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长，你也有灰头土脸的时候！”

高飞掏出软体烟盒，手一抖，两根香烟从中弹出半截，然后递给支驰，

“‘组长’这称呼听着别扭，况且也是临时性的，还是叫哥。”

支驰抽出两根香烟，放在鼻尖闻了闻，接着轻轻含着烟嘴，引火点燃，再拿出其中一根，反递给高飞，见对方愣住，不禁一挑眉梢。

“嫌脏？这是有技巧的，烟嘴上没有沾到口水！”

“你这动作用来收买人心相当不错！”

高飞接过燃着的香烟，自然地抽了两口，啧啧赞叹，他的高中同学就这样做过，还说是铁哥们的象征，让他深以为然。

“女保镖奇货可居，如果是男保镖那样，公司要么给他转岗，要么辞退，就不会费那么多心思了！”支驰降下车窗，吞云吐雾，“我缴械投降后，公司再接再厉，派了个女保镖开导华屏，有情报分析员认为是生活原因，她就从生活方面入手，依然无济于事，最后有人主动请缨，才使得华屏走出困境，你猜是谁？”

“嗯？”高飞朝车窗外弹了弹烟灰，“牛爷？”

“对，牛爷没有说教，只是平静地讲述自己的安保经历，兴许是华屏有所触动，事后对牛爷表示感谢，还亲自向沈大勇检讨了一番，获得再次独立出勤的机会，她也圆满完成，之后的几次出勤都没有出现纰漏，只是性格上不复最早的开朗，做事雷厉风行，一丝不苟，就是你见到的那种状态。”支驰侧过头来，“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很难吗？”高飞轻笑，“就我和华屏接触的一个多小时，她对很多同事淡漠处之，却也展露过三种情绪，听到盗贼采花时的恨意，和牛爷对话时的尊敬和温和，还有对你的几次瞪眼，那眼神总感觉不对劲，你当初没有欺负人家吧？”

“什么叫欺负人家？”支驰瞪着一对狭小的双眼，声音提高了几分贝，“我得再和牛爷谈谈，他当初应该对华屏说了其它一些东西。”

“驰哥的保镖经历，应该更丰富才对。”高飞转移话题。

“每一个B级保镖的成长，都会经历一些东西。”支驰想了想，说出真知灼见，“D级保镖初出茅庐，先做大型安保的基勤工作，锻炼能力，九次独立出勤，积累经验。C级保镖才是合格的保镖，完全独立出勤，安保工作也最轻松，尤其是负责长期委托。C级是保镖能力的分水岭，突出的会继续成长，平庸的也就原地踏步了。但凡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比如现在的你，比如当初的我，都会经历各种各样的安保。相比之下，短期委托更能锻炼保镖的能力，我在C级只执行过一件长期委托，保护一名电视台选秀歌手的人身安全，整个选秀周期下来，大概有七个月。”

高飞听出了重点：“也就是说，当一个C级保镖周而复始地执行长期委托，那他晋升B级保镖就遥遥无期了。”

“可以这么认为，这并不意味着贴身保镖没用，相反长期委托一直是公司的重点业务，雇主愿意长期委托，也是出于对公司的信任，只是长勤安保多少限制了保镖的成长。”支驰进一步深谈，“优秀保镖攀登顶峰，普通保镖也有用处，这是职业本身优胜略汰的结果。公司实行人性化管理，相比其它企业，内部的勾心斗角要少得多，只要保镖还愿意为公司服务，都会有合适的岗位安排。”

“这点我见识到了，贾顾问、牛爷都是活生生的例子。”高飞点头，“从牛爷身上，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激情，这点和许多经历岁月沉淀的老人大不相同。”

支驰最后总结：“每个人的职业前景，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做出预期，比如天赋，比如努力。章恒是肯努力，你是天赋高，所以沈经理会让我来带你们。只是你小子两次独立出勤，结果堪称完美，大大超出预期。这次委托，我把你当臂膀看待，也想就近了解你的实际能力，不像章恒，还要我慢慢调教。”

高飞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驰哥，我想回租房拿一下飞刀。”

“仓库里就有飞刀，你起先怎么不说？”支驰疑惑。

“起先没想到嘛，所以委托单上也没注明。”高飞主要想借机询问穆容，“再说自己的飞刀用着顺手，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不久后，小车停在路口，高飞独自下车，一登上租房的阶道，就拨打穆容手机。

“方便说话吗？”

“我在跟踪一辆小车。”穆容的声音压得很低，“什么事？”

“最近两个月，东水发生了三起盗窃案，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我，另外一伙盗贼，你怎么知道？”

“盗贼即将第四次出手，目标是南庭别墅区的13号别墅，别墅主人向金井公司发出了安保委托，我跟着出勤。”

