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朝,晨光透过高大的窗棂洒入,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世民端坐龙椅,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昨夜的彻夜未眠,让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深不可测的意味。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王德尖细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工部尚书段纶率先出列:“陛下,黄河决堤一事,臣已派人前往勘察……”
李世民点点头,随意应付着这些日常政务。
一件又一件政务处理完毕,朝会已过大半,李世民却始终没有提及凉州之事。
长孙无忌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焦急万分。
终于,在处理完户部的赋税报告后,李世民缓缓开口:“众卿,朕有一事相询。”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对于边州治理,诸卿有何良策?”
这个问题看似平常,但在场的老狐狸们立刻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边州?这不是在暗指凉州吗?
果然,一名御史立刻跳了出来。
这人叫刘德威,是长孙无忌的铁杆党羽,专门负责在朝堂上当炮灰。
“陛下!”刘德威声音洪亮,“臣闻监察御史马周奉旨巡查凉州,已近一月,至今杳无音信!”
“凉州刺史林浩罪大恶极,贪赃枉法,祸害百姓!一日不除,凉州百姓便多受一日煎熬!”
“马周身为监察之臣,却迟迟不归,恐有玩忽职守之嫌啊!”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长孙无忌见火候差不多,这才缓缓出列。
“陛下,刘御史所言极是。”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但每个字都如刀锋般锐利,“马周乃陛下亲选的监察之臣,向来执法如山,铁面无私。”
“如今却滞留边陲,迟迟不归,这实在不合常理啊!”
长孙无忌说着,语气突然一转:“臣恐怕,马周已被奸人蒙蔽,甚至……同流合污!”
此言一出,朝堂上炸开了锅。
“什么?马周同流合污?”
“这怎么可能?马周那人硬得跟石头一样!”
“但是一个月不回来,确实奇怪……”
长孙无忌见效果达到,立刻趁热打铁:“臣恳请陛下,另派钦差,将马周与林浩一并锁拿回京,明正典刑,以正视听!”
“附议!”
“臣也附议!”
一时间,附和声此起彼伏,整个太极殿内群情激愤。
李世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微微上扬。
演技不错嘛。
就在士族集团群情激愤之时,李世民不紧不慢地从龙案上拿起一卷奏折。
那卷奏折很厚,足有十几页,在晨光下泛着微黄的色泽。
“王德。”李世民轻声道。
“奴婢在。”
“念。”
王德接过奏折,展开第一页,清了清嗓子。
长孙无忌心中一紧。
不会是马周的奏折吧?那家伙又要搞什么鬼?
“监察御史马周奏……”王德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果然是马周!
长孙无忌心中冷笑。
好啊,正好让大家看看这个所谓的铁面御史,到底写了什么混账话!
王德开始朗读:“臣至凉州,见林浩所为,大为震撼。其修筑水泥大道,宽可并行三车,路面平坦如镜……”
“水泥?”工部尚书段纶皱眉,“何为水泥?”
王德继续念道:“车行其上无声,日行可达三百里。”
“三百里?”段纶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普通道路日行百里已是极限!”
殿内开始出现第一次骚动。
但这只是开始。
王德翻过一页:“林浩创肥皂厂,设流水线生产,一人专司一工,效率倍增。女工亦可上工,计件取酬,月入数贯,可养活全家。”
“什么?!”魏征蹭地站了起来,胡子都在颤抖,“男女混杂,有伤风化!败坏纲常!”
“荒唐!简直荒唐!”另一名儒臣也跳了出来,“自古男主外女主内,岂有女子抛头露面之理?”
长孙无忌心中大喜。马周这个蠢货,居然帮自己送了这么好的材料!
王德毫不理会殿下的骚动,继续朗读:“林浩设科学院于凉州,广纳工匠,不分贵贱,只论才学。院中有图书馆,藏书万卷……”
“科学院?”太常寺卿孔颖达脸色铁青,“什么是科学?从未听闻!”
“还有这个图书馆!”另一名儒臣愤怒道,“工匠粗鄙,岂配读书?这不是糟蹋圣贤之学吗?”
王德继续念:“林浩有言:知识就是力量。又言:科学改变世界。”
这下儒臣们彻底炸了。
“胡说八道!”孔颖达怒不可遏,“自古以来,德行才是立身之本!什么知识力量,简直是妖言惑众!”
“圣人曰:学而时习之,学的是仁义礼智信!不是这些奇技淫巧!”
长孙无忌适时出声,冷笑道:“陛下,您听听,这奏折中所言,桩桩件件皆是荒谬绝伦,骇人听闻!”
“马周不是疯了,就是被那林浩用妖术洗了心智!”
“此二人,罪不容诛!”
李世民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继续念。”
王德翻到了最关键的那一页,声音突然变得凝重:“臣马周,于凉州城下,当众焚毁圣旨,以人头为大唐贺。”
轰!
整个太极殿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震得目瞪口呆。
焚毁圣旨?
这是赤裸裸的抗旨啊!
长孙无忌眼中闪过狂喜。
太好了!马周这个蠢货,居然自己承认抗旨!
这下死定了!
在这极致的寂静中,一直沉默的房玄龄缓缓出列。
这位老相国面色凝重,向李世民深深一拜:“陛下,马周刚正不阿,天下共知。”
“其人宁死不屈,绝不撒谎。”
房玄龄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若非其所见所闻已颠覆其毕生所学,断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臣以为,此事必有蹊跷。”
杜如晦立刻出列附和:“房相所言极是。马周之为人,朝野共知。在物证抵达之前,不宜妄下定论。”
“什么物证不物证的!”长孙无忌急了,“抗旨就是抗旨!还有什么好说的?”
“国舅爷莫急。”房玄龄不紧不慢地说,“马周在奏折中提到,凉州已有诸多变化,并承诺会有实物为证。”
“在见到这些证据之前,贸然定罪,恐有不妥。”
长孙无忌怒道:“什么证据?难道还能把那些水泥路搬到长安来不成?”
正当朝臣们吵成一团的时候,李世民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够了。”
李世民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殿下众臣。
“此事,朕自有决断。”
“在凉州物证抵京之前,任何人不得再议。”
“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