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一刀劈开飞来的一支弓矢，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痰，道：“前面的兄弟将盾牌举高点，大家慢着点，缓步前进。”这支来自汉中的人马，只有五十来人，张卫挑了五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举着自制的简易木盾，堪堪覆盖住了全部人马，偶尔有流矢落了下来，要么被一刀劈开，要么被身上的轻甲卸开去，这支人马很快来到了货车前。

负责守着南面的赵四早就看出来了这伙山贼非比寻常，因此早早的向赵大请求援兵，其实也就十余人，不过都是看家护院，武艺胆色都高人一等，他们的到来让南面的行脚商们都胆气壮了不少，毕竟汉中黄巾这伙贼人们的气势实在是嚣张的很。

赵仁，苏真，赵大带着这可怜的预备队刚刚到达的时刻，贼人已经将那五块简易木盾砰砰连续五声砸在货车之上，形成五个简易木桥，贼人们鱼贯而上，与此同时杨昂杨任双手交叉，合力将张卫直接送进阵中，张卫借力一个翻身稳稳落地，大刀舞的飞起，将商队里面的防线搅合的毫无章法，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贼人已经进来小半，商队还没有形成丝毫有效的抵抗。

苏真于马上将此情此景一丝不落的看个一清二楚，张口就来了一句：“特种部队！”心中又想到难怪张鲁能统治汉中达二十年之久，原来是有这么一支部队。就在他胡言乱语，胡思乱想之际，赵大早已冲上去敌住张卫，赵四也带着几个护院围了上去，张卫不是弱者，大刀挥舞的密不透风，和早先入阵的几人，死死守住一块阵地，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人跳进阵中，商队没有人数上的优势，渐渐显得不支。而随着杨任杨昂兄弟俩加入战圈，战斗的主动便已经完全被张卫掌握，杨任使一杆长枪，他一跳进战圈便找上赵大，他的枪法是他当山贼以来随着杀的人越来越多，慢慢自己摸索出来的，枪法专走险，奇的路子，只见枪头如毒蛇一般，枪枪不离赵大咽喉，将赵大杀的是险象环生；杨昂使的一把大刀，他年轻力大，走的是势大力沉的路数，也从未有名师指点，使得都是拼命的招数，好在赵四也年富力强，堪堪敌住他；商队之中两名武艺最为高强之人，被人缠住，瞬间陷入苦战，大家全凭着一口气死死顶住，才没有四散而逃，张卫更是双目精光一闪，瞅见了不远处观战的赵仁，他手提大刀径直向赵仁寻来。赵仁知道此时他不能逃，一逃南面就会瞬间崩溃，他胯下的战马也好似感觉到了主人的不安，开始躁动起来，躁动好像会传染，从未经历过战阵的踏雪也开始烦躁起来，苏真心中也是无比紧张，张卫是汉中张鲁手下第一悍将，武力着实不低，只是此时跑也没有地方跑，除非自己跳进西面的黄河，不过如此湍急的河水，又在深夜，跳进去也是个死，左右是死，再世为人的他首先镇定下来，他和赵仁都不会马战，这两匹马儿现时已是累赘，两人都快控制不住，因此他低声喝道：“下马。”

赵仁经历不少山贼，不过这是第一次竟然有贼人能杀到他面前，他闻言也定下心神，回应道：“苏兄弟不用不管我，你赶紧去寻马岱。”苏真已然下马，长枪紧握在手，学着电影里面摆了个门户，道：“马岱能分身，肯定早就过来了，咱们今天就死在一起。”

赵仁没想到苏真如此够义气，这个张卫明显是冲他而来，苏真溜走的话张卫肯定不会追，不由心生感动，自然的说了一句：“好兄弟！”说着拔出了自己的长剑。

苏真也自然而然的回了一句：“讲义气。”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齐齐发声喊，挥剑，挺枪向张卫杀去。两人抱着必死之心，张卫也不敢过于大意，收起轻视之心，赵仁的剑招显然得到过高人指点，可是平常训练肯定投机耍滑，招招变得华而不实，剑剑都不能到位，而旁边这个不认识的小子长枪使的更是拙劣，长枪握的如此之紧，好似怕掉了似的，更可笑的是来来回回只会刺这一式，也不知谁教的，张卫渐渐摸清楚二人的底细，便逐渐占得上风，指东打西，将两人逼的手忙脚乱。张卫寻得一个时机，一个闪身将苏真的长枪夹在腋下，大刀直愣愣的向他砍去，赵仁眼看苏真危险，赶紧举剑招架，哪想到张卫这一刀势大力沉，从剑身上传来的力道硬生生的将他震开去，张卫紧接着又是一脚，将苏真直入闷葫芦般踹开去，张卫一声狞笑，吐了一口唾沫，将腋下的长枪扔开去，大步向依然手臂发麻的赵仁杀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噌的一声弓弦响，紧接着一根弓矢如流星般划破夜空，直直的向张卫的咽喉奔去。张卫也甚是机警，将他的后背大刀轻轻一横，弓矢啪的一声落在刀面上，紧接着大刀又往外侧劈，磕开随之而来的一枪，这一枪将张卫的手臂震的手臂发麻，此时他才看见对面持枪的白袍小将，他沉声喝道：“马家的人？”

