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骸脉同悲
光照赵珩现重瞳。
这重瞳……充满了妖邪之气，与那金鳞……那胎记……同源，赵珩……他……究竟是什么东西？！
“呃啊！！！”
与此同时，夜宸背上的凌霜，发出一声更加凄厉、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惨嚎。
烛龙之目与玉玺之光聚焦在他身上，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落。
他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伤，心口那片幽蓝的霜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蓝光。
光芒之中，无数细密的冰裂纹路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一股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气息的阴寒能量，如同失控的冰风暴，在他体内疯狂冲撞、肆虐，仿佛要将他的身体从内部彻底撕裂、冻结。
“噗！”凌霜猛地喷出一大口带着冰晶的鲜血，鲜血溅落在冰冷的石板上，瞬间凝结成暗红色的冰花，他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迅速衰弱下去。
冰蓝色的眼眸中，巨大的痛苦和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被强行剥离般的悸动，如同海啸般翻涌。
那烛龙之目与玉玺之光，仿佛正在强行抽取他体内的某种东西！某种与这皇陵……与那霜纹诅咒息息相关的本源之力！
“不！！！”夜宸目眦欲裂，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惊骇，她猛地将凌霜从背上放下，护在身后。
冰冷的眼眸死死锁定在那尊巨大的青铜烛龙雕像之上，那爆发出血色光柱的龙目，那投射出玉玺虚影的源头，那正在吞噬凌霜生机的邪恶机关。
必须毁掉它，立刻，否则凌霜必死无疑。
夜宸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扫过那巨大的青铜龙首。
龙首怒目圆睁，龙口大张，仿佛要吞噬一切，那粘稠如血的暗红光芒，正是从那双巨大的黑色晶石龙目中爆发而出。
龙目深处，那缓缓流动的暗红液体，如同活物的血液，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机关的核心就在那双龙目之中。
“给我……破……！！！”一声冰冷到极致、却蕴含着焚天之怒的厉喝，如同九天惊雷，猛地在地宫中炸响。
夜宸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消失在原地，体内残存的所有内力，被她毫无保留地、疯狂地催动。
经脉如同被点燃的熔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内伤在狂暴的内力冲击下，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爆发，鲜血从她嘴角、鼻孔、甚至眼角溢出。
但她不管不顾。
她的眼中，只有那双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龙目，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救下凌霜。
嗡！！！
一股磅礴、浩瀚、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恐怖威压，骤然从夜宸体内爆发出来。
她的双手在胸前急速变幻，结出一个古老而玄奥的印诀，胸口巨鸟的印记疯狂闪烁、不断暗淡、似乎是知道即将发生的命运……
随着印诀的完成，她周身的气流瞬间变得狂暴起来，无形的气浪以她为中心轰然扩散，卷起地上的冰尘碎石。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镇压天地、碎裂山河的霸道意志，在她身上凝聚。
降龙掌，前朝失传已久的绝学，非心志坚韧如铁、内力雄浑如海者不可施展，每一次动用，都需付出巨大的代价。
夜宸的双手，缓缓向前推出，动作看似缓慢，却蕴含着崩山裂石的恐怖力量，她的掌心，一点刺眼的金色光芒骤然亮起，光芒迅速膨胀、凝聚，最终化作两条栩栩如生、张牙舞爪、散发着无尽威严与毁灭气息的金色龙形气劲。
“吼！！！”
两条金色气龙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龙吟之声仿佛穿透了时空，在地宫中轰然回荡。
带着镇压一切邪祟、碎裂一切阻碍的无上意志，朝着那巨大的青铜烛龙雕像，那双爆发出血色光柱的龙目，狠狠轰击而去。
轰！！！
两条金色气龙如同两道撕裂天地的金色闪电，瞬间撞上了那巨大的青铜龙首。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嗡鸣。
金色与暗红的光芒在龙首处轰然碰撞、交织、湮灭。
一股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的恐怖能量冲击波，以碰撞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密集响起。