“原来是南庭别墅……那车居然开去自来水公司？”

“你跟踪的小车，跟那盗贼有关？”

“我们的目标一样……那车停下了，我去动点手脚，回头打给你。”

“发信息吧，我不方便接听。”

高飞回来时，换了一件宽大的短袖，将皮带遮住。

支驰正在抽烟，发给高飞一根，问：“什么样的飞刀？”

“米国货，我爸买的。”

高飞拉起短袖，连排飞刀就扣在皮带上，上次从黑虎门取的那套，他估计金井还不知道他加入黑虎门的事，也没打算透露，当做一张底牌。

“很新嘛。”支驰抽出一把飞刀，仔细瞅了几眼，又给插了回去，“才买的？”

“参加保镖培训那会买的，以前都是用小号的水果刀练习飞射。”高飞继续开车，“我爸说，保镖会经常用到飞刀。”

“那倒不假，国内禁枪，飞刀可以当手枪使用。”支驰一转话锋，“我和章恒在一起的时候，那小子既激动，又兴奋，满腹问题，一路问个不停，看你却一脸淡定的模样，除了两次独立出勤，以前也犯过案吧？”

“我是南州搏击俱乐部的会员，以前常和高手对练，实战经验比较丰富。我爸虽然没有透露以前的身份，却经常讲起灰色世界的事，长期耳染目濡，我的心态难免不同。”高飞以前不知道鬼手的事，自然瞒着养父的身份。

支驰似乎对高父的身份更感兴趣：“那你是怎么想的？对于你爸。”

“从我爸的话语中，可以推测，他早年和别人组成了一个团体，然后为某个组织或个人服务，拿钱办事，类似于雇佣兵，但他们没有使用枪械。”

高飞的心里念头一闪，依旧没有说出养父的身份，兴许认为还不是时候。

“那个年代，整个世界都在冷战，民间的灰色组织很多。”支驰直抒胸臆，“刚才那样问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提醒一点，做为合格的职业保镖，不能把法律看得太过神圣，不然做起事情来，不免束手束脚。”

“举个例子？”高飞饶有兴致问，多吸收点类似的经验，总没坏处。

支驰缓缓说：“比如在安保过程中，遇到歹徒向雇主开枪，保镖也会有生命威胁，那时候大可将歹徒击毙，而不用心存顾虑，这在法律上叫正当防卫，警方如果找事，自有公司的律师团队出面处理。”

“明白了。”高飞能够理解，就是将保镖当做一种灰道角色。

“再比如老太婆这件事，她如果选择报警，有那段视频作为证据，警方可能派人进行调查，甚至对南庭别墅布控，那样一来，势必惊动盗贼，很难达成抓获目的。如果没有视频的话，警方最多派一名无关紧要的职员上门走访一番，来个形式主义，甚至理都不理，他们有的是借口搪塞，所以老太婆宁愿花一笔钱委托保镖出马，也不愿意报警，而我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支驰面无表情，娓娓说来。

“警方作为执法代表，案发后才会进行调查，有点马后炮，对民众来说，伤害已经产生，再将歹徒千刀万剐，也于事无补。许多富人遭遇绑架事件，宁可痛快给钱，也不愿报警，甚至警方介入后，也不乐意配合行动，因为他们只在乎亲人的生命，而警方口头上宣称以人质性命为重，潜意识里的第一目标，往往是将歹徒绳之以法，这是他们的职责，何况在绑架案中，警方失手的例子比比皆是。”

“是的。”高飞深有同感，“盗贼事先使用遥控飞机，这招很高明啊。一旦别墅没有内部监控，就能从容下手。如果有内部监控，而屋主报警，或采用其它防范手段，也能伺机而动。照这样推断，盗贼应该还在监视别墅的动静。”

“隐秘安保的重点在于‘隐秘’二字，只要我们不暴露，盗贼必然会出手。”支驰一脸轻松，“有我们几人出马，要抓一两个盗贼，还是挺容易的。”

对于章恒的问题，支驰只是简略答复，对高飞就不同了，有点知无不言和平等交流的意味，心里的看重显而易见。

这时候，裤兜里传来手机短促的震动，高飞知道应当是穆容发来了信息，没有马上查看，和支驰聊着安保话题。

小车在一家咖啡厅前停下，支驰瞅了一眼招牌，张口抱怨：“打电话邀约的人实在没有品位，怎么会选这种情侣约会的地方？”

“那应该选哪里？”高飞下车问。

“麦当劳之类的，那种地方人多声音杂，最不怕被窃听，也能起到伪装作用。”支驰居然能说出一堆理由。

“你不是最喜欢喝咖啡？”高飞纳闷。

“你懂个屁！”支驰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