马岱先看一眼赵仁，苏真确认他们没事之后，方傲然答道：“有些见识，我马家枪法竟然也识得。”

张卫只是表面粗豪，心思却是极为细腻之人，这个马家小子现在还年少，武艺还只是和自己相若，自己或许可以凭借着经验将其击杀，但肯定要费一番功夫，只怕马家不止他一人在此，若是如此雷公和白雀儿只怕是生死难料，今日是难以擒获这赵仁了，大不了再隐忍两年，等这大汉再乱点。他也是提得起，放得下道：“既然是马家的人，卖你个面子，今日到此为止。”说罢，也不管其它两路盟友的死活，带着人马消失在那黑暗的树林之中。

天色已经大亮，众贼人已经退去，这块黄河边上的山坡和昨日完全变了个样，特别是依然还在货车上以千奇百怪的姿态死去的喽啰们，尤其触目惊心，原本已经开始变绿的草地，都被染成红色，甚至于那小草之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都透着一种诡异，而又妖艳的红。

人体的各种器官也散落的到处都是，作为现代人的苏真也头一次发现人的肠子原来这么长，还有那胳膊，大腿，耳朵，鼻子到处都是，更让人心里发慌的是那些依然在战场上哀嚎的伤者们，强烈的血腥味已经开始引来了土狼，野狗，还有乌鸦，血腥味也让头一次见到如此惨烈景象的苏真又开始趴在黄河边狂吐不止。

马岱和赵仁统计着昨晚的损失，商队死伤五十多人，多是那些行脚商，毕竟他们没有看家护院的铠甲，没有看家护院武艺高强，赵仁索性以两倍的价格收购了他们的货物，让他们带着伤者自行回去，紧接着招呼人赶马，套车，又让赵大去给那些依然在哀嚎的喽啰们补上一刀，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马岱方才过来招呼依然趴在黄河边的苏真离开。

马岱和苏真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后，马岱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苏真道：“没有杀过人？”苏真回头木木的看了一眼这个让他毕生难忘的“战场”，没有吭声，双腿轻夹踏雪，这么多天，踏雪早已经和苏真有了那份默契，自然加快了脚步。

马岱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这种场景是的情景，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至少这个初上战场的初哥，敢挺枪向张卫此去，好似比自己当年还强那么一点点，念及此他也催促马匹，紧紧跟了上去，岔开话题道：“这几天马术进步很快啊。”

苏真点头嗯了一声，他还是有些不适应，毕竟给他的冲击太大，血腥，惨烈，不是好莱坞大片，这是真实的世界，肢体挂的到处都是，他沉默良久道：“丁零兄，你能不能教我几招枪法。”自己要想在这乱世活下去，必须得学会保护自己，昨天要是马岱晚来一步，他和赵仁必死无疑，少年人的第一次战斗给他带来这样一个认识。

马岱有些诧异，前一刻还吐的死去活来，他怎么能转变的这么快，这一次战斗好似让这个同龄人成熟了不少，双眼之中少了些混混沌沌，多了一丝坚定。

苏真见马岱愣在那儿，旋即想到马家家法，他明白马岱的难处，大家族规矩是多一些，心里也暗责自己唐突，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是小弟唐突了，让丁零兄为难了。”

马岱知道对方会错意了，赶紧补救道：“马家枪法，我确实是不能教给你的。不过一些简单实用的招式，是没有问题的。”说完，他又补充道：“羡之，我跟你说，其实骑兵冲锋，也就一个照面，多是一招制敌。双方斗将的机会少之又少。”

苏真明白马岱这句话里面为什么透着一丝酸味，他肯定没少输过他那麒麟儿堂兄马超，不过马岱也说的是实话，骑兵冲锋大多一个照面。

商队很快就翻过一个高坡，那个血淋淋的战场已经看不见了，不过空中盘旋的乌鸦却是越来越多，马岱以过来人的身份说道：“战场很快就会被它们打扫干净，等咱们回程之时，那里一定会长满人高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