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湖曾经是世界的时尚中心,近代时尚大亨艾德·秦斥资326亿联合信用点将荣城北郊的湖景公园打造成时尚之都。
灾前,这里的常驻人口近五十万,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设计师、各类体型的顶级模特、时尚概念顾问、媒体从业者、各路时尚达人以及立志于投身时尚事业的北(湖)漂们云集于此。占地五平方公里的商业区被世界上最负盛名的奢侈品店、顶尖的个性时尚工作室和高档酒楼、酒店占据。商业区的外围,则是鳞次栉比全自动化成衣工厂、生产魔幻全息成衣的黑科技工厂以及与之相关的下游配套产业工厂。其实,这些批量化生产工厂都是来蹭名气的,因为挂了北湖之名,他们的产品在网络上很畅销。但真正的时尚,只在北湖商业区。
虽名为荣城的卫星城,但北湖在世界上的知名度和影响力,要远超它的母城。每年一度的“北湖秀”,是世界爱美人士的盛宴。北湖秀的理念是“让每个来到北湖的人都找到自己的时尚”——无论年龄、种族、美丑、高矮、胖瘦,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北湖Ω台上最耀眼的那一个。这里只有最适合自己的美,没有雷人的“买家秀”。
“老广,你对这里很熟?”当广旭向骆有成介绍北湖时,骆有成抛出了这样的问题。
“北湖的资料,黑箱的内部网站上都有。当然,都是灾纪元前的资料。苏远庆也是北湖的大股东之一,他以黑箱的技术服务入股,占有20%的股权。”
骆有成眼睛贼亮贼亮的:“这么说,这个北湖基地,有我的五分之一?”
广旭哼了一声:“你如果什么时候能把他们干趴下了,苏远庆合法继承人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现在么,自己脑袋里想想就好了。”
北湖基地占据了以北湖为中心的商业区,外围的工厂则被他们放弃了。
已是晚上十点,但北湖基地内依旧灯火通明,高耸的楼宇幕墙上,不时有高矮胖瘦的男男女女出来展示自己的个性服饰;幕墙下方的店铺,也丝毫没有打烊的意思。三三两两的人从门前走过时,店铺内的全息智能就会不失时机地跳出来推销他们产品或者理念。广场南侧停着一排小吃售卖车,车顶的广告屏展示着各种美食。
置身在这里,仿佛就像回到了灾纪元前。但仔细看广场上往来的人们,又有外星异世界的既视感了。
两个青年和一个壮硕的男人走向售卖车。见有客人到来,其中一个售卖车的老板立刻起身招呼。老板满脸堆笑,但下巴上的一只手却像得了多动症,不停地动弹。老板不得不伸出右手在下巴上那只手的手心里挠动安抚。
“各位想来点什么?”老板说话时,右手就放回了原位,下巴上的小手翻起来挡在嘴巴前,当作口罩。“我这里有最好的打印食材。牛排是粟梅里大师借鉴神户牛肉的纹理设计的,并委托莼枫生物打印的。肥、瘦分部均匀,入口即溶,这可是牛肉里的‘幻影飞翼’。要不要尝尝?”
见三位客人不为所动,老板又介绍道:“要不试试这款法式鹅肝?胡罗记出品,假一赔十。”
“都是新鲜的?”一位右脸上扎满脏辫的青年终于出声了。
“保证新鲜。都是今天才打印出来的。”老板从头顶的外设接口拉下了一支扁平的扫描针,扫描光束照在食材上,光束上显现出食材的打印日期、设计师以及打印公司。
“是很新鲜。”脏辫脸青年点头,“但我想找一种罐头,食品包装图案变成屎的那种。”
老板大惊,下巴上的手突然伸出老长,一下蒙在脏辫脸青年的嘴巴上。老板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压低声音说:“你想去坐牢吗?这话也敢在这里说。”
下巴上的手一拿开,缺少了“口罩”的保护,老板牙齿的缺陷就暴露了,他的牙齿很不齐整,长长短短,牙齿间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孔洞。一说话,唾沫星子就从孔洞里飞了出来,飞到牛排上、鹅肝上、鱼子酱上、松露巧克力上……
额头长了三根肉管的年轻人和鼻尖高高扬起的壮硕汉子不由皱起了眉头。
老板警惕地望着脏辫脸青年:“新来的流浪者?”