那巨大的、坚硬无比的青铜龙首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裂痕之中，暗红的光芒如同粘稠的血液般疯狂涌动、试图修复。
然而，
降龙掌劲，至刚至阳，碎灭一切。
“给我……碎……！！！”夜宸再次发出一声如同泣血的厉喝，双手猛地向前一按。
嗡！！！
两条金色气龙爆发出最后的、最璀璨的光芒，如同两颗金色的太阳在龙首内部轰然炸开。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巨大的青铜龙首……连同那双爆发出血色光柱的黑色晶石龙目……在降龙掌劲的毁灭性冲击下……轰然……爆碎。
无数青铜碎片混合着黑色的晶石碎块，如同暴雨般四散激射，粘稠的暗红色液体如同喷泉般从破碎的龙目深处狂涌而出，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金属锈蚀的恶臭。
噗！！！
几乎在龙首爆碎的同一瞬间！
夜宸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人在半空，口中鲜血如同不要钱般狂喷而出，鲜血中，甚至夹杂着细小的内脏碎片。
她强行施展降龙掌，本就重伤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那恐怖的反噬之力，狂暴的掌劲在击碎龙首的同时，也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体内本就濒临崩溃的经脉。
嗤嗤嗤！！！
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弓弦崩断般的声响，在她体内密集响起。
经脉……寸寸断裂！
丹田……瞬间破碎！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她的四肢百骸，深入骨髓，深入灵魂。
“呃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夜宸喉咙深处挤出。
她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石板上，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蛇，剧烈地抽搐着。
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大口的鲜血涌出，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金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经脉尽断，武功……全废！
巨大的痛苦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旋转、陷入无边的黑暗……唯有那深入骨髓、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她。
在意识沉沦的深渊边缘，一幅幅画面不断浮现：
冰冷的宫殿，刺鼻的血腥。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清晰得令人窒息！那是一座被遗忘的偏殿，墙壁斑驳，蛛网密布。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一个穿着破旧宫装、脸色苍白如纸的女人，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是一大滩暗红的、早已凝固的血迹。她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积满灰尘的房梁，嘴角却残留着一丝解脱般的、冰冷的弧度。那是……她的母亲，那个被废黜、被遗忘、最终在冷宫中无声死去的……前朝皇后。苏前辈……是母亲的剑侍……也是昆仑的传人……是她将母亲葬在青城山禁地……
凄厉的哭喊，冰冷的怀抱。不再是无声的哭泣，而是清晰得撕心裂肺，一个瘦小的、穿着同样破旧小袄的女童，扑在母亲冰冷的身体上，发出如同幼兽般的、绝望的哭嚎。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在母亲冰冷的脸颊上。就在这时，一双冰冷、粗糙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将她从母亲身边抱起，那是一个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太监，他用一件带着霉味的旧斗篷将她死死裹住，捂住了她哭喊的嘴。同时，将半块带着凤纹的玉佩小心的放在了她的胸口，玉佩凤纹疯狂闪烁，印记烙下。
燃烧的宫殿，割裂的手腕。火焰，滔天的火焰，不再是模糊的背景，而是灼热的、吞噬一切的炼狱，火光映照着老太监那张写满决绝与悲怆的脸，他抱着她，在燃烧的宫殿中亡命奔逃，一根燃烧的巨梁带着毁灭的呼啸当头砸下，老太监猛地将她推开，自己却被砸个正着，他发出痛苦的闷哼，下半身瞬间被火焰吞噬，但他枯瘦的手，却死死地、颤抖地伸向她，手腕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地涌出鲜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腕凑到她嘴边，嘶哑地低吼：“喝……活下去……公主……活下去……”那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是他以命换来的生机。
