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

意识像沉在漆黑海底的碎片，一点点艰难地向上浮升。最先恢复的是触觉——后脑勺抵着某种冰凉坚硬的东西，硌得生疼。然后是听觉，一种低沉、持续、令人心烦意乱的嗡鸣，像是老旧空调在垂死挣扎。鼻腔里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味、灰尘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呕吐物的酸腐气？

杨烨猛地睁开眼。

视野从模糊的灰白块状物逐渐聚焦。惨白的天花板，布满陈年污渍和水渍裂纹。一盏刺眼的节能灯管悬在头顶，嗡嗡声正是来自那里。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下是冰冷粗糙的水泥地。视线侧移，是那个肮脏的洗手池，池壁上还残留着他刚才泼溅出的水渍。

值班室。

他还在值班室。

“烨哥！烨哥你醒了？！老天爷，你可吓死我了！”

王涛那张写满惊恐和担忧的脸猛地凑近，几乎占据了杨烨的全部视野。他蹲在旁边，手里还攥着一块湿漉漉、散发着馊味的抹布，显然是刚擦过杨烨弄在地上的水渍和……可能还有他昏倒时带出的胃内容物。

杨烨想开口，喉咙却像被砂纸堵住，只发出一声嘶哑的抽气。他撑着冰冷的地面想坐起来，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尤其后脑勺，一跳一跳地胀痛。

“别动！别动！”王涛手忙脚乱地去扶他，“你刚才‘咚’一下就栽倒了！脸色白得跟纸一样，一点气儿都没有！我以为……我以为你……”王涛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他咽了口唾沫，没敢说出那个词。

杨烨在王涛的搀扶下，艰难地靠坐在墙角。冰冷的墙壁透过薄薄的制服传来寒意，却让他混乱滚烫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点。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揉揉剧痛的太阳穴，动作却在半空中僵住。

他看着自己的手。

皮肤，淡青色的静脉血管在皮下蜿蜒，清晰可见。指关节的轮廓，指骨连接处的细微纹理……一切正常。

那扇门呢？那墙后的声音呢？还有……镜子！

杨烨猛地转头，目光死死钉在洗手池上方那块污浊的镜子上。

镜面依旧蒙尘，水垢斑驳，模糊地映出他自己和王涛凑近的、焦急的脸。他自己的脸上毫无血色，眼神惊魂未定。王涛的嘴巴正一张一合，似乎在急切地说着什么。

“……叫救护车吧烨哥！你这太吓人了！肯定是最近太累，要么就是低血糖……”王涛的声音终于清晰地传入杨烨的耳中。

没有诡异的眨眼。没有拉扯的嘴角。没有那冰冷刺入大脑的声音。

一切都消失了。仿佛刚才那令人魂飞魄散的几分钟，只是过度疲劳和长期精神压力下，一场荒诞绝伦的噩梦。

“我……”杨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我昏了多久？”

“没多久！也就……三五分钟？”王涛看了看手机，“我叫你你也没反应，正想着要不要掐人中呢！真没事？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杨烨摇摇头，试图驱散脑中残留的、那冰冷非人的宣告——“改造者”。荒谬！一定是幻觉！是那该死的红眼睛带来的精神创伤在作祟！他强迫自己接受这个解释，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可能……是有点低血糖，加上没休息好。”他找了个最合理的借口。

王涛明显松了口气，但眼神里的担忧并未完全散去：“我就说嘛！这鬼地方阴气重，熬大夜伤身！你等着，我那儿还有半包饼干，给你垫垫！”他说着就要起身去翻自己的储物柜。

就在这时，值班室的铁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股走廊的冷风和一个粗哑急促的声音：

“王涛！杨烨！快！C区车库入口！老李头让车给刮了！流了好多血！”

冲进来的是另一个保安，老张，气喘吁吁，脸上带着惊惶。

王涛“噌”地站起来：“什么？！严重吗？”

“看着够呛！腿好像被压了！血止不住！快叫救护车啊！”老张吼道。

“叫了！刚打了120！”王涛一边往外冲一边回头喊，“烨哥！你……你行吗？不行就在这儿等着！”

杨烨的心脏猛地一沉。老李头，那个前两天还说在车库里看见白影子的老保安！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眩晕感再次袭来，胃里一阵翻搅。不行，不能倒下！他咬紧牙关，靠着墙的支撑，踉跄着跟了出去。

