院。

现在属于俞馨，是傅盛和送的吗？

许清欢回过神，敷衍了过去。

不久后，傅盛和回来了，他亲自送许清欢回家。路上，他不停看手表，显然有其他事。

往常，许清欢一定体贴地让他先去忙。此刻，却没什么心情。

电话再次响起，傅盛和按掉，再响，再按，来回几次，他不耐烦接起：“你最好有重要的事，否则我打发你去非洲。”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他的不耐烦渐渐消了，瞳孔微缩，换成了一丝窃喜。

随即，他挂了电话。

傅盛和抱歉地看向许清欢：“欢欢，对不起，公司有事，我让司机来接你，你先自己回去，好吗？”

许清欢点点头，在前方下了车。她给司机打电话说自己要去逛街，转身上了出租车。让出租车跟上前方的库里南。

司机见惯不怪，快速跟上去。

库里南不出意料停在一栋别墅外面。

许清欢知道这里，是俞馨买的别墅。

不远处，俞馨探出半个身子，娇俏的面容因为怀孕，多了几分母性的光辉。

傅盛和下车，奔向她。

许清欢眼前出现重影，24岁的傅盛和奔向她的身影与30岁的傅盛和奔向别人的身影重叠，渐渐消散。

记忆里，那个“只会奔向你一个人”的少年还是在30岁这一年食言了。

傅盛和扶住俞馨：“不是让你别动吗？还难受吗？”

“有点，都怪宝宝，他太想爸爸了，你今晚能留下来吗？”

傅盛和温柔地摸摸俞馨的肚子：“小坏蛋，别闹妈妈了。”

两人围绕肚子里的宝宝又说了什么，傅盛和低下头，亲了一下肚子。

肚子鼓动，里面的胎儿动了一下。

傅盛和惊喜：“果然跟爸爸有默契。”

俞馨点点他额头：“所以你要不要留下陪陪宝宝啊？”

手机震动，许清欢收到傅盛和的信息：【我去出差几天，回来再陪你。】

【好。】

许清欢的眼泪滴在屏幕上，看着傅盛和松口气般拥着俞馨进别墅。

明明早已麻木的心在这一刻再次裂开，痛得她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转眼间，已泪流满脸。

从前，他们是青梅竹马，几乎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彼此的。

傅盛和并不满足，还要把所有的第一次变成唯一。她要成为他唯一牵手，唯一拥抱，唯一亲吻的人。

她曾笑他老古板，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他非要跟她赌，输一次，就把一样财产给她。

傅盛和附耳道：“没了我的唯一，你还能拥有好多好多钱，那是我给你的安全感。”

那时，她感受到他的真心。一度认为自己很幸福，能一直幸福下去。

可如今，傅清和亲手打破了一项又一项。

司机不忍：“大妹子，别哭了。男人哪有不偷腥的，你忍忍，抱着钱过日子好了。”

许清欢擦擦眼泪：“不，我原谅不了。”

回到家，许清欢片刻不停，收拾东西，她要把属于她的痕迹全都清理掉。

余光瞥见那本日记本。

她再次一字一画刻下此刻心情。

突然，婆婆的电话打进来。

许清欢拧眉，还是接了。

“许清欢，整容医院是我送给俞馨的。你知道主人是她，转头就走，也太不给面子了吧？要我说，礼物应该你送她的，感谢她对公司的功劳……”

婆婆看她不顺眼，从没送过她什么。就连传家宝，都是傅盛和偷了送给她。

如今却轻易送给俞馨，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许清欢瞥一眼傅盛和送给她的礼物：“您说的对，我是该送她礼物，马上就送！”

婆婆哑口无言，挂了。

许清欢叫人把一部分礼物打包好，包括傅盛和给她的定情信物——一家慢邮公司，给俞馨送过去。

而后，她拿出账户看余额，预约大额现金取现，她要慢慢存入新的账户。

才收拾好，傅盛和冒着风雪赶回来了。

他肩膀上落满积雪，衬衫还有几处污渍，那是跑得太急，摔了一跤。可他什么都顾不得，冲到许清欢面前。

“欢欢，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定情信物送给俞馨？”

4

肩膀的力道几乎要把许清欢捏碎，她不答反问：“现在八点，我七点才让人送去俞馨的别墅。你不是要出差吗？怎么从她那里回来了。”

傅盛和瞬间松手，眼神闪躲：“哦，她经手的一份文件出了错，我去问她。我十点的飞机。”

分明是刚从俞馨那里回来，根本没有出差。

许清欢平静地推开傅盛和：“赶紧去赶飞机吧！”

傅盛和应了一声，匆匆换了衣服离开了。他向来敏锐，这次却连她有意转移话题都来不及追究，太过心虚了，是吗？

隔了几日，傅盛和都没回家。

许清欢寄过去的礼物又被送回来，上面还贴着一张便利贴：我不允许别人染指我送给你的礼物。

可你让别人染指你了啊！

许清欢抽时间把他送的礼物卖了，又找了一家靠谱的医院，开了整容证明。

正无所事事，接到了傅盛和的电话，他说自己回来了，求她陪他出席发小的聚会。

许清欢没兴趣，他求了又求，她答应了。她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到达别墅，傅盛和等在那，一路护送她下车。

推开院门。

砰的一声，彩带落在她身上。

院里的彩灯亮起来，与满院的朱丽叶玫瑰形成一个时间轴，每一步，都是他们的重要时刻。

第一次遇见。

正式认识。

在一起。

结婚……

倒数第二步，是今天，是他们在一起的第3344天。

倒数第一步，指向未来。

傅盛和拥着许清欢，小声解释：“我没出差，之前去俞馨那里，就是想问问你们女生喜欢什么礼物，想给你惊喜。”

“欢欢，3344天纪念日快乐，我想和你在一起，期限是三生三世。我们一起走向未来，一点点扩展属于我们的时间轴。”

发小们一阵怪叫：“嚯，你们也太甜了吧！狗粮都吃饱了。”

“清欢，场地都是傅盛和设计的，若不是时间赶不及，他还想亲手布置。我们几个，这几天没少做苦力。”

“来来来，看看他给你的礼物，一颗粉钻。我看着都心动了。”

场面热闹，许清欢心里一片寂静。

为了圆谎准备的惊喜又有何意义？

傅盛和拥着许清欢到小湖边坐下，给她拧开水瓶，又倒了可乐，调了只加醋和蒜的沾水，才转身去烧烤。

他每个步骤都严格控时，烤好一串，还要尝一口，确定自己手艺尚可，才喂她。

看得所有人把凳子移到最远。

“还没吃呢，狗粮都吃饱了。”

“那么多年，还是那么恩爱，羡煞旁人啊！”

“你就该和以前一样，让我们录频就跑。对单身狗伤害太大了。”

他们说的是求婚和结婚两年纪念日那次。

傅盛和拉他们见证他们的幸福，仪式一结束，他便把人赶走，生怕耽搁他与许清欢独处。

没少被骂有异性没人性。

发小凑过来，想偷拿一根，被傅盛和拍掉爪子：“我给欢欢的，想吃自己烤。”

“嘶，”发小气得口不择言，“秀恩爱，死得快。”

“你胡说什么？”傅盛和抓住他衣领，一副想把他吃了的模样。

“我、我只是开玩笑，你那么认真干嘛！”

“玩笑也不允许！我不想听。”

发小不得已说了对不起，傅盛和才松了手。

许清欢咬了一口烤肉，没滋没味的。目光偏移，看到了俞馨。

俞馨拿着文件过来：“许女士，你送我的东西我已经送回去了。这是之前傅总送我的整容医院的转让合同，你也收回去吧，我不想让你误会。”

没对口供吗？到底谁送的。

许清欢没接：“送你的就是你的了。”

俞馨看傅盛和，眼底还带一丝委屈。

许清欢顿时反应过来，不是没对好口供，是故意想让她发现马甲。

傅盛和一脸平静地接过来：“我替她收下了。”

俞馨留了下来。

那帮人都知道她怀孕了，特别照顾她。

许清欢数了数，二十分钟，俞馨看了傅盛和8次。4次眼里的爱意都收不住。

而傅盛和虽没看她，却在上洗手间时也嘱咐佣人给她上了一蛊鸡汤。

许清欢看见了，她装作不知道，只是越发觉得好笑，真是明目张胆。

酒足饭饱，他们移步别墅里打牌。

几盘过后，个个微醺。

中场休息，一个大舌头起来上洗手间，脚步不稳，撞倒了客厅的大花瓶。

而许清欢和俞馨站在花瓶不远处。

没等许清欢反应过来，自己被推了一下，撞向花瓶。

俞馨被傅盛和拉走，护在身下。

哗啦——

许清欢肩膀被砸出血，她呆愣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检查俞馨有没有事，看都没看她一眼。

她脚底发凉，原来，她在场，傅盛和的注意力也在俞馨身上。

“没事就好。”

别墅一片寂静，只听见呼吸声。

有人憋不住，说：“盛哥，嫂子、嫂子还在呢！”

5

时间像按下暂停键，傅盛和脖子僵硬地往许清欢那边转。触及她肩膀上的鲜血，某根神经被激活一般，扑过去。

他手足无措：“你、你没事吧？怎么、怎么会？”

傅盛和脑子空白，他打横抱起许清欢不管不顾往外跑。

不知什么时候又下雪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在雪地上蔓延，又很快被飘雪覆盖。

傅盛和不记得有车，就那么一步步往前，嘴上不停念叨：“没事的，欢欢，你一定会没事的。”