脏辫脸青年楞了一下,随后点头。
“报备了吗?”老板的语气愈发像个警察了。
肉管青年压下了心中的不悦,笑着说:“这是我失散了多年的远房表弟,从自在城那边过来没几天。已经申报了,审批流程还要走几天。”
“原来是从那垃圾场来的,难怪这么小就有肉毒瘾了。”老板嫌弃道。
肉管青年冷笑两声,起身对两个同伴说:“不吃了,唾沫星子到处飞,太不讲究。”
老板大惊,下巴上那只手缩了回去。他急忙用扫描针扫描了食材,光束发出耀眼的红光:“食材被污染,不可食用。”
老板捂嘴大哭:“都是你们害得,你们要陪我。”
肉管青年皱眉,片刻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盒,丢给老板。“这把花式切刀,应该够补偿你了。黄色按钮是使用说明,自己看吧。”
老板急忙查看说明,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抬头要说话,几个人却已经离开了。
三人走到倒数第三辆售贩车时,售贩车老板对着脏辫脸青年招了招手,等脏辫脸青年走近,也不说话,只是悄悄往他手心里塞了张字条,就此眼观鼻鼻观心不再理会。肉管青年奇怪地看了老板一眼,没有说话,拉着同伴走了。
路上脏辫脸青年几次想开口,都被肉管青年用眼神制止了。
三人进了一栋公寓楼,坐着悬浮梯来到62层,进了一间公寓。公寓不大,三室两厅,是灾纪元前底层工薪族的标配。客厅里有一个人,被束缚带紧紧地包裹成一个木乃伊,仍在昏迷状态。
三人坐到沙发上,在一只烧杯里沾了点液体,在耳根至下颌的部位抹了抹。
肉管青年对脏辫脸青年说:“以后出去别说话,你一说话准露馅。幸好士隐事先打探了一些消息,否则那话我还不知道怎么圆呢。”
脏辫青年尬笑两声,没反驳。手指在耳根处揭起一层薄膜,慢慢撕了下来,原来是石岩山。
汪泽俊也去除了面部的伪装,问道:“岩山为啥要找那种过期变质食品?”
骆有成将肉管面具丢在茶几上说道:“从小吃屎吃习惯了,他在寻找童年的味道。”
石岩山嘟囔着:“我就喜欢这个味,咋的?”两只手不停在脸皮上揉搓着。
这种仿生凝胶面具是在这间公寓里找到的,是一种表演性的装饰道具,戴上后可以假乱真,但透气性不是很好,戴久了皮肤会发木。
汪泽俊也搓着脸,问:“那家伙咋办?”
骆有成瞥了一眼被捆成粽子的家伙,“先这样,隔段时间给他喂点吃的,不死就行。”
公寓的主人叫吕榕生,属于北漂一族,时尚天赋一般,灾纪元前就是个打杂的小厮。灾难发生后,人才凋零,他才有了出头之日。此前曾任职于一家不错的设计工作室,前两天因为弄错了客户的尺寸,被炒了鱿鱼,也算是个可怜人。如果不是看到他借酒发疯,在酒吧门口的殴打异种女招待,也不会拿他开刀。
“这个基地的人生活过得不错,和你说的有点不一样。”汪泽俊说。
“是啊。”骆有成借着揉搓面部掩饰尴尬,这里确实比他想象的好了很多,甚至最底层的异种,也能找到工作。十七年来,他对世界的认知仅限于自在城和周边一两里的地方,最熟悉的就是自在城的下水道,哪里知道荣城附近还有这么一个不错的地方?和这里一比,说自在城是个垃圾场还算客气了。
当然,不错归不错,这里对外来流浪者还是很警惕的,甚至有些敌视。到基地来的车和人都要提前报备,商士隐的飞翼就是未经报备,在没有任何警告的情况下就被直接击毁了。外来人员在基地大门都会受到严苛地盘查,在基地内没有亲戚作保的人都会被拒之门外。
骆有成他们进来,自然不会走正规渠道,他们是从最熟稔的通道——下水道系统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