C区车库入口，惨白的灯光下已经围了几个人。一辆小型送货面包车斜着停在入口坡道中间，司机是个面无人色的年轻人，正手足无措地打着电话。地上，老李头蜷缩着，痛苦地呻吟着，左小腿以一个极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深蓝色的保安裤被鲜血浸透了很大一片，暗红的血正顺着坡道的缝隙蜿蜒流淌。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机油味扑面而来。

王涛和老张已经冲过去，试图按住老李头的伤口，但血还在不断涌出。老李头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救护车！救护车怎么还不来！”王涛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徒劳地用手死死压着老李头大腿根的位置，但那涌出的鲜血依旧从他的指缝里不断渗出。

混乱，恐惧，血腥味，老李头压抑的痛苦呻吟……这一切像沉重的石块压在杨烨胸口。他站在几步外，看着那片刺目的猩红，看着老李头扭曲的腿，看着王涛和老张沾满鲜血、徒劳按压的手……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想隔绝这令人窒息的一幕。

就在眼皮合拢的刹那，黑暗并未如期降临。

一种奇异的“内视”感，或者说，是某种强制性的“聚焦”，瞬间取代了闭眼的黑暗！

老李头痛苦蜷缩的身影，在他闭着的“视野”中，骤然变得无比清晰，却又……无比诡异！

皮肤、衣物的阻隔消失了。

他“看”到了！

看到了老李头左小腿胫骨上那触目惊心的断裂！森白的骨茬刺破了肌肉和皮肤组织，暴露在视野中，断面狰狞参差！断裂处，一根主要的动脉血管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鲜红的血液正如同失控的高压水枪般，从破口处疯狂喷涌！血流的路径，冲击的力度，甚至血液喷溅到地上、溅到王涛和老张手上时细微的形态变化，都纤毫毕现！他能清晰地“看到”断裂的骨小梁，撕裂肌肉纤维的走向，淤积在组织间隙的暗红血块……

比最清晰的医学影像还要直观，还要……残酷！

“啊！”杨烨猛地睁开眼，如同被滚烫的铁条刺中，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车库墙壁上。强烈的视觉冲击混合着血腥味，让他胃部剧烈痉挛，干呕起来。

“烨哥！”王涛听到动静，焦急地回头，手上全是血，“撑住啊！”

杨烨扶着墙，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湿透后背。他不敢再看老李头的腿，但刚才那闭眼瞬间看到的、如同地狱绘图般的景象，已经深深烙印在脑海。

不！不是幻觉！

那穿透表象、直视内部结构的能力……是真的！它还在！

就在这时，远处终于传来了救护车尖锐刺耳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撕破了地下车库凝重的死寂。

市二院急诊科，空气里永远飘荡着消毒水、血腥和焦虑混合的气息。老李头被推进了处置室，门关上，隔绝了里面传出的器械碰撞声和压抑的痛哼。王涛和老张跟着去做登记和笔录了。

杨烨独自坐在急诊大厅冰凉的蓝色塑料椅上。这里嘈杂混乱，受伤孩童的哭嚎，家属焦急的询问，护士急促的脚步声，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形成一片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噪音。

他低着头，双手用力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那针扎般的疼痛和强烈的眩晕感。自从在车库经历了那闭眼“透视”的恐怖一幕，这种不适感就如影随形。更可怕的是，他发现只要自己精神稍微集中，或者身处信息繁杂的环境，那种“看透”的冲动就蠢蠢欲动。

他不敢闭眼。

更不敢随意睁眼去看任何东西。

“杨烨？”一个带着职业性温和的女声在身旁响起。

杨烨猛地抬头。是急诊科的一位年轻护士，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略显疲惫但很温和的眼睛。她手里拿着几张单据：“你是跟刚才那位腿部外伤的伤者一起的吧？他需要紧急做个CT和血管造影，确认骨折情况和血管损伤程度，家属还没到，需要你先签个知情同意书……”

护士的声音清晰，但杨烨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掠过她递过来的单据，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仅仅是一瞥。