许清欢深深看了他一眼，温热的眼泪砸在她手上。他还很爱她，却也有了其他人。

伸出来搭向他手背的手移开，她转头。

跑了一段，傅盛和体力不支，崴了一下。跌倒前，他将沈清欢举得高高的。

砰一声，膝盖接地的清脆声响起。

沈清欢脚尖微微触地，偏头就是傅盛和灿烂的笑：“还好，还好，我没有让你受到二次伤害。”

她摸摸心口，以往的动容消失不见。

一辆车追上，停在他们身边：“盛哥，快上车。”

傅盛和找回几分理智，在发小的帮助下上车。

车辆朝医院疾驰而去。

急诊室。

几个护士围着许清欢给她做清创。

看见伤口的傅盛和眼底的心疼再也藏不住，不停念叨“轻点”，惹得护士不敢动手。

发小扯他：“人家很轻了，你别耽误人工作。”

傅盛和这才闭嘴，又伸手过去，想牵许清欢：“疼就握住我的手。”

许清欢移开手，不想理他。

一个小时后，许清欢转移到病房。

傅盛和在床边陪她，她伸一下手，他便替她调整输液的流速。她抿唇，他便拿来吸管喂她喝温水，她闭眼，他便关灯。

他们太熟悉了，了解对方的一举一动意味着什么。

第二天，许清欢醒来，眼下青黑、胡茬冒出来的傅盛和准备好早餐，亲自伺候她洗漱、吃早餐。

“欢欢……”

“嗯？”

傅盛和捏紧护栏：“对不起，昨晚我不是故意的。俞馨怀孕了，我、我……她从我创业的时候就跟着我了，我不能那么没良心。”

许清欢笑了笑：“所以为你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就能排在我前面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许清欢知道重点是俞馨怀孕了，痛感在麻木的心口蔓延，她忍不住逃避：“那你是怪我没在你低谷时陪在你身边吗？”

傅盛和家里破产时，许清欢想过帮他。但她本就是妈妈一个人带大的，妈妈支撑起爸爸留下的公司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哪里能开那个口。

她只能眼睁睁看他们离开。

临走前，她把她那么多年积攒的压岁钱全塞给傅盛和，但被他退了回来。

等许清欢听说傅盛和创业遇到困难后，学乖了，把自己攒的钱通过第三方投给他们，那笔钱成为他们打翻身仗的关键。

许清欢一直没告诉傅盛和，怕他有心理负担。

而现在，她居然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

傅盛和脱口而出：“欢欢，你别无理取闹。”

两人皆是一愣，房间寂静。

雾气慢慢爬上许清欢的眼眶。

病房的门开了，发小揍傅盛和：“你怎么能跟嫂子说那句话。你们结婚前不是约定好了，不说的吗？快道歉。”

许清欢的爸爸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和外面的女人眉来眼去，她妈妈质问过、歇斯底里过，都没用。

最可笑的是那个男人早早离开家，在查出患癌后，又回归家。

她不懂妈妈怎么会接受他，在他弥留之际照顾他。

许清欢做不到。

她只记得她听得最多的就是那句“你别无理取闹”。

她也最讨厌那句。

所以，傅盛和求婚时主动向她承诺，绝不会说那些话。

如今，忌讳一个又一个，全犯了个遍。

傅盛和从善如流道歉。

发小在一旁努力活跃气氛，之前的僵持终于消失了。

许清欢背过身擦干眼泪。

“你来干嘛？”

“探病……”

傅盛和盯着发小。

几秒下来，发小举手投降，他压低声音：“是俞馨，非要过来。我拦了好久，她说来帮你解释的……”

傅盛和眼神闪烁，脚步微移，想出门阻止。

“她上电梯了，应该已经到了。”

话落，人至。

捧着一束花的俞馨走进来，她直奔许清欢病床前。

傅盛和下意识拦在她前面，眼神暗含警告。

透过一旁电视机的反射，许清欢看清一切，她的心湖愈发平静。

“许女士……”

“叫她傅太太！”傅盛和高声道。

俞馨眼底闪过一丝委屈，她咬住唇瓣：“是，傅太太，我是来找你道歉的。你别怪盛和，他也是受了孩子爸爸的委托，时刻照顾我。”

她语气暗含炫耀：“你不知道吧，孩子爸爸用百亿订单跟盛和换的。他想不重视都难。你不要放在心上，否则，我跟他便罪无可恕了。”

6

发小不知内情，感叹一句：“你男友可真爱你，用百亿订单护你。”

俞馨有点害羞：“是，知道我怀孕后，他就送了我两栋别墅，都是重点小学的。他说教育得趁早。”

“这还没出生，就考虑上学了？”

“当然。你们没有孩子，你们不懂。”俞馨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许清欢。

一直松弛的发小也觉得不对劲了，他想转移话题，却不知说什么。

谁不知道，傅盛和与许清欢结婚三年没有孩子。即便如此，傅盛和对许清欢依旧宠爱有加。

外人特别羡慕。

但作为傅盛和的发小，他知道其中的内情。许清欢那次为傅盛和挡刀，伤了子宫与输卵管！

用科技手段，生下的孩子也和许清欢没什么关系。

发小都能察觉不对，许清欢更是被戳中了神经。她按了几下空调，调高了好几度，依旧觉得冷。

结婚之前，妈妈一度担忧孩子的问题。她说：“欢欢，傅家是真有财产要继承的。你真的要嫁给他吗？我怕你会过得不好。”

许清欢趴在她怀中，天真又笃定：“他说了，他不嫌弃的。你忘了，我是为他才受伤的。”

妈妈叹气：“是这样的，怕只怕……算了，他现在对你的好，谁也越不过。”

妈妈的未尽之语此刻化成刀，落在许清欢心上，她疼得麻木，竟慢慢平静。

许清欢抬眼：“能理解，傅盛和送我的礼物、财产加起来也有几百亿了。我始终觉得，人陪在身边才是最好的。

“你还是让他多陪陪你，要不，总不出现，外人还会以为他在别的地方还有家。”

俞馨表情扭曲：“外人是外人，他对我怎么样，我自己知道就好了。”

“但流言可畏，你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你孩子想想，你总不想他被其他小朋友骂‘野种’吧？”

许清欢甚少如此有攻击性，一番话说得傅盛和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他总有些不安。

他上前两步：“欢欢要休息了，你们赶紧走。”

俞馨和发小只能告辞离开。

病房里，寂静了许久。

许清欢知道傅盛和一直盯着她，她无动于衷，偶尔抬眼与他对视，也是他先败下阵。

“欢欢，你……”傅盛和强势握住她的手，“你能那么怼回去，我很高兴。这样我就不用担心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会受委屈。”

许清欢紧盯着他：“哦？那你知道一个女人变得坚强，是因为受了伤吗？”

傅盛和窒息了几秒，快速回道：“我不觉得，就不能是因为有人撑腰吗？”

僵持半分钟，许清欢平静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傅盛和的心缓缓放下：“嗯，我会永远为你撑腰的。为你一个人。”

许清欢根本不信，她看一旁不断亮起的手机屏幕，借口累了，躺下。

傅盛和陪着她，等她呼吸稍沉，才躲去洗手间接电话。

医院的隔音并不好，许清欢能听见傅盛和的拒绝声，是俞馨吧！

傅盛和不耐烦：“够了，我警告你，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了。”

那头又说了什么，他烦躁地挂了电话。

出洗手间的门后，傅盛和轻声喊了许清欢几句，见她没反应，悄悄出了门。

应当是去陪俞馨了。

真忙啊！

接下来好几天，傅盛和白天借口忙工作离开，晚上又回到许清欢这边，整个人都憔悴了。

许清欢让他别陪护，他偏不肯。一副她不让他黏着，他会伤心欲绝的模样。

她只能放任。

医生说许清欢可以出院那天，傅盛和高兴极了，推掉所有工作，把她接回家。

他又陪了她一晚，俞馨那边坐不住了，给许清欢发了不少照片。

全是傅盛和与她的合照，日常的，还有床照。

【许清欢，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跟盛和的关系。你别装傻了，解决不了问题的。】

【他很爱这个孩子，他亲口跟我承诺，会让孩子有个家的。】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俞馨发来一段录音。

许清欢按下播放键。

“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也会让孩子有个家。”

“你别激动，孩子最重要。我不会让它受到一丝伤害。”

“对，即便是许清欢，也不能。”

叮——

又是一张照片，是俞馨、傅盛和、傅母三人喝下午茶的合照。

时间是她住院的第三天。

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模样刺痛许清欢的眼，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她真像个傻子啊！

呼吸重新变得沉重，却不难忍受，许清欢一一截图、录屏，保留好证据。

砰砰——

“欢欢，你已经进去好久了，没事吧？”

许清欢深呼吸几口气，心绪整理得差不多了才出去。

“没事，看了会小说，入迷了。”

“没事就好。”傅盛和犹豫，“对了，我最近有事，需要出差。你一个人，没关系吧？”

出差？

许清欢截住她无谓的猜测：“没关系。工作重要。”

傅盛和放心了，给她一个拥抱，便出门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出门，许清欢后脚也出门了。她让司机送她去商场，又拐道去了医院。

赵姐刚办好出院手续：“你来了正好，医生刚给我下了诊断，我就这几天了。”

7

许清欢听见，眼泪掉了下来。

为她，为赵姐。

赵姐等她发泄得差不多了，才抱抱她：“我不想死在医院。最后这几天，麻烦你了。”

