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老警员也有些愣了。
他转头看向白若：“闹鬼案不是没死人吗？”
白若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了张伟，平静问道：
“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张伟身上。
杀人案？
问张伟一个刚入职的物业员怎么看？
这……到底谁是警察！
张伟跟白若对视一眼，他神情微动，眉头缓缓皱起。
杀人案？
他脑海中，一个个关于闹鬼事件的资料细节在飞速回放：
7栋，1103，脑梗、跳楼、闹鬼、电梯红衣女鬼、低价房、李倩……
那一瞬间，一道闪电仿佛在他脑海中劈开黑暗。
张伟突然变得灵光清晰起来，他忽然想起康宁居的命案资料。
“四年前，一个女人跳楼死了之后，这栋楼就开始闹鬼……”
闹鬼事件，跳楼自杀的女人，白若口中说有命案。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女人不是自杀。
张伟眼神一凝，扫过所有人，最终与白若冷静而犀利的眼神对视。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是雷霆落地：
“四年前，在康宁居七栋跳楼死的那个女人……不是自杀。”
轰！
审讯室，仿佛瞬间被雷霆劈中。
陈刚整个人像是被扼住喉咙，瞳孔猛然放大，呼吸急促，死死盯着张伟。
李倩那张素净的脸瞬间失血，唇角都开始颤抖，眼中满是惊骇与慌乱。
白若的眼神里，第一次闪过惊叹与赞赏。
“你胡说八道！”陈父怒骂，声音都变调了，“李雁就是跳楼死的！”
陈刚的堂弟也咆哮起来：“你又不是警察？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老警员一脸懵逼：“白若，这案子当年不是已经结案了吗？不是自杀是什么？”
白若深深看了张伟一眼。
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泛黄的卷宗。
封面上“李雁跳楼自杀案”几个大字在灯光下格外刺目。
这个简单的动作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陈刚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案子早就结案了！”
陈刚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手铐在金属桌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你们还想翻什么旧账？”
张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看来白若之前已经调查出了很多东西，只是一直没弄清楚康宁居闹鬼的事情。
现在他捅破了这一层窗户纸，那一切又都回到了她的掌控之中。
张伟心中感慨。
白若能当新兵营武者的助理教官，不是没道理的。
另外，陈刚过激的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测。
与此同时。
老警员一把按住情绪激动的陈刚。
同时，白若的声音平静得像在朗读一份天气预报：“六年前，单亲母亲李雁带着高二的女儿李倩来到临海市新北区。”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林女士在郊区电子厂工作，女儿就读于兴仁高中，母女俩租住在康宁居7栋1101室。”
陈刚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角落里的李倩开始无声地抽泣，瘦弱的肩膀微微耸动，泪水在苍白的脸颊上划出晶莹的痕迹。
“当时陈刚还只是物业公司的普通员工。”
白若继续道，目光锁定陈刚：“因为年龄相仿又住得近，你对这对母女格外照顾。
“半年后，你们发展成了恋人关系。”
她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你免去了她们的房租，承担了李倩的学费，而李倩也默许了你这个‘后爸’的角色。”
李倩终于压抑不住，指缝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陈刚低着头，碎发遮住了眼睛，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陈父重重叹了口气，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
堂弟夫妇交换着震惊的眼神。
张伟恍然。
难怪李倩在办公室总是欲言又止地偷看陈刚，那眼神里交织着依赖与畏惧，原来藏着这样一段过往。
“后来，”白若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李雁为了照顾你和即将高考的李倩，辞去了电子厂的工作……”
“闭嘴！闭嘴！闭嘴啊！！”陈刚突然暴起，拳头砸在桌面上发出闷响。
他通红的眼睛里蓄满泪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想过要害她……”
这个平日里精明干练的男人此刻声音哽咽，泪水滚落。
审讯室瞬间炸开了锅。
“儿子！你在胡说什么？”陈父的声音发抖。
“刚哥！”堂弟脸色煞白。
弟媳捂着嘴倒吸一口冷气。
张伟表面平静，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他注意到李倩的反应异常，她僵在原地，泪水凝固在脸上，眼神空洞得可怕。
“不可能！”陈父踉跄着站起来，布满皱纹的脸因激动而涨红：“我儿子从小懂事孝顺，白手起家买了十六套房！”
他声音嘶哑：“他供李倩上大学，年年去给李雁扫墓，有时候还在墓前守一整夜……”
老人突然跪倒在地，膝盖撞击地面的声响令人心惊：“警官，我儿子一时糊涂啊！
他这么孝顺，这么有出息，是咱们老王家的骄傲……要抓就抓我这把老骨头吧！”
“爷爷！别这样……”李倩扑过去想扶老人，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转向陈刚，声音支离破碎：“爸……求您别说了……”
这一声“爸”击溃了陈刚最后的防线。
他蹲下身，将李倩和父亲紧紧搂住，三个人的泪水交织在一起。
“是儿子不孝……”陈刚对父亲说，又转向李倩，“闺女……爸对不起你们母女……以后要照顾好爷爷……”
李倩拼命摇头，泪水飞溅，死死攥着陈刚的衣袖不肯松开。
堂弟一家红着眼眶别过脸去。
老警员叹息道：“法不容情。”
张伟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精明算计的儿子、怯懦畏缩的继女、风烛残年的老人。
此刻。
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