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炊烟刚漫过篱笆,赵磊就抱着篮球冲进厨房。他后背还沾着紫藤花瓣,蹭在奶奶新买的白瓷砖上,留下淡淡的紫痕——像极了2023年毕业那天,他抱着奖杯冲进教室时,在陈曦的纠错本上蹭的印子。
“洗手去。”奶奶用锅铲敲了敲他的手背,搪瓷碗在灶台边排得整整齐齐,四个碗底分别刻着我们的名字,“林野的碗沿补过三次,赵磊的总缺个角,陈曦的碗底有个小坑,晓棠的……”
“晓棠的碗沿沾着墨水!”赵磊抢话时,正好对上江晓棠飞过来的抹布。她的指尖在碗沿一抹,果然露出点蓝黑色的印子,是2024年写纠错报告时不小心洒的,当时她气得差点摔了碗,最后却用细砂纸磨出朵小花,说“这样才像我的碗”。
林野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在铁皮烟筒上投下晃动的影子。烟筒接缝处缠着圈铁丝,是2030年赵磊修的,当时他说“烟火气漏多了,会把记忆熏褪色”。柴堆里混着根干枯的紫藤枝,烧起来噼啪响,香气和二十年前在实验室煮姜汤时一模一样。
陈曦端着菜出来时,围裙带子松了。赵磊伸手想帮她系,指尖却在碰到布料的瞬间缩回——2028年那次时空修正,他也是这样想扶差点摔倒的她,最后却拽掉了她的怀表链,现在那截修好的链子上,还留着他笨拙的打结痕迹。
“林野在院子里呢。”江晓棠突然指着窗外,钢笔在围裙上别得稳稳的。穿蓝白校服的少年正蹲在时空胶囊旁,手里捏着那把磨钝的小刀,在地上划着什么,刻出的“73”歪歪扭扭,和樟树上我们当年刻的形状渐渐重合。
赵磊的篮球突然从院子滚进来,撞在灶台腿上。他追过来时,林野正好弯腰捡球,膝盖上的旧伤在火光下泛着红,是2035年暴雨夜在档案馆摔的,当时陈曦把自己的白大褂撕成条给他包扎,现在那条缝补过的布料,正盖在厨房的米缸上。
“尝尝这个。”奶奶把新熬的紫藤花粥盛进碗里,勺子在陈曦的碗里多搅了两下,“知道你不爱吃太甜的,少放了半勺糖。”陈曦低头喝粥时,鬓角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耳尖——和2019年在樱花林,赵磊把半块巧克力塞给她时,样子一模一样。
江晓棠的作业本在石桌上被风吹得哗哗响。最新一页画着我们四个围灶台吃饭的样子,林野的碗边沾着柴灰,赵磊的筷子正抢陈曦碗里的青菜,江晓棠自己举着笔在旁边记录,笔尖的墨水滴在纸上,晕开的形状像朵小小的紫藤花。
林野摸出灶膛里烤热的红薯,烫得指尖直搓。赵磊抢过去掰成四块,烫得龇牙咧嘴却先递陈曦一块,皮上的焦痕和她怀表背面的花纹意外相似。“当年在雪山,你也是这么分压缩饼干的。”陈曦咬了一口,热气模糊了眼镜片,她摘下擦拭时,林野看见镜片边缘有道细痕,是2043年实验室爆炸时被碎片划的,现在正好能框住院子里赵磊投篮的身影。
暮色漫进厨房时,紫藤花粥的香气飘得很远。赵磊的篮球在院子里滚来滚去,撞响了晾衣绳上的搪瓷碗,叮当声里,林野捡球的脚步声和我们二十年前的吵嚷渐渐重叠。陈曦突然指着碗底,四个名字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林野低头时,发现自己的碗沿新添了道小缺口,和手里那把小刀的刃口正好对上,像段未完待续的默契,被岁月悄悄刻进了纹路里。