许清欢点头，安排赵姐住进另一处别墅。她偶尔也会去住。

那里离火葬场很近。

最后几天，她会好好陪赵姐，在她离开那天，彻底脱身。

安顿好后，许清欢回去取行李。

正巧遇见过去看她的傅母，傅母很不待见她。她觉得许家不如傅家有底蕴，当初傅家破产，许家也没支援。

更重要的是许清欢不能生。

若不是傅盛和非许清欢不娶，傅母压根不可能同意那门婚事。

傅母没看到许清欢，自顾自打电话抱怨：“你干嘛一定要我来照看一只不会生蛋的母鸡，多耽误我时间啊！”

“妈，你别侮辱我妻子。如果不是她为我挡刀，她也不会不能生。错在我，不在她。”

“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宫寒很严重，不受伤都不一定能有孩子。要我看，她为你挡刀还是救了她自己，成功隐瞒她不能生的事实。”

“妈！宫寒不会不孕，她是受伤后才加剧的。”

“呵，谁知道呢？她因为这个，成功跃升阶级，一辈子衣食无忧还不够偿还吗？哦，我还得一辈子对她伏低做小？”

“妈！闭嘴，给她道歉，不然……”那头顿了顿，“后果你知道的。如果还觉得不够，那我们断绝母子关系。”

傅母气得仰倒在沙发上，余光看见许清欢，立即挂了电话。嘲讽到了嘴边，想到儿子的威胁，一时间说不出口。

许清欢也懒得见到她：“你回去吧，我不需要照顾。我们之间，互相眼不见心不烦。

傅母认同：“那盛和那边……”

“我不会跟他说的。”

傅母马上拎着手包离开，她欲言又止：“算了，回头让盛和跟你说。”

许清欢没在意，回房补日记，顺带收拾她最后的行李。

她曾试图与傅母搞好关系，如同万千儿媳一般，谨小慎微，结果也一样，惨败。

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怎么讨好都没用。

写下数笔，俞馨又发来信息炫耀。

许清欢没兴趣，理都没理。

俞馨不死心，又弹了语音过来。

她不接，便接着弹，大有没完没了之势。

许清欢实在不耐，接了，她下意识按下录音。

“许清欢，你知道我在哪吗？”

“我陪盛和出差了，他说他一刻都离不开我和孩子。晚上，他是抱着我睡的，我稍微一动弹，他就醒了，给我按摩、弄吃的。”

“今早，盛和送了我一束百合。他想和我百年好合……他一直很想要个孩子，想当爸爸。你不能生，为什么要拖累他呢？你既然爱他，就应该放手……”

所有曾属于许清欢的特权，已然消失。

心彻底空了一块。

许清欢平静地开口：“我会离开的。满意了吗？”

俞馨噎了一下：“最好是这样的。”

语音通话中断，录音自动保存。

许清欢又在日记中添了几笔，字迹潦草得她都认不出是自己写的。

电话再次响起，许清欢费力滑动接听键。

“欢欢，你今天好点了吗？”

“嗯。有事吗？”

傅盛和踌躇：“我、我想跟你说件事……”

许清欢等着下文。

那头顿了许久，才道：“你不是也喜欢孩子吗？我们收养一个孩子吧！”

许清欢耳鸣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去孤儿院收养吗？”

“不，孤儿院的孩子不一定能养得熟。我们还是去抱养刚出生的孩子。我在亲戚里筛选了许久，选了一家怀孕三个多月的。

“既跟我有血缘关系，又知根知底，你觉得怎么样？”

许清欢浑身血液倒流，头昏目眩，只本能道：“真的合适吗？”

“欢欢，你声音怎么那么哑？是感冒了吗？”

“是，你先回答我。”

傅盛和松了口气：“合适。他父母不会找上门的，孩子一出生就抱过来，我保证没什么问题。”

“好。”

许清欢跌坐在地，自嘲一笑，呵，他居然要把小三的孩子抱回来给她养！

傅盛和啊，傅盛和，你怎么会如此残忍？

许清欢坐到下午，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她拖着行李箱，赶往另外的别墅。

晚霞满天，赵姐坐在温室花园中央，她脸上还贴着张面膜，瞥见她笑了笑。

似有所感，许清欢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欢欢，我的孩子，拜托你每年给她准备礼物，信，我已经准备好了，每年两封。”

“好。”

形容枯槁的手重重垂下，头上飞跃的鸟儿发出哀鸣。

许清欢泪如雨下，她狠狠哭了一场。

平静过后，许清欢按照之前设定好的流程，布置了现场。

最后，她打电话给火葬场：“喂，火葬场吗？我快要死了，就在今晚。你们派人来一趟，替我把葬礼办了，就要你们那个一条龙服务。”

那头见多识广，得知许清欢早就预定好业务并签了字，答应会赶过来，将一切办妥。

第二天，许清欢站在赵姐的墓前，摩挲着墓碑上的“许清欢”三个字。

前尘往事已了，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许清欢。

8

机场。

下了飞机的傅盛和似有所感，抬头看着一架刚起飞的飞机从他面前滑过。

他没在意，匆匆赶回家。

“欢欢，我回来了。我给你带了惊喜，你猜猜是什么？”

客厅无人回应。

傅盛和又去了房间，还是空无一人。

去哪了？

他余光扫过梳妆台，猛然一停，许清欢的护肤品全都不见了。他定定神，又去看了衣帽间，属于许清欢的地盘空无一物。

傅盛和再也无法冷静，叫来管家：“东西呢？”

管家看着空空如也的衣帽间，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他仔细想了想回答道：“我、我也不知道。前段时间，太太说要把一些不用的东西捐了，一些送去西区的别墅……”

许清欢经常捐东西，是以无人在意。

傅盛和心里的恐慌糊了层纸，恢复些许平静。他打电话给助理，让他们去调查许清欢的下落。

“你们，也去找找太太。”

“是。”

人群四散而去。

傅盛和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他认识的所有的许清欢的朋友都说最近没见过她，她到底去哪了？

“先生，你快来看。”

傅盛和夺门而出，看到管家站在他们专门放照片的房间门口，他脚下灌了铅，怎么都挪不动。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他看清里面只剩相框，一张照片都不剩的时候，那张纸被狠狠捅破，再无一丝庆幸。

许清欢是不是知道了？

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他，就离开了。

不，他不能认命，他要去找回她！

电话响起，傅盛和急忙接了：“欢欢……”

“是我，俞馨。宝宝它不舒服……”

傅盛和翘起的嘴角压直：“你有完没完？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舒服找医生，我又不是医生，打电话给我有什么用？”

俞馨示弱：“但你是他爸爸呀，有爸爸在的时候，他不会那么闹腾。”

“呵，别找借口了。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傅盛和直接挂了电话，那个孩子他在乎，它满足了他的私心，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会抛下许清欢去看它，也有怕许清欢发现的缘故。

孩子能一时越过许清欢在他心里的位置，却不能时时越过。

之前，俞馨每次去见许清欢，傅盛和跟着心惊肉跳。他害怕被许清欢发现，却也做不了什么。

对孩子的怜悯也在俞馨的得寸进尺中慢慢消退，他心肠越来越硬。本想出差回来后，好好处理俞馨。

人算不如天算，俞馨居然偷偷跟着他去出差，在妈妈、孩子的双重压力下，他才肯妥协那么几天。

现在许清欢发现了，傅盛和不用投鼠忌器了。

助理的效率很高，很快查到许清欢把傅盛和送的礼物全卖了。

“买，全买回来。”傅盛和声音嘶哑。

助理声音极小：“太分散了，不好买回来。其他的还可以努努力，您和太太的定情信物……我联系过对方了，对方不肯卖。”

对方甚至斥责他们频繁转手会引起公司经营不稳，那家公司不怎么赚钱，却是太太用心经营过的。

助理笃定，傅盛和也不想太太的心血受到影响。

果不其然，知道真相的傅盛和长吁一口气，放弃了。

“不过，其他的，得找回来。”

“是。”

转眼天黑，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开车转了一圈的傅盛和也一无所获，他想起什么，转过方向盘，开往一栋别墅。

许清欢会在那吗？

傅盛和冲进别墅，客厅没有，影音室没有，主卧没有，都没有。

他不死心，一间房又一间房的找过去，终于在客房找到一点住过人的痕迹。

他欣喜若狂，欢欢肯定在这。

傅盛和脚步轻快不少，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温室花园。冥冥中似有指引一般。他踏着机械的步伐前往。

在门口，他再次停下。

有些不敢进，不敢接受对他的审判。

僵持许久，想见许清欢的念头打败了一切。

门开，灯亮。

中央的躺椅被风吹过，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一旁的茶几上还有一壶未喝完的茶和手机。

傅盛和几步走过去，被花盆绊了一下，视线往下，落在一份癌症晚期的诊断书上。

姓名那一栏赫然写着：许清欢。

9

傅盛和揉了揉自己眼睛，又揉了揉，眼前的字一点都没变。

砰一声——

他跪在地上。

他的欢欢怎么会得了癌症晚期？

看见后面的化疗日期，傅盛和更是当头一捧。那一天是他陪俞馨去拍B超的日子。

那天，他进入诊疗室后，心里莫名出现一丝忐忑。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他坐不住，出门寻找，结果一无所获。

当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想来，许清欢就在某处看着他。

她当时该有多难受啊！

自己确诊癌症晚期，自己的老公在陪着别人产检。

傅盛和心脏被人狠狠锤了一下，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疼得呼吸困难，他不敢想象许清欢当时的心情。