嗡！

大脑深处似乎有根弦被无形地拨动了一下。视野瞬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护士那双温和的眼睛，在他眼中，其表层结构——角膜、虹膜的纹理——如同被剥开的洋葱皮，迅速淡化、透明！

他直接“看”到了眼球内部的玻璃体！那原本应该清澈透明的胶状物质，此刻在他的视野里，却呈现出一种浑浊的、如同掺杂了无数细微尘埃的状态！浑浊物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如同絮状沉淀物的聚集形态！他甚至能“感知”到这种浑浊对光线折射产生的细微干扰！

“玻璃体……浑浊……”一个完全陌生的医学名词，伴随着这种直观的视觉信息，毫无阻滞地浮现在杨烨的意识里，清晰得如同镌刻在石板上。

护士似乎察觉到杨烨的失神和目光的异样，疑惑地微微歪头：“杨烨？你还好吗？脸色很差。”

杨烨猛地回过神，心脏狂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触电般地移开视线，不敢再看护士的眼睛，仓促地接过笔，手指都在微微发抖：“没……没事。签……签哪里？”他胡乱地在护士指的位置签下自己的名字，笔迹歪歪扭扭。

护士拿着签好的单子匆匆走了。杨烨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刚才那一瞥抽干了。冷汗顺着额角滑下。那不是猜测，不是臆想。他清晰地“看”到了！而且，大脑自动理解了那景象代表的含义——玻璃体浑浊！

这诡异的能力，不仅存在，而且不受控制！它会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强行撕开表象，将内部的“真相”赤裸裸地塞给他！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不知过了多久，处置室的门开了。穿着沾有零星血迹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一边摘口罩一边对等在外面的杨烨和王涛说：“伤者左胫腓骨开放性粉碎性骨折，伴随腘动脉撕裂，失血很多，情况比较严重，已经紧急处理了出血点，暂时稳定住了，马上转手术室进行血管吻合和骨折固定。需要家属尽快……”

医生的专业术语像冰雹一样砸下来。王涛听得一脸茫然和焦急：“医生，那……那腿能保住吗？老李头他……”

杨烨却僵在原地，医生的话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医生身后，那扇刚刚关闭的处置室的门上。

门是关着的。

但在杨烨此刻的视野里，那扇门……正在缓缓变得透明！

如同投入沸水中的冰块，门板坚实的材质结构迅速溶解、虚化，显露出内部的钢筋骨架轮廓。门板之后，处置室内的景象如同褪去了一层幕布，清晰地呈现出来——无影灯刺眼的光芒，沾满血迹的白色床单，散落在推车上的带血纱布、止血钳、骨锯……冰冷的金属器械在灯光下反射着寒光。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手术推车下方滚轮里卡着的一小块凝固的血痂！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他的视线，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穿透了门板，穿透了空间的距离，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聚焦在处置室角落，一个刚刚被清理出来的污物桶上！

那里面，堆着染血的敷料、破碎的衣料碎片……还有几块刚从老李头腿上清理下来的、沾染着泥土和油污的、边缘锐利的骨头碎片！

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形状扭曲，断口处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被巨大力量瞬间碾碎的、参差不齐的锯齿状形态！

嗡——！

剧烈的眩晕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杨烨的脑干上！视觉神经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眼前瞬间爆开无数扭曲的金星！他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眼前一黑，几乎再次栽倒。他猛地用手捂住眼睛，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烨哥！”王涛赶紧扶住他，看着杨烨指缝间渗出的一缕极其细微、却刺目的鲜红——那是毛细血管在巨大压力下破裂渗出的血丝，“我的天！你眼睛……你眼睛怎么流血了？！”

杨烨靠在王涛身上，大口喘着粗气，捂住眼睛的手剧烈颤抖。眼球深处传来阵阵灼痛和肿胀感，视野里残留着刚才那恐怖碎骨片的清晰影像，还有那扇被强行“看透”的门……

“没……没事……”杨烨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悸，“太……太累了……眼花……”他不敢松开手，不敢睁眼。他害怕一睁眼，看到的就不再是这个世界熟悉的表象，而是它冰冷、残酷、鲜血淋漓的内在骨架！

“我看你真是撞邪了！先是晕倒，现在眼睛还……不行！必须去看医生！”王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担架车轮的滚动声传来。老李头被推了出来，左腿已经被厚厚的纱布和夹板固定，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处于麻醉状态。他被快速推向手术室方向。

