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
梁小川望着手中金丹,脸色青白转换。
刚刚他以为马六是真心赐药,准备放他回乡,但此刻,只怕这龙虎金丹,吃了就死!
眼里闪过一丝悲凉,梁小川再次红了眼眶。
“这么多年,孩儿对干爹您鞍前马后,交代下来的差事从不敢有一丝马虎,就算有宫中贵人拉拢,孩儿也是断然拒绝,为此差点被杖毙,孝敬到这份儿上,孩儿自觉没有愧对干爹之处,何故……”
梁小川浑身颤抖,龙虎金丹在他眼里已死剧毒之物,马六让他当场服下,无异于逼他服毒自尽。
眼见干爹无动于衷,梁小川一咬牙,只得从怀中掏出一张巨额丹票双手奉上。
“这是孩儿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家底,甘愿奉献给干爹,只求辞官回乡。”
不需老马亲自动手,江宁侍立在旁,主动替干爹接过丹票,一看之下顿时心惊。
两万五千颗蕴灵丹,好大的手笔!
要知道,江宁把整个牛马司搜刮了一圈,几乎是杀鸡取卵,把下面的三大主事,还有一群太监弄得倾家荡产,也才勉强凑过五万颗。
如今只梁小川一人的家产,就顶得上半个牛马司,可见这家伙几十年下来贪墨了多少。
而且,江宁怀疑,这只是梁小川家产的一半!
他手里定然还有富贵还乡的本钱,不然穷苦返乡,入宫这些年图了个什么?
马六轻轻瞥了丹票一眼,心中也是错愕,清楚干儿为了活命,真是下了大本钱,当即说道:
“咱家赐你金丹,是让你提升修为,不是为了害你,你我父子多年,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梁小川沧桑的老脸越发悲戚,认定金丹是毒药,已听不进人言。
他自知今日在劫难逃,不论吃不吃金丹,都是个死,心里瞬间涌起一股拼命之意。
哪怕不是干爹对手,也要让他知道,干儿不可欺!
可仅是转念之心,梁小川便泄了气。
不动手,只吃药,还能多活一阵子,否则只怕连干爹一招都撑不住。
脸色阴晴不定了片刻,梁小川面如死灰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干爹不想放我离开,那孩儿也只有把命交代在这里,成全忠心!”
说着,梁小川将龙虎金丹一口吞下,咕咚就咽进了肚子里。
霎时间,一股恐怖无量的药力涌向他四肢百骸,不断将他体内的真气灵雾提纯,犹如烧开了的热水,水蒸气凝聚成一滴滴如有实质般的水滴法力,让他瞬间进入三道境。
“轰隆隆……”
梁小川体内响起一阵阵骇人雷鸣,宛如夜空闪电般震耳欲聋,让整个总管房都在摇颤。
这种状态足足持续了一刻钟,梁小川体内的声势才渐渐平稳下来,气息也变得绵延悠长,好似龙虎蛰伏,金丹内敛,将气吞山河之息化为自身气力。
“我,我没死?”
梁小川睁开眼睛,打量着自己全身,满是不可思议。
他修行天赋极佳,但几十年来只顾着拍干爹马屁,修行时间极少,勉强修至二道境巅峰,但此时,他竟然破境了!
“难道是我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梁小川心里清楚,干爹若是想杀他,何必浪费丹药让他突破,直接赐死就完了。
这时马六说道:“咱家说了让你破境,那便不会食言,可怜我马六对你也是一片仁义,到了你这干儿心中,却成了害你性命,真叫咱家心凉。”
“扑通——”
梁小川跪倒在地,咚一头磕裂了身前的青石地板,直起身子用力扇起自己巴掌。
“孩儿怀疑干爹用心,简直该死!该死!该死!”
每说一声该死,梁小川都狠狠给自己来一下,仅仅几巴掌下去,他整张脸便肿成了猪头。
马六不说话,只是看着梁小川打脸,又几巴掌下去,小川子脸上出现了殷红的血迹,顺着下巴直往下淌。
江宁蹙了蹙眉,心知老马没有杀心,干脆卖梁小川一个人情,帮着求情道:
“干爹,小川子刚刚怀疑丹药有毒,没有反抗,而是选择吞下,也算忠心耿耿,就饶他一回吧。”
老马颔首发话道:“行了,别打了,咱家对你仁至义尽,今日过后,你我再无父子情谊。”
断绝了关系,马六有些伤感道:“反正咱家不负你,至于你负不负咱家,那便只有天知道了,你回乡去吧。”
“孩儿……孩儿舍不得干爹!”
梁小川哭成了泪人,咚咚咚磕头,愿意放他走了,反倒又舍不得了。
马六伤感撵人道:“不必惺惺作态,你我信任全无,以后咱家不会再用你,出宫是你唯一的出路。”
梁小川不再多言,递上辞官文书,等老马盖了印,咚咚咚又磕了几头,顶着皮开肉绽的猪头脸离去。
他前脚一走,马六也身心疲倦道:“咱家累了,小宁子你也回吧。”
江宁把被褥给老马铺好,缓缓倒退出房间:“孩儿明日再来给干爹请安。”
关上房门,招呼李猛一起回直房,他晚上不必站岗,毕竟人总得有休息的时候。
待到三更半夜时,总管房的屋门突然被一阵狂风吹开,飞沙走石中一道黑影自屋内冲出,紧跟着房门砰一声关上。
而回到直房的梁小川,第一时间便收拾家当,准备连夜离开皇宫,以免夜长梦多。
可大雍皇宫实在太大了,横跨数十里,太监们走路又不能飞奔,免得惊了大内守卫,最多脚步快一些,匆匆而行。
一路上,梁小川心神不宁,总感觉有大事发生。
直至,离开皇宫后,他刚松了一口气,便突觉浑身剧痛难忍,连闷哼一声都来不及,就软倒在地上。
一道黑影身影从天而降,惨白大手无声无息没入梁小川的头盖骨,用力一吸,小川子两眼翻白,脸上皮肤不断滚动抽搐,气血上涌,整个人顷刻间干瘪成枯尸,与衣衫一同化为灰烬。
“桀桀桀……”
黑影闪现离去,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殊不知,他离开总管房没多久,江宁便返了回去。
借着丢了钱袋子的理由,在房门口喊了几声,见无人回应,心中一沉,连忙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