对不起，对不起……

他在心里说了无数个对不起。

岳父是患癌死的，岳母是出了车祸而亡。傅盛和没少担心许清欢的身体，每年必定要押着她去体检。

为什么偏偏今年忘了呢？

诊断书底下还有份文件，傅盛和不抱什么希望地拿出来。看清文件上“火葬场”三个粗体字，他再也支撑不住，砸在茶几上。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听见动静赶来的助理一眼便瞧见男人失神落魄的模样，他头发凌乱，双眼通红，手里的纸张出现褶皱，嘴里歇斯底里说着什么。

他听不见声音，他凑到他嘴边，听见他用尽力气，说出来却是气音说的话：“帮帮我，打电话，给他们，问问，我的欢欢……”

助理扯了扯文件，本以为很艰难，却轻松拿到。是失了力气吗？

看清火葬场的协议，助理暗道不好。他让人扶起傅盛和，打算带他亲自去看看。按照协议……

太太，已经死了。

宾利直奔火葬场。

他们来的巧，正好遇见负责许清欢火葬的工作人员。一问便得知，许清欢已经下葬了。

一直很安静的傅盛和突然之间暴起，捏住工作人员的衣领：“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把她火化了？

“为什么……不等等？我要去告你们！”

助理用尽力气拉住傅盛和，也没能让他松手。

那个员工面嫩，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回怼回去：“是许女士自己签的协议。他选择让我们负责一条龙服务。我们有她的的签字录音，证件齐全，不怕你告。

“你现在从我们嚷嚷，早干什么去了？我当时还问过许女士，不需要通知家人吗？她说，她没有家了。”

傅盛和往后一倒，眼角渗出泪水。

她说她没有家了，是何等的绝望？

是他该死！

“她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走的？”

“11月29日晚上。”

竟是傅盛和给许清欢打电话，跟她说收养的事的当天下午。她一直都知道俞馨怀了他的孩子，所以，她是不是被他的话刺激得病情加重，进而死亡的。

傅盛和再也无法冷静，拳头砸在墙上，血肉模糊也比不上心口的疼痛。

助理只能让人按住傅盛和，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他不得不问：“我们太太的墓在哪？”

傅盛和醒神：“对，墓在哪？我要去陪她。”

10

许清欢的墓很偏僻，上面甚至没有照片。墓碑上也只写着许清欢三个字，她什么都没留下。

她不承认她与他的关系。

她好狠的心啊！

傅盛和心口的破洞灌着清晨的风，盛满了无限的懊悔。

他原本以为，他能处理好俞馨的。

他以为他很谨慎，只要熬过十月怀胎，他就把俞馨送去国外，再也不许她回来。

可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

视线从昨晚起，再也没清晰过。

傅盛和最喜欢复盘，从前面对对手，他对此引以为傲，可现在，他无比痛恨自己的复盘能力。

错在哪呢？

错在他对他妈的表态不够坚决，错在他看到许清欢为了他，努力讨好他妈时的欣然自喜，更错在他妈明明没有被讨好，他却以为事情过了，而轻信他妈！

结婚前两年，傅盛和对他妈的催生视而不见，即便不耐烦调和婆媳矛盾，却也能将两者分开，还他一个清静。

但迈过三十岁大关，傅盛和看着那些可爱的孩子，居然起了有自己孩子的念头。

他的童年和许清欢的童年一样不幸，但他想的不是生孩子要慎重，必须给他最好的。毕竟他也有这个能力给孩子最好的。

傅盛和想的是拥有一个像他的孩子，弥补自己童年没能弥补的所有遗憾。

生出念头的那晚，他悄悄去阳台抽了大半夜的烟，烟头洒满一地。他唾弃自己，生出的想法是背叛了许清欢。

你清醒一点，许清欢是为了你才不能生的，她已经没有亲人了，如果你也背叛了她，她该怎么办啊？

第二天，傅盛和恢复正常，日子过得愈发平静。

之前的念头来去如风，彻底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唯一不平静的就是傅母，她想要抱孙子，不停逼迫傅盛和。

“我问过医生了，许清欢的伤不算太严重，你们可以去做试管……”

“去做试管，生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孩子吗？我不同意！”

许清欢受的伤很巧妙，注定她无法拥有留着自己血脉的孩子。她也不适合生育了，受伤引起的宫寒容易留不住。

试管成功率本来就不算高，又得打针、吃药，一次成功的太少太少。

不成功还得流掉，许清欢那个身体怎么受得了？

更重要的是那个孩子身上没有她的基因啊！

傅盛和说不出口，也做不到让许清欢去冒险。他敢有一丝念头都是对她背叛。

他坚决拒绝后，傅母总算消停一段时间。

傅盛和知道好歹，在一次回家吃晚饭时决定领养舅舅家那边的孩子，傅母应该会妥协的。

傅母听后，沉默了一会，亲自给他打了碗汤：“哎，你也不容易。选傅家的吧，你那些叔叔伯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哪轮得到他们说三道四，他们可没帮我什么。”

一碗汤下去，傅盛和浑身燥热，他还没察觉到不对，就被锁在客房里。

再次清醒，身旁是满身痕迹的俞馨。

那一刻，傅盛和觉得天都塌了。他没想过自己会背叛许清欢，而自己母亲竟是帮凶。

11

头脑空白的傅盛和坐了许久，看都没看俞馨一眼，穿好衣服就跑了。生怕晚一秒就会被身后的怪物吞噬。

那几天，他不敢回和许清欢的家。

更不敢回他妈家。

脑雾状态持续了好几天，接到许清欢电话，问他出差怎么还不回来。

心逐渐找到归处，傅盛和回去了。他比以后更黏许清欢。

无人知道他午夜梦醒，总会第一时间去看许清欢还在不在他怀里。

若不在，他赤脚去找她，直到把她抱入怀中才能心安。

若在，他也会不安，他不知道能瞒多久。她只要一知道，就会离开他的。

许清欢的父母就是实实在在的例子，许父第一次精神出轨，许母原谅了。可很快，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许母选择放手，得一时欢愉。

那个男人又回来了，把她们母女的生活重新拖入阴霾。

结婚前，许清欢不止一次说过，她眼底容不得沙子，与其互相消磨感情，不如好聚好散。

傅盛和当时很自信，他发誓他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许清欢的事情。

他做了，即便是被陷害的，他也不敢坦白。

数不清几个失眠夜，俞馨通过傅母主动找到傅盛和，她拿着她多年存着的与他相关的点点滴滴，表白了她的心迹。

“我暗恋了你7年，也惦记了你七年。傅总，你爱许清欢，你们是双箭头，自然无法理解我的痛苦。我不求与你有结果，哪怕是一条相交线也好啊！”

傅盛和不愿看俞馨，也没有任何触动，她喜欢谁，与他何关？他唯一在乎的只有许清欢。

知子莫如母，傅母开口：“傅家需要一个后代，你舍不得让许清欢生，总得让别人生吧？当我求你了，给傅家留个孩子吧！”

傅盛和心跳了跳。

“错误你也犯了，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要一个孩子吧！许清欢那边，只要你瞒的好，她不会知道的。你就不想拥有一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吗？”

傅盛和的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脑子乱得不行。

傅母下了剂猛药，她拿着准备好的药物：“我只有那么一个心愿，你当成全我，行不行？你不答应，我死给你看。”

“妈，别闹了。已经够乱了！”

傅母冷笑，对准药瓶喝了下去。

场面一度混乱。

随后，傅母被送到医院洗胃。

医生把傅盛和骂得狗血淋头，让他们不要再闹了。

傅盛和无力反驳。

第二晚，俞馨再次坐在傅盛和床边。

傅盛和迟迟不动，俞馨只能走过去为他解扣子，解到一半，他拂开她的手，跑了出去。他还是无法接受……

复盘了一遍又一遍后，傅盛和在许清欢墓前哭出声：“欢欢啊，我从前不信‘一步错，步步错’。呵呵……我怎么会走上这条错路呢？”

再多的借口，错了就是错了！

那晚过后，傅盛和再也不肯赴约，更是把俞馨调到其他地方。他不想再受折磨了。

他加倍对许清欢好，骗了她，更骗了自己。他以为他们能回到从前。

也回到了。

不过只有半个月。

因为俞馨告诉傅盛和，她怀孕了。

12

明明是喜事，但傅盛和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心反而更沉重了。

但他不能不负责。

不想再制造一个童年悲剧。

烟头落了一地，傅盛和考虑了三天，拿出签大单的慎重，还是没有结果。

傅母打电话来催：“这个结果就是我们想要的，不是吗？想想清欢，你一直没有一个孩子，她不会愧疚吗？”

“早晚都要抱养的，不如要一个亲生的。”

答案已摆在傅盛和眼前，他被动地接受，主动规划好一切，只要等十个月，什么都好了。

第一次看到孩子的B超，他心软了，慢慢为孩子而忽略了许清欢。她当时肯定很难受吧？

清晨的风灌满傅盛和破洞的心口，冷得他打了一个寒颤。

“傅总，太太的手机开机了。”

傅盛和连忙接过，他的欢欢真的没有给他留下什么遗言吗？

他不信。

翻遍所有软件，没发现许清欢给他留下的只字半语，只有俞馨挑衅的话。

“你个可怜虫，有孩子才有家啊！你别困着盛和了，让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吧！”

“你没看到盛和眼底对小区里的孩子的温柔吧，比对你温柔多了。他只是想当爸爸啊！”

“你拿着那点恩情绑架他，有意思吗？”

还有那张合照。

他们真正的一家人都没有，俞馨和他却有。

傅盛和看着都觉得窒息，但无法想象许清欢看的时候会是如何心痛。

他眼神森冷：“俞馨！”

他要让她付出代价！

傅盛和摩挲着许清欢三个字，温柔至极：“等我回来。”