推车经过杨烨身边时，杨烨下意识地、透过捂着眼睛的指缝看了一眼。

仅仅一眼。

嗡！

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和眩晕再次猛烈袭来！捂着眼睛的手无法完全隔绝！透过指缝，他清晰地“看”到了纱布和夹板之下，老李头左小腿内部那惨烈的景象——断裂的胫骨被临时金属支架粗暴地固定着，血管吻合处细密的缝合线清晰可见，断裂的神经束像被扯断的电线……每一处创伤，都如同最精细的解剖图谱，带着残酷的精确度，直接烙印在他的神经末梢！

“呃啊……”杨烨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一缩，一股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

“烨哥！”王涛吓坏了，用力架住他。

“让开！让开！”推着担架车的护士焦急地喊着。

混乱中，杨烨被王涛半拖半抱着，挪到了旁边相对人少的走廊角落。他瘫坐在椅子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依旧死死捂着眼睛，指缝间那抹刺目的鲜红更加明显了。

“你等着！我去给你挂号！这眼睛都流血了可不是小事！”王涛看着杨烨指缝间的血丝，急得团团转，转身就要跑向挂号处。

“别……别去！”杨烨猛地抓住王涛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缓缓松开捂住眼睛的手，指腹上果然沾染着淡淡的、新鲜的血迹。他抬起头，看向王涛，脸色惨白如鬼，但那双刚刚渗出血丝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一种王涛从未见过的、近乎偏执的光芒，混杂着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疯狂的求证欲。

“王涛……”杨烨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奇异的颤抖，他伸出那只沾着淡淡血迹的手，指向王涛刚才扶他时，不小心碰到老李头血迹、此刻还残留着一点暗红的右手手背。

“你……你把手……伸出来。”杨烨的呼吸变得粗重，眼神死死盯着王涛的手背，“别动……一点也别动！”

王涛被杨烨的眼神和语气吓住了，下意识地顺从，把右手僵直地伸到杨烨面前，掌心向上，手背上那点暗红的血迹像一个小小的污点。

杨烨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死死锁定了王涛右手食指的指尖。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看”的欲望，都聚焦在那一小块皮肤上。

穿透它！

视线如同无形的钻头，刺向那覆盖着指纹的表层皮肤。

嗡……嗡……

大脑深处传来低沉的、令人牙酸的震颤感，眼球内部的压力剧增，带来灼烧般的痛楚，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细密的、闪烁的黑点。但是，杨烨咬紧了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瀑。

穿透！

视线艰难地、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皮肤的表皮层如同被风吹散的薄纱，迅速变得透明、虚化。真皮层内纵横交错的胶原纤维束显露出来，如同纵横的沟壑。再往下……再往下……

看到了！

皮肤下，纤细的毛细血管网络清晰呈现！血液在其中缓缓流动，像一条条淡红色的、细微的溪流。而在食指指尖下方，指骨末节那光滑的关节面上方……一道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瓷器上裂纹的痕迹，赫然出现在杨烨的视野中！

那痕迹蜿蜒曲折，边缘带着细微的毛刺感，长度不足一厘米，深度很浅，但确凿无疑地存在于指骨表面！一道陈旧的、几乎不可能被普通X光片察觉的细微骨裂愈合后的痕迹！

“你……”杨烨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精神和肉体痛苦而扭曲变形，带着一种非人的嘶哑，“你右手食指……小时候……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到过？伤过骨头？”

王涛猛地瞪大了眼睛，如同白日见鬼！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伸出的右手食指，又猛地抬头看向杨烨惨白如纸、指缝渗血、眼神却如同燃烧着鬼火的脸。

“你……你怎么知道？！”王涛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极致的惊骇，“我……我大概七八岁的时候，玩我爹的大扳手，没拿稳，掉下来正好砸在食指上！当时疼得钻心，肿了好久！后来好了也就没事了，连疤都没怎么留……连我爹妈都记不太清了！你……你……”

王涛看着杨烨那双仿佛能洞穿血肉、直视骨骼的、流着血丝的眼睛，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缩回手，像被烙铁烫到一样，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恐惧，几乎是尖叫出来：

“杨烨！你他喵……你他喵开天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