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小海子寒暄一阵,眼看时辰不早,江宁连忙去往药膳房。
众人排成长队,已经准备去传膳。
对于江宁整天开小差,传膳也不提前就位,马六并没有斥责。
只要煎药的御厨们不出差错,各类药物兽肉供得上,不至于耽搁了药膳烹饪,又有人盯着毒盐,马六便不会多说什么。
宫里当差,每一个人都在想办法偷闲,不然哪来的时间修炼?
他马六更是个甩手掌柜,平时把差事交给干儿去办,自己则窝在总管房里偷闲,只有传膳的时候才到。
“小宁子你今日暂且歇着。”
马六吩咐一声,也不解释为什么,端起第一道主菜,在前头带众人去往养心殿。
一听这话,江宁立即明白,今日老祖宗在伺候陛下!
“要不要想办法露个脸?”
江宁暗自琢磨了一阵,还是决定按兵不动,以后再说。
目前自己没有性命危险,也不太需要出人头地,还是苟在药膳房最稳妥。
见完老祖宗,成了其身边红人还好说,万一老祖宗心性沉稳,不为自己这张脸所动,而自己主动暴露,让干爹手里少了一张王牌,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摇了摇头,江宁掀开桌上的食盒盖子,里面有半碗刚刚出锅的翡翠灵髓汤,可以滋补人体脊骨,长期服用,脊柱如龙,让人犹如开了龙背般勇猛。
御厨们各个都是人精,又修为高强,不需江宁亲自开口,他们只是打量江宁几眼,感应他的气血运行,观察他的走路方式等等,便可看出他的一些根底。
然后相应烹饪出改善他体质的药膳,以此讨好他这位新上任的主事,免被针对。
江宁把灵髓汤一饮而尽,满意点头道:“这是哪个御厨的手笔?”
小贵子木讷回答道:“六号灶台的黄御厨。”
“是他?”
江宁对此人很有印象。
因为其长相特殊,一眼看上去像个满脸横肉的杀猪佬,膀大腰圆,颈宽肩粗,脸上还有一颗黑痣,痣上有两根黑毛。
原先刘文亮管煎药差事,便与这黄御厨走得很近,江宁想了很久都不知缘由。
在药膳房,刘文亮有个众所周知的毛病,那便是看脸!
他用人不看能力,而是喜欢用俊俏男子,手下几个干儿子全是清一色的唇红齿白小太监,受了欺负经常哭哭啼啼找小亮子做主,惹得众人啼笑皆非,暗暗腹诽。
唯有黄御厨,长得一副磕碜样,鬼见了都会被他的凶悍模样吓到,却常与刘文亮同出同入。
江宁此刻才知,不是刘文亮不看脸,而是黄御厨会做人!
“人不可貌相,黄御厨这般上进,那他的屁股就应该往前挪一挪。”
御厨有排名,药膳房排第一的首席御厨,不但可以名扬天下,获得无上的殊荣,还能随时随地面见天颜,隔三岔五为陛下检查身体,做出各种调理身心的药膳,比首席御医还要受重用。
就连排第二第三的御厨,那也是宫里不可招惹的人物。
经常被皇后、淑妃、德妃等喊过去,询问药膳烹饪方法,交流灵药使用心得。
能把药膳做好,修为强大是其次,还得精通各种药理知识,足以比肩宫中的炼丹高手。
御厨们的排名,不但是荣誉,也代表着利益。
很多主菜只有排名前几的御厨才有资格烹饪,排名在后面的只能做配菜。
做主菜的,见陛下和娘娘们的次数自然会多,相应的受褒奖也多,那便是宫里的红人,在大内没人敢惹,出了宫门更是百官巴结,可以横行霸道。
黄御厨的排名想要往前移,就算只移一位,江宁都需要请示干爹。
等到马六传膳回来,江宁跟着老马去往总管房,倒好了茶,铺好了被子才说道:“干爹,我想给黄御厨往前挪一个排名。”
马六不解问道:“为何?”
江宁说道:“孩儿刚刚上任煎药主事,别人都跟孩儿不亲近,唯有黄御厨把孩儿放在心上,量身定制药膳让孩子服用。”
马六轻笑道:“你这孩子倒是敞亮,举贤不避亲。”
“全是仗着干爹恩宠,孩儿才能有今日,跟着干爹这几年,孩儿领悟了许多道理。”
江宁蹲下身,给老马锤起了腿:
“想要管好手下的人,那就得赏罚分明,让他们一心讨好咱,这位置才坐得稳,孩儿想拿黄御厨做个典范,让手下人都知道,巴结咱家有好处。”
马六满脸宠溺道:“咱家允了,明日让老黄移至五号灶台。”
“多谢干爹!”
江宁喜上眉梢,捶腿越发用心,甚至暗暗寻思,去哪里可以学得一套按摩术,让干爹舒服一些。
老马抿了一口茶,微微眯眼思索片刻,忽然问道:
“小宁子你身边是否有可靠之人,给咱家推荐几位。”
江宁愣了愣问道:“不知干爹要这些人是何用处?”
“自然是收做干儿。”
“这……”
江宁迟疑问道:“咱药膳房人才济济,干爹何不寻几个敦厚之人收入麾下?”
马六摇头道:“咱药膳房的人一个个背景错综复杂,不是他人眼线,便是与各宫有勾连,收为干儿,咱家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哪还有秘密可言?”
江宁缓缓点头,脑海里思索起自己所识之人。
想了片刻,不但自己手下没什么可用的太监,马六也面临同样窘境。
“或许晋子可以。”
想了想,江宁举荐道:“孩儿同窗中有一人心思灵巧,又十分勤快,分去了浣衣局,在宫里全无背景,或许可以一用。”
“你明日将他带来,咱家看看。”
…………
等江宁伺候马六睡下,回到直房已是深夜。
小海子几人全部睡熟,只有小晋子一如从前,不论江宁什么时候回来,他永远第一时间端来热水,满脸堆笑给江宁洗脚。
时间日久,两人关系自然越发亲近。
江宁享受着按脚服务,身心舒坦问道:“最近浣衣局没什么事吧?”
小晋子回道:“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讲给宁公公听。”
“让你窝在浣衣局,也算是屈才了。”
自从淑妃小产之后,宫中斗争便不似从前那么激烈,连小地方也斗得不可开交。
如今的斗争全在上层,双方争夺十二监掌印之位,已到了白热化阶段。
江宁说道:“杂家答应过你,在浣衣局待两年,便将你调入牛马司做主事,如今情况有变,或许不用等那么久。”
小晋子一怔,连忙磕头道:“宁公公的栽培,小晋子毕生不敢忘,日后定以性命报答!”
“杂家不看你怎么说,只看你怎么做。”
江宁席被而眠。
翌日一早,他才睁开眼睛,发现床头已经又摆好热毛巾和水盆。
小晋子正跪在床前,等着伺候他起床洗漱。
“这厮……”
江宁神色变换了一下,瞬间熄灭了把小晋子引荐给干爹的想法。
自己早起晚睡,靠着比其他干儿更多的孝顺,在马六面前成了头号宠臣,如今小晋子起得比自己还要早,也比自己还要孝顺。
如果让他成了老马干儿,岂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自己这个引荐之人比了下去?
届时两人都是老马的干儿子,互相争宠,迟早反目。
不过江宁的话已经说出去,总要给小晋子安排一个出路。
“杂家跟干爹说一声,先把你调入药膳房,当个扫撒杂役,只要你努力当差,出人头地不难。”
小晋子顿时感恩戴德,连连磕头,全然不知自己勤奋过度,断了天大的出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