俞馨刚到医院，傅盛和对她不耐烦了，她不能再在他眼前晃了。得先保住孩子。

正想着，傅盛和带人过来了。

俞馨惊喜：“盛和……”

人未至，压迫先到。俞馨本能地护住自己的肚子，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有没有说过，不许让欢欢知道。”

俞馨垂眸：“哦？她知道了……是不是你不小心……”

傅盛和举着许清欢的手机，容不得她狡辩。

俞馨脸色苍白：“我、我……我只是想给孩子一个家。”

那个在她心里如神邸一般的男人残忍地打破她所有期待：“我想要的家从来都是有许清欢的家。”

“哈哈哈哈哈，那我算什么？”

“我眼里从来没有你。原先的条件不作数了，钱我不会再给你。孩子，你愿意生就生，不愿意就算了。”

俞馨不甘，男人轻飘飘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太冷，她知道自己挣扎无望。他的手段她承受不住的。

还是听他的，孩子生下来……可以给傅母，她总会帮她的。

医生敲门进来给俞馨检查。

傅盛和还有事没说，便等在一旁。

“孩子……孩子没心跳了。”

俞馨不敢置信：“什么，不可能，你再检查检查。我不信，一定是设备坏了，或是你人不行。”

她怎么能失去孩子呢？

事实如此，无论换了多少设备，换了多少人，孩子都已没了心跳。医生诊断，它在前两天已胎死腹中。

“你们用了药，本来就有风险……”

俞馨失了神，摸着肚子的时候，不禁想，是报应吗？

助理闯进来：“傅总，我们在火葬场那里拿到了录屏，从接人开始，您看看。”

傅盛和迫不及待接过视频，无论如何，他要见欢欢最后一面。

指尖把枯槁的手腕放大，他屏住呼吸，视频里的不是他的欢欢。

绝不是！

13

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许清欢随着同事一起调试盐碱地内的生态环境，以适合养殖其他海鲜。

“微生物达标。”

“温度达标。”

……

一项又一项的达标预示着他们初步的成功。接下来，新的品种可以放入温室大棚里试着养殖了。

许清欢和同事击掌，提前下班，去县里享受难得的休息时光。

咖啡馆。

两人坐在一起看风景、喝咖啡。

同事突然提起：“听说以后新疆会成为中亚的桥头堡，发展不会差的。陈姐打算把孩子接过来，你呢？”

许清欢的手微顿，同事说的是赵姐的孩子。她用了她的身份，经历什么的也沿用了。

赵姐和前夫离婚后，也打算来新疆，她前脚答应带着孩子一起生活，后脚就查出自己癌症晚期。

承诺不但不作数，还得瞒着孩子。

正值敏感期的孩子听不进其他借口，认定是妈妈不要他了，他大吵大闹，说不会再见妈妈。

赵姐心里难熬，却也希望孩子的生气能长久一些，能瞒得更久一些。

这些不能与外人说，许清欢只摇摇头。

同事有分寸，也不再问了，自顾自刷起手机。

“许清欢是谁啊？上了热搜，后头还跟一个‘爆’字？”闲暇的老板娘自言自语。

许清欢抑制住想回头的本能，竖起耳朵听着。

没一会，一段短视频被播放。

“我是俞馨，我要向许清欢道歉。顺便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

什么？

不等许清欢有反应，同事已经拉着她去看老板娘的手机。

屏幕上的俞馨十分憔悴，她羞于看镜头，声线却足够清晰。

“我暗恋了七年，他结婚后也不想放弃。我暗地里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他们结婚两年，没有孩子，我悄悄代同事去拿了太太的检查报告。

“知道傅太太不能生之后，我觉得机会来了。我找上了最期盼抱孙子的傅老太太……”

越说到后面越难以启齿。

俞馨不得不说，说到傅母给儿子下药，促成一切时，弹幕和现场的人都炸了。

老板娘气得咬牙切齿：“我靠，这恶婆婆，有没有良心啊！儿媳分明是为她儿子挡刀才受伤，不能生育的。她居然……”

“哎呀妈呀，真奇葩！这不就跟明明是自己儿子不能说非要让儿媳做试管，试管不顺利还要骂儿媳的婆婆类似吗？”

“小三成功怀孕还得意洋洋，试图用孩子捆绑人家，让人家离婚。哎，真是不要脸的都凑一块去了。”

许清欢渐渐听不见他们的声讨，原来，真相是这样的吗？

镜头里，俞馨不敢说太多自己的心路历程。只说傅母和她为了保下孩子，没少拿傅母的命，和告诉许清欢威胁傅盛和。

之后的视频，傅盛和也出场了，他没把责任全归到母亲和俞馨身上。他忏悔自己不该生出想要一个孩子的念头。

不该太信任自己的母亲。

不该因为孩子对俞馨多了迁就……

更不该想把孩子抱回家养……

网友面对两个女人口诛笔伐，对傅盛和却一时不知该是何种态度，弹幕有十几秒的清空。

老板娘和同事互看一眼，长叹一口气，似乎也失去了言语。

许清欢脑子跟着空了十几秒，情绪出走。

14

弹幕动了起来。

【心情好复杂啊！遗憾，真的很遗憾。】

【哎，傅盛和是有错，但他全程都被推着走的。年纪小，会觉得不可原谅，而我已经懂了生活的五味杂陈。】

【一边是老妈，一边是媳妇，傅盛和真的一直不管他妈，更会让人觉得可怕。可惜的是，他是人，她妈不做人。】

【他们认识了十几年，也从校服走向婚纱，没有主观背叛。呜呜呜，有点好哭。】

……

视频最后，傅盛和告诉众人，孩子自然流产了。他祈求许清欢的原谅。

“我会用我的一辈子来赎罪。原谅我一次吧！以后，我会离我妈远远的，你也不需要见她……”

“网友们，请求你们，把事情的真相传达给她。求你们了。”

傅盛和卑微至极，鞠躬的时候，眼角还有泪水。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他有勇气站出来说这些，便可窥探他有多在乎许清欢了。

老板娘再次叹气：“那男人还说了，只希望别人传达消息，不希望自己老婆被打扰。她的照片，一张都没放。有心了。”

而其他当事人的照片被曝了个遍。

“是啊，我很少心疼男人的，我都有点心疼了。如果我是许清欢，我说不定会原谅的。婚姻太复杂了，真不是非黑即白。你呢？”

“我大概也会。两个人感情那么好，被坏人破坏，太可惜了。”

“别的不说，能看到俞馨和那个恶婆婆吃瘪，我就很爽，我才不会轻易退出。”

两人意犹未尽，瞧见一直沉默的许清欢，一同看向她：“你呢？你怎么想？”

后者一愣，缓了缓说：“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上说，挺遗憾的。”

“是吧。”同事年轻，已磕上CP，她默默祈祷，“希望他们能有机会破镜重圆。”

许清欢默默咽下咖啡，比之前的要苦一点。喝完，她先行一步。

又一轮讨论过后，同事突然反应过来：“哎？我同事刚刚没说是她的话，她会不会原谅耶！”

“还真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也对，不管怎么背叛的，都是背叛。我再代入，想着对方肉体出轨……”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当事人肯定很纠结吧！”

时间退回十天前。

傅盛和看到那只手腕，整个人仿佛活过来一般。他出重金让人去查事情的始末。

又亲自去和火葬场那边的工作人员争辩，核心思想就一个：那不可能是他老婆。

“你们都说了，她是敷面膜火化的，你怎么能肯定是她？”

工作人员也不想摊上事：“我们都是按照流程办事的，不可能弄错。

“你口口声声说，她的手不是那样的，但癌症晚期很折磨人的。很多人短短几日，就变得很憔悴，有什么不可能的？”

傅盛和企图找出照片证明，一打开手机，才发现他们已经很久没合照了，他也很久没给她拍照的。

他脑海里闪过给许清欢“惊喜”那天，她恍然发现，那天的她眼里没有光了，脸色也带了一点憔悴。

他想问的。

因为俞馨突然出现，他才分了心。

一切早有痕迹，不是吗？

所以，他真的还能认出生了重病之后的许清欢吗？

他突然不确定了。

15

傅盛和从来都是一个偏执的人，他要开棺。

火葬场的人震惊了：“她已经火化了，开棺也验不了DNA。她没让你见她最后一面，证明她活着的时候，你让她失望了。

“她死了，你就不要打扰她清静了。”

那些话如一道道惊雷，落在傅盛和心头上，一颗心被劈得皮开肉绽。他缓缓蹲下，一点点消化情绪。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他不知日夜，沉浸在空荡荡的别墅里。

别墅太大了，许清欢留下的气息早已消散。他承受不了，抱着两人用过的被子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哗——

傅母拉开窗帘，抱怨道：“你干嘛不拉窗，也不去公司。俞……”

瞧见傅盛和的模样，傅母自动消音，头发凌乱、胡茬满脸、眼窝深陷，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那还是他儿子吗？

傅母蹲下，摇了摇傅盛和：“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没回答。

“是、是许清欢知道了？”

傅盛和眨眼，流露出一丝绝望。

“她不肯原谅你？不原谅就不原谅呗！天涯何处无芳草，妈给你找个好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你习惯了就好。”

傅盛和听不下去了：“我就是离不开她。我说了好多遍了，你听不懂吗？变成今天这样，才是你想要的吗？”

傅母不敢回答。

一分钟后，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好好好，你就说有了媳妇忘了娘。我把她给你找回来……”

“你找不回来了，她……可能和我阴阳两隔了。”