颠沛流离，冰冷的烙印。不再是模糊的片段，而是清晰的痛苦烙印，她记得自己是如何像一件见不得光的货物，被秘密送出宫墙。记得那些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记得那些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忍受的屈辱和冰冷。她记得自己是如何被送到一个偏僻的武馆，被当成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收养。她记得自己是如何日复一日地疯狂练功，用身体的疲惫和疼痛来麻痹内心的空洞和仇恨。她记得自己是如何在无数个冰冷的夜晚，摩挲着贴身藏好的、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那枚染血的、刻着凤纹的……半块玉佩。那玉佩的断裂处，如同她破碎的身世，冰冷而尖锐。她记得那个收养她的武师，在临终前看着她那双与废后画像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那声沉重的叹息：“孩子……你的眼睛……藏着不该有的东西……忘了吧……都忘了吧……”于是，她学会了用冷漠掩盖一切，将那个深宫中的女童，连同那个冰冷的“公主”身份，一同埋葬在记忆的最深处。她成了夜宸，一个只有代号、没有过去的影子。
原来……是这样……
巨大的悲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夜宸残存的意识堤坝，原来，那冰冷的宫殿，那绝望的哭喊，那滚烫的血液，那颠沛流离的冰冷……都不是噩梦，是她被强行遗忘的真实。
她是那个被废皇后的女儿，她是那个在冷宫大火中被老太监以命换命送出来的……前朝公主，凌霜……那个在唐门蛊鼎中承受非人熬炼的……才是她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龙凤双胎，一个被投入蛊鼎，一个被送出宫墙，他们都背负着被篡改、被诅咒的命运。
“母亲……霜……”一声破碎的、带着血沫的低语，如同风中残烛，从夜宸干裂的唇边溢出。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迟来的、撕心裂肺的血脉相连的悲怆，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她即将破碎的灵魂。
然而，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瞬间。
她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
那被她降龙掌劲轰碎的青铜龙首处，狂涌而出的暗红色液体并未四处流淌，反而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凝聚，化作一股粘稠的血色洪流，逆冲而上。
这股血色洪流，并未消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撞向了地宫穹顶之上，那由无数夜明珠组成的、散发着冰冷银光的传国玉玺虚影。
轰！！！
粘稠的血色洪流狠狠撞在玉玺虚影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巨大的、冰冷的玉玺虚影，在血色洪流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银色的光芒与粘稠的血色疯狂交织、融合。
最终，
在夜宸模糊的、被血色浸染的视线中。
那扭曲波动的玉玺虚影中心，那代表着“受命于天”的印文之处……
竟缓缓地凝聚、显现出了两个巨大的血字。
那血字并非印玺本身的篆文。
而是两个笔锋凌厉、充满了决绝与悲怆气息的狂草大字。
“殉……道……！”
掌风凝‘殉道’血字。
夜宸濒临崩溃，她死死盯着穹顶之上，那由她降龙掌劲引发的异变、由烛龙之血与玉玺之光交织而成的两个巨大的血字。
“殉道”。
母亲殉了道……老太监殉了道……苏前辈殉了道……如今……她也……殉了道……
这血字……是宿命？是嘲弄？还是……所有牺牲者……无声的……悲鸣？！
巨大的悲怆混合着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最后的浪潮，彻底淹没了夜宸残存的意识。她的眼皮如同千斤重闸，缓缓合拢。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最后一丝模糊的感知，捕捉到，被她护在身后的凌霜，在那烛龙机关破碎、血色光柱消失的瞬间，身体猛地停止了抽搐。
心口那片爆发出刺眼蓝光、布满冰裂纹路的幽蓝霜纹，如同被浇灭的火焰，光芒骤然黯淡下去。
那狂暴混乱的阴寒能量，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蛰伏，他口中发出一声微弱的、如同叹息般的呻吟，随即……彻底陷入了更深沉的昏迷，气息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如同风中残烛，而是趋于一种诡异的平静。
机关……破了？诅咒……暂时……压制住了？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释然，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火星，在夜宸彻底沉沦的意识深处悄然闪过。
随即……是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