傅盛和躺了回去，再次毫无生机。

傅母愣在当场，那句“阴阳两隔”来回在她脑海里回放。一时间，打翻了调味瓶，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许久，她看着颓废的傅盛和，嘴硬道：“我才不相信你会离不开她。”

不到两天，傅母推翻自己的想法。

她儿子，怕是真的离不开许清欢。

他就那么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偶尔会起来找找许清欢留下的痕迹，嘴里念叨：“日记本，日记本呢？你说过，会给我留下的。”

傅母让人去找，无法让傅盛和吃饭，就找医生来给他输营养液。

他不肯输。

傅母怒了：“好好好，你不输，那我不吃不喝，陪着你。我们一起下地狱做对母子好了。”

他不在乎自己，还能不在乎她这个妈妈吗？

百试百灵的招数也不灵了。

傅盛和冷嘲：“好啊！”

傅母头疼，眼不见为净，躲去公司。

医生们在别墅守着，傅盛和晕过去，才能给他扎针。但他一醒过来，便去拔针，弄得兵荒马乱。

若不是他还抱着看一看日记本，和许清欢可能还活着的念头，他会用更激烈的方法。

傅母头一次感到懊悔，她不得不用自己的方法去确认许清欢的下落。在她看来，一切虽巧合，但也合情合理。

许清欢八成是死了。

可这话，她说不出口，一说，儿子可能真没了。

关键时刻，还是助理给力：“日记本，日记本在花房的花盆缝隙中找到了。”

16

死气沉沉的傅盛和猛然爬起，抢过日记本。

一打开，扑面而来的悲伤淹没了他。

10.29，盛和，你最近好忙啊！我已经三天没见到你了。

我准备用大股东的名义命令你，好好休息几天。

没想到吧，我一早投资了你的公司，是神秘的持股人，加上你给我的股份，我是最大股东。

我本不想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但某人好耿耿于怀分开那五年你一个人想着我。所以，我还是告诉你吧——

纵使分开的五年，我也和你一样，以各种各样的形式陪着你。

祝愿我们不需共淋白雪，也能执手白头。

……

11.13，傅盛和，我看见你陪她去妇产科了。

那时，我正化疗出来。

也好，我也不想要你了。

11.14，傅盛和，你口口声声说你的所有都是我的，绝不止第一次。

可你亲她肚皮了，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招呼了。

而我，没有。

……

11.30，你好残忍，你居然想让我养别人和你的孩子。

你的身体里，真的没有钻进别人的灵魂吗？

好想让上天把我的傅盛和还给我，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日记到这断了，字迹潦草，傅盛和似是能感受到许清欢的伤心，呼吸都轻了不少，即使再轻，却也还是扯得心口疼。

“对不起，对不起……欢欢……”

第二天，傅盛和好了许多，他托人把十几页日记裱起来，每日带在身边。

他日日收集许清欢的消息，即便不去求那个可能，也想留点东西给他纪念。

很快，所有信息在傅盛和那里汇总，许清欢“死”前卖了不少东西，包括她的隐藏的股份。

他摸着那行字：“你没卖你家的股份是想和我撇清关系吗？”

傅盛和继续往下看，他敏锐地发现许清欢卖掉的东西和她捐的、花的对不上。那些钱也没出现在她银行卡里。

他呼吸一紧，迅速翻页，她走之前，还取了好几笔大额的存款。

傅盛和捂住眼睛，翘起嘴角，还好，还好，她没死，比什么都好。

他心里清楚，她做得那么绝，并不是想报复他。只是知道他不会放手，她家早已没什么人，她对抗不了他。

她干脆让他找不到她。

傅盛和语气亲昵：“欢欢，你真了解我。但对不起，我无法放手。”

发现细枝末节，傅盛和在商界的掌控力回来了，他很快查到和许清欢有过些许交集的赵姐。

她们是同一个专业，不同大学，在联合会上见过几面，加了联系方式。以前很少有往来，最近两个月，电话多了好几个。

这位赵姐前不久还去整容了。

想到很少去美容院的许清欢出现在整形医院，傅盛和心头一跳：“是你吗？欢欢？”

赵姐的行踪不明，但快了。

傅盛和想了想，找上俞馨。

俞馨以为他回心转意了，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下一秒，被一盆冷水浇醒。

“你录个视频，给许清欢道歉。顺便把你和我妈做的事说一说。”

“凭什么？”

男人睥睨着她：“你父母在小县城开的超市，拿的货是清和集团旗下的，够了吗？”

17

俞馨握拳，没人比她更清楚傅盛和的手段。他结婚后，为了给许清欢积德，才变得温和的。

她承受不住。

于是，有了那段视频。

一上热搜，俞馨的电话被打爆了。全是辱骂她的话。

连她妈妈都不例外。

“俞馨，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勾引有妇之夫便算了，还用那种下作的手段。你该庆幸傅总没报警。”

“他妈也参与其中了。”

“你还有理了？他们母子之间的游戏你玩得起吗？你别说都是为了我们日子能好过一点，那钱太脏，我们承受不来。你最近别回家了。”

俞馨不敢置信：“妈！”

那头没理她，让她好好反省。

公司那边也下达了辞退通知，伴随而来的是其他公司的反应，原本有意跟她接触的猎头都避而不谈。

俞馨知道，她很难再找到与之前待遇相当的工作了。而这栋别墅是贷款的，之前因为虚荣没少买乱七八糟的东西，下个月的房贷都不知道在哪。

懊悔吗？

一点点吧！

看到热搜的傅母也闹得没脸，躲在家里，哪也不敢去。生怕被她小姐妹嘲笑，丢死人了。

让她大跌眼镜的是傅盛和怕效果不够，居然来找她，让她给许清欢道歉。

“你说的还是人话吗？你是许清欢老公之前，先是我儿子。”

傅盛和点头：“是你儿子之前，我先是自己。”

别墅里只剩他们的呼吸声。

傅盛和的电话响了，他秒接：“什么？在伊犁？好，我先去伊犁，她不在，我就去塔克拉玛干沙漠。”

他走之前，道：“我会把公司的重心挪到南方。如果我还能找回欢欢，我们会在广州那边定居。我会负赡养责任，其他的，给不了。”

身后一片劈里啪啦，傅盛和没管。

结婚前，他想过和他妈分隔两地最好。一开始真是这样，后来，上海的项目增多，许清欢为他考虑，也跟着过来了。

那时候，她们看着还挺和谐的。

他以为那样就够了，反正平时也不一起住，总不可能要求她们亲如母女。

谁知道……

呵呵，傅盛和自嘲，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都生了想要孩子的念头，他妈怎么可能没有呢！

伊犁州。

许清欢回来休假，白日，跟着游客一起组团去附近的草原游玩。

在网红打卡点排队时，又听见人讨论“许清欢”的热搜。

傅盛和每日都在微博上发红包，热度只增不减。

“哇，傅盛和要把工作重点移到广东去了。他妈留在上海，到时一南一北，确实无法插手小夫妻俩的事了。”

“真的吗？真的吗？好像有那么一点希望了。毕竟，他那个妈，改不了的。”

另一个年纪大点的人插话：“是真的，但对他妈也太残忍了点吧！那好歹是他妈。”

“呃……”

讨论的人离他远一点，有人戳许清欢：“小姐姐，你怎么看，觉得傅盛和有诚意吗？”

许清欢但笑不语：“不知道耶。我月入三千，不想管有钱人的事。”

游客们被她逗笑了。

轮到许清欢拍照，她上去，摆了几个pose。

“哇，小姐姐，你好会摆啊！我都不会！哎？你笑容好像有点僵啊，是不是我太久了？”

其实不是。

是许清欢看到了傅盛和。

那几个姿势是傅盛和与她实验过上千次最能展现她的美的姿势。

18

许清欢渐渐平静，又摆了几个姿势，便拿了手机，把位置让给其他人。

接下来的行程，傅盛和亦步亦趋。

许清欢则是视而不见。

傅盛和刚上过热搜，有人认出他了，又不敢确认。视线频繁往他身上打转。

见他目光时刻落在许清欢身上，也有人开始打量她。

许清欢不想破坏自己现在的生活，给傅盛和比了一个手势。

两人一起去了树林里。

耳边是涓涓细流声。

“第1个姿势应该在1.2至1.3米处，以70°角拍摄。第2个姿势，她再蹲下来拍刚刚好……”傅盛和如数家珍。

他们认识二十五年，在一起九年。

就像长在彼此的生命中一般，决定斩断过去，也没那么快褪去对方的痕迹。

许清欢视线对上傅盛和的，她从中看到一抹不易察觉的沉痛。她偏头：“那些姿势用了就用了，并不是你的专属。我会有更好的摄影师的。”

冷空气堵住傅盛和的喉咙，他艰涩开口：“我知道。对不起。”

短短半个月，许清欢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还有事吗？”

“我们之间竟然生疏到这种地步了吗？”

许清欢抬眸，不是吗？

傅盛和被她的眼神逼退两步。

不，他不甘心。

“欢欢，让我为自己争取一次，就一次，好吗？”

许清欢无言以对。

“我知道，解释也许迟了，但我不想一辈子不解释。求你了。”

他的痛苦在傍晚依旧清晰可见。

换成其他人，许清欢定然视而不见，但傅盛和不是其他人。他除了是自己曾经的爱人之外，还是她的青梅竹马。

更是把她从泥潭里拖出来的救命恩人。

外人只知道，许清欢和妈妈相依为命，但并不知道妈妈有段时间，也不想要她。

那是她爸第一次想回归家庭，以许清欢为借口，频繁与许妈妈接触。一来二去，生了情愫。

那时的妈妈是最敏感的，她爸改不了和别人调笑的性格，被她抓住了一次、两次、三次……

旁观者以及妈妈自己都知道她爸和那些人没什么，她妈就是受不了。

她心里生病了。

为了让自己回归正常，许母采用最极端的方法，她把男人赶出门，许清欢的东西也被她打包，送去爷爷奶奶家。

许母搬了家，也不去上班，许清欢都找不到她。

而爷爷奶奶压根不在乎许清欢，对她都是打压教育，动不动就说“不要你了”。

当爷爷又一次脱口而出“不要你了，你滚出这个家”的时候，许清欢爬上了天台。

谁都不要她了啊！

那还活着有什么意义？

千钧一发之际，袖子被人拼命扯住。男孩眼底是浓浓担忧：“欢欢妹妹，你干什么啊？”

许清欢哭着扑进他怀中。

得知她的委屈后，男孩在兜里找了一颗糖，塞进她嘴里：“没关系，他们不要你，我要你。我会努力爱着你的。

“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一个我爱着你。”

往后近二十年，傅盛和都如他说的一样，爱她。

像哥哥，像朋友，像亲人……爱着她。

至少有八年，许清欢缺的爱都是傅盛和补足的。

19

牵绊太深，背叛来临时，痛苦也难以承受。

数个深夜，许清欢甚至想过，如果他们始终是亲人，也许就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可惜没有如果。

许清欢淡淡开口：“那你解释吧！”

傅盛和欣喜，话到嘴边，竟有些不知如何说出口。

之前组织过数遍的语言变得紊乱：“和网上的差不多……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当时整个人都很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即便已过了三个多月，当时的迷茫、纠结、痛苦、懊悔，千百种情绪依旧如海水随时能淹没他。

许清欢第一次直面了傅盛和的痛苦，她的手不禁攥紧。他们曾是可以对对方感同身受的人，怎么会不懂。

他最大的痛苦恐怕还来源于对自己的唾弃，守了那么多年的承诺，在无奈中亲手打破，他更无法原谅自己。

离开的时日还短，她无法做到不起波澜。

更无法做到拍拍他的手给他一点安慰。

男人的视线在许清欢手上停留，她的手背变得灼热：“对不起，是我奢求太多。明明受伤的是你，我却让你理解我，太荒唐了。”

许清欢动了动唇。

“不，你什么都不用说。不需要现在告诉我答案，我们都缓一缓，好不好？”

“我……”

“我知道你不想打破现在平静的生活，我发誓我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傅盛和再次哀求，“就当做给我告别的时间吧！”

说得出口的，说不出口的都被傅盛和阻拦，许清欢也没心思去说了。

算了，随他吧！

接下来的几天，许清欢享受了一个宁静的假期。

关于她的热搜已被撤。

傅盛和也不怎么出现，即便出现，也是远远地看她一眼。

她懂得他骨子里的执拗，就当没看到吧！

工作日。

忙碌了一上午，许清欢想吃水果，看到休息室摆了一个果盘。她以为是其他人点的外卖，问同事可不可以吃。

“可以，当然可以。不过你吃完后，得用那个自动削果机重新削好。”

他们办公室什么时候有这玩意了？

许清欢一边吃水果，一边研究。

组里对咖啡最讲究的同事给几人现磨了咖啡：“都有，都有，快来领。”

许清欢瞪大眼睛：“咖啡机也有了？”

“是啊，是啊！”同事摊手，“没想到吧！不止这些，还有养身壶，还配备了一个小厨房，带厨师的那种。”

“是一个帅哥送来的，他说他老板想追我们公司的一个人。不想给她造成困扰，又想给她点福利。想了半天，迂回想出这个招数。”

“啧啧啧，大手笔。咖啡豆超级好，其他也很好，我们用完，随时补充。也不知道是谁被追啊，我都羡慕了。”

许清欢低头一看，果盘里的水果都是她爱吃的。

她喜欢的水果很常见，一点都不引人注目。

咖啡也是她喝惯的，还有养身茶也是她需要的功效。

外卖小哥又送来了花瓶和玫瑰花，随便谁签收都可以。附赠的还有一张私人医院的体检卡。

几乎是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20

许清欢的心情复杂，她默默喝了咖啡。

察觉没人八卦，犹豫几秒，还是问到：“你们不好奇是谁吗？”

众人点头又摇头：“怎么可能不好奇，好奇死了。不过那人说，猜测可能会让老板喜欢的人不舒服，希望我们别提。”

吃人嘴短，他们自然不会提了。

许清欢敷衍两句。

她看向窗外，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

晚上，许清欢加班忘了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她匆匆收拾好东西回家。

实验室建在沙漠边缘，一到晚上，没什么灯光，更没什么人。

走了一段，许清欢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么晚了，不该有人的。

脑子忍不住多想，她加快脚步，那东西也快了不少。

许清欢跑了起来，跑到大路上，她停下了。因为她听出那是傅盛和的声音。

“傅盛和！”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是晚上不安全，最近游客又多，万一藏着一个两个……我只想护送你平安到家。”

许清欢工作过度的脑壳有点疼，她揉了揉：“我不至于分不清你是不是好意。你出来太久了……”

傅盛和快速离得远远的，不愿意再听她说的话，耳朵戴上了耳机，音乐声泄露了几声。

许清欢：……

她往回走，到家之后，还能看到那个影子在远处望着。

许清欢愣了会，僵硬的手打开了衣柜，检查洗手间、窗帘等其他能藏人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她直起身子，那个身影慢慢离开了。

许清欢鼻子有些酸，那是他们高一留下的习惯。

高一时，他们市区发生了一桩案件，嫌疑人躲在受害者家里，趁人回家，残忍地动手。新闻报道后，不少人都多了检查家里的习惯。

傅盛和每次送她回家，都会等一等，在楼下盯着她的影子检查完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

夜愈发寂静。

休息日，许清欢隔壁搬来一对情侣，他们来给她送了见面礼，顺便提出安一个智能警报器。

“部分线路得经过你那边，为省事，干脆帮你一起安了。钱，我们出。”

好拙劣的语言。

许清欢咬唇：“我自己出，麻烦你们了。”

情侣变得尴尬：“没、没，应该是我们麻烦你了。”

工作人员早已准备好，先帮许清欢安上，不到三天，就安完了。付钱的时候，给了一个数。

工人走后，许清欢越想越不对，应该不止那么点。

再检查屋里的设施，不少东西被换成更好的了，还多了空气加湿器、暖手宝、电火炉，还可以用语音智能。

不用说，又是傅盛和的手笔。

换成刚分开，许清欢肯定毫不犹豫丢开他给的东西，现在却觉得没必要。丢一次，他还会再送一次。

就当是她自己添置的吧！

另一头的傅盛和看许清欢收下了，嘴角疯狂上扬。收下了，代表她不抵抗他的靠近了，他再加把劲。

努力把相交的两条直线变成一条紧紧缠绕另一条的线。

叮咚——

傅盛和随意瞥一眼短信，是一笔转账。账户名有点陌生，但他仍能一眼认出那是许清欢转来的。

他背靠沙发，轻呵：“你还是要跟我分得那么清啊！”

21

下班路上，许清欢看到有人卖烤红薯、烤玉米，她兴冲冲跑去买。

“老板，给我一个玉米，一个红薯。”

老板手脚麻利地给她烤好，指着一旁的价目表，让她付钱。

许清欢没在意，一路啃着玉米回去。

半路，和邻居相遇。

“烤玉米啊，好久没在我们这一带看见了，你哪买的。”

“前方那个路口。”

“谢谢啊！”

邻居雀跃地跑远，去转了一大圈，也没有发现哪有烤玉米。

许清欢以为她没仔细看，又带她重走了一遍。到了地方，果然没人。

“老板真不会做生意，也不多呆一会。我还想吃烤玉米呢！”

旁边的小摊贩听见插了一句：“你说的是那个包着脸的老板吗？他啊，好像是为了卖给某个人的。”

“啊？”

“他手上戴的手表可以买下上万个摊子了。我好奇，问了一句，他说，他喜欢的人喜欢吃，所以他在这里卖。等她买过，他就走了。”

邻居羡慕：“哇，羡慕了。真深情啊！他为什么不自己拿给她。”

小摊贩摇头：“好像是那个人不想看到他，他不想打扰她。”

“那个人也没认出来吗？”

许清欢转身，在四处搜寻，茫茫人海，她找不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了。她一开始，确实没认出来，只觉得手有点眼熟。

另一头的傅盛和坐车赶往机场，他得回去处理点事。他交代身边的人：“欢欢很喜欢吃烤玉米，你们两三天去一次吧！”

“再去她家附近开一家蛋糕店，把上海那家她喜欢的糕点师挖过来，上架她喜欢的甜点。”

“是。”

傅盛和没什么要交代的了，他想着一个小时前的场景，苦笑，她认不出他啊！

纵使相逢应不识……

山里。

许清欢跟着小组一起出门采集数据，工作告一段落后，同事们要去一个点拍照打卡。

“你们还有精力啊？”许清欢累得不想动。

“这里很漂亮的，前面那部分被划成景区了，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许清欢拒绝，停留在原地。

陆陆续续有车开过来，那是自驾游的驴友们，开着的是清一色的坦克300。来之前，许清欢查过，这是一条很小众的未开发道路。

她笑着摇头，感觉自己身子也跟着晃了一下。

她懵了一下，转眼地动山摇。

是地震了。

念头刚起，山上的一块大石头朝她砸来。

手腕被抓住，一个拉扯，许清欢被人拉进怀中。男人身子躬但最大，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砰——

男人闷哼一声，撑着身体，把许清欢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许清欢想起身查看男人的状况，却被他死死拉着。

又是一阵摇晃，尖叫声此起彼伏，在山里有了回声，一下又一下击中许清欢的耳膜。她落下一滴泪。

“傅盛和。”

男人的手轻拍她后背：“没事的，没事的。”

她当然没事，有事的是他啊！

一切恢复平静。

许清欢推开傅盛和，男人朝她笑了笑，摔倒在地，嘴角流出鲜血。

22

许清欢奋力抱住男人，她大声喊人，才发现自己带出了哭腔。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想他死。

他不再是爱人，却还是护了她很久的亲人。

其他人迅速往这边靠拢，有一些人受了伤，有一些人只是受了惊吓。

“他得去医院。”

“幸好，路还没断，可以过去。”

……

他们迅速行动，送伤者去医院。

许清欢跟着，送傅盛和进手术室之前，他突然抓住她的手：“你的手受伤了，记得去包扎。”

那是她前两天不小心摔倒受的伤，刚刚拉他，伤口崩开了。

许清欢咬唇：“你先进去吧！一定要活着。”

手术室的门关上了。

等了十几个小时，傅盛和手术成功，被送入ICU观察。

许清欢早早包扎好伤口，在附近住了下来。他是为她受伤的，于情于理，她都该等他彻底平安。

傅盛和的情况不容乐观，五脏六腑都有损伤，手术成功，却一直没醒来。医生建议去更好的医院，可能会对他更好。

许清欢没思虑多久，便给傅盛和助理打电话，让他安排。

她跟着飞机转移。

看到“广州医院”时，许清欢愣了愣：“不回上海吗？”

助理说：“傅总之前吩咐的，不管他患什么病，优先考虑广州。他……”

助理没说他如何，许清欢懂的，傅盛和不想让她与傅母有再见的可能。

真的能瞒得住傅母吗？

事实是，瞒不住。

但傅母来的时候，助理就会通知许清欢避开，整整三天，他们从没遇到过。

“许女士，傅总醒了。他想见你。”

许清欢看着窗外，摇头：“我晚点再过去。”

“只通知了你一个人。”

傅盛和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是真的好到了极致。

分开许久，许清欢都不得不承认这点，她前往医院。

傅盛和浑身插着仪器，看到她来，眼前一亮：“你来了。”

许清欢坐在他面前，看着他吩咐人忙上忙下，心里却越发平静。

“傅盛和。”

傅盛和顿了顿，他似有所感：“你现在就要宣判我了吗？”

许清欢被他说得不是滋味，但她不想再拖了：“逃避没有用了。我们还是早点说清楚吧！”

她拿着手机，上面的内容，让傅盛和脸色苍白。

他早就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了。

因为他不止是被迫，还有对她的第二次背叛。

那日傅盛和拒绝俞馨过后傅母不肯放弃，又约了他们一次。

傅盛和如坐针毡。

傅母拍桌子：“你都已经心动了，还装模作样做什么？你再拖下去，许清欢说不定就发现了。你已经错了，就要拿到结果。

“一次和几次有区别吗？如果有了孩子，许清欢又没发现，不是刚刚好吗？盛和，成全自己一次吧！”

真的没区别吗？

傅盛和不知道，他妈的话像紧箍咒一样在他脑袋上盘旋。想着，他妈承诺的再也不会为难许清欢。

想着弥补自己童年的遗憾，想着与许清欢一同抚养一个孩子。

夜深人静时，傅盛和，再次背叛了许清欢。

23

傅盛和没辩解：“你都知道了啊！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第二次。加上我救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那些信息，是傅盛和地震前调的定时发送给许清欢的，他从来都没打算瞒着。只是说不出口，也不想在外人面前揭开这血淋淋的真相。

当然，他也有私心。

隐藏了自己的卑劣，希望获得许清欢的原谅。毕竟，他是被迫的，不是吗？

但傅盛和守了许清欢很久，他太了解她，她太坚定了。即便有种种无奈，她大概率也不会回头的。

日复一日的失望，在她认不出他的那刻迎来绝望。

才几个月啊，她已经认不出他的伪装。

再久一点，他站在她面前，她都未必认得出来了。

许清欢，在慢慢远离傅盛和的生活。

总有一天，她的习惯、爱好，再与他无关。

傅盛和的确不想放手，但也不想看见许清欢厌恶，甚至对他视若无睹的眼神。

他想了很久，决定放手。

比和她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守护她的快乐。

于是，傅盛和发了短信。

命运弄人，若知道后面的变故，他不会发的。

如今，他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许清欢摇头：“你不用懊悔告诉我了，不告诉我，我也能猜的到。”

傅盛和猛然抬头。

“你在商场杀伐果断，但在感情上优柔寡断。你高考后，有表白的打算的。但你因为家里破产，放弃了。”

“当时我不懂，我们一路相互扶持着长大，纵使你照顾我多一点，也应该相信我对你的心和你对我的是一样的。”

许清欢能理解傅盛和，他不想让她跟着他吃苦，自以为对她好。

“你从来没有问过，那是不是我想要的。”

傅盛和一通乱找，找到医生刚开的速效救心丸，含了一颗缓解心口的疼痛。

许清欢偏过头：“对不起，我不想一拖再拖，永远无法画上句号。”

傅盛和第一次没选择与她共患难，第二次也不会。他只会自己消化，选择他认为对她最好的。

已经背叛，再怎么选都会伤害许清欢。

傅盛和脑子无法思考，选择最差的路，破罐子破摔，成全他的私心。如果能瞒一辈子，那皆大欢喜。

“所以，那时我选择直接与你坦白，你会……”

“我会同你一起去面对的。后续无穷无尽的麻烦，会让我头疼，也许也会让我难过。但你始终和我站在一块。”

那条路上，傅盛和大概率不会因为怜惜那个孩子和俞馨有多余的接触。

傅盛和也想到了，他笑了笑，失魂落魄：“我知道了，是我错了。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打扰你了。”

许清欢点头，最后看了他一眼：“再见。”

门关上了。

傅盛和的世界重回暗淡，他又含了几颗速效救心丸。

死脑子，当初为什么没想到那条路呢？

或许想过的，只是飞快放弃。

他一心只想维护他们的感情，把它放在温室里，害怕它被风雨侵扰，却也没想过它其实经得起一些细雨。

呵呵……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私心。

24

从那以后，傅盛和与许清欢再也没见过。

许清欢回了新疆，买了一块地，学着建造自己的院子。

日子过得有趣又平静。

不过两年，她的民宿挂牌营业。

她偶尔跟着游客有一些小众路线，见识不同的风景。

闲暇时，也会煮一壶茶，听着游客的故事。听得感动时，还会免住宿费。

许清欢的足迹逐渐遍布全国。

回到熟悉的地方，心里再也不会起任何涟漪。

而傅盛和比以前更忙了，他整日泡在公司里。公司效益更好了。总部也慢慢转到广州。

秘书室私下嘀咕：“傅总很喜欢投资新疆的产业，不少都是以他个人名义投资的。他对那边有什么偏爱吗？”

“据说，是他爱的人在那边。他想方便她的生活。那边快递包邮就有他的一份心。”

“好浪漫啊！他们在一起了吗？”

“没。也别太八卦，我们公司在那边的业务都算得上‘隐姓埋名’了，估计是一个爱而不得的故事。”

感慨几句，几人再次去忙工作了。

清和集团福利很好，上司们也护短，唯一让秘书头疼的是傅母。她时不时来一趟公司，而傅总并不想见她。

这不，人又来了。

傅母也不顾他们的阻拦，直接进了办公室。

“傅总，我们拦不住……”

“没事，出去吧！”

门关上了，傅母冷笑：“忙忙忙，有什么好忙的，你又没后代！赚那么多有什么用。”

傅盛和头也不抬：“捐给国家。”

“你……”

傅母气闷，这些年，母子关系降至冰点。傅盛和很少回上海，回了也不去看她，只做表面功夫。

许清欢离开了十年，还是没有改变。

傅母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爱许清欢。

“你向前看不行吗？许清欢她不会回头了。”

傅盛和笔尖晕染了一滴墨水：“不行。”

“为什么啊？她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在那份感情里，你付出的明显更多啊！”

傅盛和丢了笔，之前一直没说过的话，现在想说了。

“你和爸是商业联姻，你爱过他，曾用我引他回来。”

管用过几次，后来不管用了，傅母说嫌弃他没用。自己也不再回家，把他丢给保姆。

她不会想到，保姆居然对他冷言冷语，饭是冷饭，偶尔，还是馊了的。

“她怎么敢？”

“怎么不敢？”

傅母想到后来被儿子辞退的保姆，也有些不确定了。

“那段时间，是欢欢支援我的。在你们看来，是我一直照顾她，她何尝不照顾我呢？”

“她也是我的信念，在你们眼里，我没用，在她那里，我是英雄。还有，我创业最艰难的时刻，是她给的投资。她没说过，她走后，我才知道的。”

傅盛和过去不愿去指责傅母，他体谅她的不容易，可她何曾站在自己的角度想过。

傅母哑口无言，她从未想过两人的羁绊居然那么深。

“送客。”

傅母不知该说什么，顺从地离开了。

也许，真的是她做错了。

傅盛和在许清欢的城市也买了房子，很想她的时候，他就会过去，远远看上几眼。

或是从游客那里获知她的消息。

有时候，他与她擦肩而过，她却没注意到他。

原来，深情也共不了白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